凌兰眼神垂的越发低了,只觉得主子齿缝间都残留着猎物的鲜血。
只是苏瑞雪却摇了摇头,示意天色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姐姐回去吧,你们几位姑娘我不放心,铃兰你去饕餮楼把我订的糕点送过来。”
“是。”
“姐姐走吧。”
行至院门口,一路插不上话的时月终于可以上前一步。
“还请顾公子见谅,原本何该请公子进院喝杯茶水,只是,家中多是女眷,甚是不便,还请顾公子莫要多怪。”
沈宴小心觑着苏瑞雪的帷帽,眼尾微垂,也不言语。
苏瑞雪避开对方的视线,怎么有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挥手示意时月与采莲先将东西送回院中。
见苏瑞雪毫不心软,沈宴心中微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
“这是胡大夫配的药,之前苏姑娘走的太突然,胡大夫那里调配的不多,今日特意给苏姑娘送过来。
我从京城带了不少医书过来……”沈宴话语突然顿住,还是等医师有好消息再说吧。
“还有这些时日尽量别在城中逗留,最近不太安稳。
你又刚从顾府出来,我担心会受到牵连,这段时间我会派人暗中护卫。”
苏瑞雪接过药瓶,正要行礼,被沈宴止住,有些委屈“姐姐何必与我这般生分。”
弟弟又何必这般自来熟。
帷帽遮掩了苏瑞雪的神情,准备转身进院。
手臂却被抓住,一个旋身,沈宴掀开苏瑞雪的帷帽,紧紧对上恢复神采,星光熠熠的黑眸,几日不见,苏瑞雪的面容还是带着几分病态,显出几分柔弱,怜爱之感。
“姐姐当真认不出我来,离开之前我可是有让姐姐好好记住我的声音还有面貌的。”
又是师兄又是师弟的,沈宴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憋闷。
一瞬间的贴近,苏瑞雪不禁眨了眨眼,对上少年灼灼目光,赤枕真诚,清澈见底。
带着苏瑞雪的手指抚上他的眉眼,虽说周围没人,但这么逾越的动作,又是这么近的距离。
现在都这般孟浪了吗,苏瑞雪一愣,完了,她成老古董了,沈宴却会错了意。
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瞬间变得笑靥如花,眼尾有些邪肆,“姐姐,我好看吗?”
抚着沈宴脸颊的手指瞬间化掌为捏。
“疼疼疼~”沈宴故意委屈巴巴,像湿漉漉的小狗,“姐姐,是认出我来了吗?”
这般笨拙的登徒子,前几日刚见过,想来不会这么快遇到第二位。
苏瑞雪叹气,眼神无奈。
“姐姐,我叫姐姐,可别真当我是弟弟了,
我喜欢姐姐,喜欢于你,心悦于你。”苏瑞雪眨了下眼,看着眼前这个眉目精致,比她高上一个头的男子。
眉眼间的稚嫩显而易见,但眼底的认真与面上的侵略神情却无法让人将他真的当一个少年对待。
泛红的耳垂与面上的羞涩,却也拦不住炽热的目光,直白的将心底的话吐露出来。
就好像一个懵懂的少年,突然之间开了窍,便懂了何为心悦。
只是手段生疏,难掩青涩,遇见一眼入心之人,便不想错过。又是身份贵重,想要的,看上的,就会手到擒来。
但少年人的热忱、真诚难免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感情到底不比其他,沈宴很快又恢复了湿漉漉的小狗模样,“对不起啊,姐姐,是我孟浪了。
姐姐还在服孝,我自知不该在此时挑明,本想徐徐图之。
但姐姐心中没有我。”说到这,沈宴眼神委屈,手上动作却不弱。
毕竟在孝期,桃木梳被直接塞进苏瑞雪的手中,“我只是害怕被别人抢了先,而且姐姐忘了我的事情,我们正好扯平了如何?
