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 第19章 失神

班里的人一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没说两句，李慧拿书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马上就期中考试了，虽然说考试重要，不过运动会也是关乎班级集体荣誉的大事儿。老师希望同学们可以踊跃参加，学习上尽心尽力，运动会上也彰显一下年轻人的活力。”

“这段时间的体育课各科老师都不会再占，等会儿有意愿报名的同学去班长那儿填表。另外，每个班有强制参赛的名额，如果报名人数不够的话，只能有部分体能稍好的同学必须要参加了。”李慧站讲台上把表递给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示意他往后传给孟则，又最后添了一句，“运动会是期中考前最后的娱乐性校级活动，结束以后大家就要赶紧进入备战中考的状态了。所以趁这段时间，放松