我对姐姐有所隐瞒,但等到此间事了,我愿和盘托出。
只愿姐姐到时能对我考虑一二,我等着姐姐的回复。”
沈宴咧开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仗着对方唇舌不方便,根本没给苏瑞雪反应的时间。
刚刚的强势仿佛成了错觉。
苏瑞雪又羞又恼,没忍住瞪他一眼。
但在他眼里,却是没忍住深呼吸了一下,又娇又媚,喜欢死了。
苏瑞雪双手合十,耳边梵音渺渺,寺庙的香火气息在鼻间蔓延。
“小姐。”苏瑞雪睁开双眼,接过时月递来的香。
妹妹的骨灰被放在此处沐浴香火,玉簪的已经打磨完成,是一只精巧的莲花簪。
“阿弥陀佛,姑娘放心,平日里这里都会有僧人看守,绝对不会让人冒犯到几位。”
苏瑞雪与小沙弥在殿门口互相行礼。
“姑娘,我们不在寺里借宿吗?”说好要呆上几天的呢,她要去找沙弥却被姑娘阻拦。
这两日天天用姑娘的药方药浴,已经可以感受明显的好转,骨头酥酥麻麻。
不过两日,行走间已经感受不到痛意。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窗外的红梅花开正盛,远处几株青竹摇曳生姿,院中芳草萋萋,鲜花遍布。
与外面还覆着白雪的冬景判若两地,亭台水榭,雕栏画栋,九曲长廊。
花枝垂髫,廊下花束一丛丛一簇簇,色彩鲜艳,清新脱俗,散发淡淡的清香,冲淡空气中的硫磺味道。
空气中雾气如一层薄纱笼罩,阳光下七彩琉璃飘荡。
苏瑞雪在温泉中泡的骨头都要酥了,一只肥啾啾,圆溜溜的的小雀,鸟喙短小,白颊长尾,落在屏风上。
豆豆眼歪歪脑袋看着蜿蜒在岸边的小蛇,被温泉熏的晕晕乎乎。
一声破空长啸,那小蛇七寸被猛地钻开。
没一会儿,那小蛇便没了动静,只余圆圆的小胖球啄开它的脑袋饱餐一顿。
【唔,来了这里以后,是越发懒散了。】她没让人伺候,连手边的草莓都懒得动手。
【才不是呢,一一是为了压制体内暴动的能量嘛,是为了这个世界。
不然不就完成不了让那人生不如死的任务。】这片神魂带的的力量有些狂暴,只有懒散些,才不会让心情显得那么暴躁,给对方一个痛快。
想着,苏瑞雪又波动了下蛊虫,给另一方再加点料,分筋错骨的痛。
【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一一。】
苏瑞雪勾唇,不羁又睥睨,张扬且从容,两方隔空相视,【珠珠,我不会停下。】
【呜呼,奉陪到底。】
苏瑞雪上岸披上外袍,披散着头发向外走去。
吃饱后,一个小小的山雀拟人化的清洗干净,才跟上苏瑞雪的脚步,等待对方指尖拂过毛发。
浓浓的草药味道从浴桶中散出,时月眉头微蹙,药力发作,浑身发热。
苏瑞雪拿出一卷金针,时月的资质不错,再加上从小习武,连续七天为她施针加速吸收药力,为她疏通淤堵,拓宽经脉。
“哼。”时月咬牙忍住体内灼烧般的痛苦,苏瑞雪轻抚她的肩侧,接下来只能靠她自己。
要等药力全部吸收,才可拔针。
待浴桶中药水化为清水,苏瑞雪拔出金针。
时月长呼一口气,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待她洗漱干净。
池中四角亭挂着挡风帘幔,亭中小炉煮着茶水,暖意微醺,果香肆意。
“姑娘。”时月跪坐于苏瑞雪身后,苏瑞雪示意身侧,为她斟上一杯茶水。
时月端起入口,不是茶叶的苦香,眼睛一亮,清甜中带着微酸。
苏瑞雪拿起另一个杯子,拎起另一个茶壶倾斜,壶口白色汁液倾斜而出,落入杯中。
时月轻饮,奶香十足,又带着茶叶的清香,却无任何苦涩与腥味。
“好喝。”
苏瑞雪弯唇,拿出一本功法,这是根据时月的体质,自己从记忆里对时月的了解,为她量身定制的身法。
拳掌交替自如,变化莫测,攻防兼备。
时月翻着功法,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苏瑞雪的目光带着崇拜。
“姑娘,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苏瑞雪摇头,示意这是送给她的功法,让她来取这个名字。
时月想了想,手指一寸寸抚上书页,看着苏瑞雪的目光亮闪闪的,“当初姑娘为我取名时月,那我为它取名清月,如何?”
苏瑞雪颔首,又取出一本刀法至于那本功法至上,时月之前用的就是刀。
刀法是对外迎敌之策,是第一层;清月是后手,是第二层;苏瑞雪拿起放于桌上的银铃,系于时月腰侧,待铃铛响起时,便是第三层。
时月语气哽咽,大着胆子搂住苏瑞雪的胳膊,倚靠在肩头,“谢谢姑娘。”
苏瑞雪反手拂过她的发丝,乌黑亮丽,这药浴也有一点美容养颜的功效。
小白雀停在桌上,歪头看向靠在它主人身上的两脚兽,想叨。
近日,温泉山庄的花开的越发艳丽了,苏瑞雪指尖拂过。
“咳、咳。”又是一口鲜血,吐入鼎中,不能浪费了。
“姑娘。”时月急忙端来一杯水给她清口,“药呢?药呢?”
时月到处翻找,小白雀站在桌面上一边看一边叨着小虫子,一口一个,嘎嘎香。
姑娘已经在药房呆了大半日了,她练了一天的武,出来寻找姑娘用晚膳,谁成想正碰上姑娘吐血的时候。
苏瑞雪拉住时月,示意她无事。
时月想要落泪,这些时日姑娘展现出来的能力卓绝,还可以自创功法,在她心里没有比她家姑娘再厉害的人了。
原黎公子送了很多草药过来,这么多年跟着姑娘,很多药她都眼熟,不少都是珍贵药材。
但姑娘的身体还是这个样子,时月眼里暗恨,眼眶泛红,若是让她知道是谁给她家姑娘下的蛊,必定将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安抚好时月的情绪,苏瑞雪脑袋一偏,示意时月,来客人了。
这些时日,除了送三餐伙食,有需要摇铃时,下人都会和她们错开出现,都是原黎精挑细选之人。
果然没一会儿,就由下人来禀,“小姐,有人受伤晕倒在门外。”
“姑娘,我去看看。”
时月走到门房看到对方,一惊,连忙回房禀报苏瑞雪。
“姑娘,是顾公子。”
苏瑞雪拿香的手不停,想起来了,是那个容颜俊俏的少年郎啊,『伤的重吗?』
修炼内力的,看个内伤还是可以的。
“伤势不重,只是晕了过去。”
拿起盛着她吐的血的小鼎,还有她自制的香。
『顾大人毕竟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既然有缘,给他涂点药,把人扔远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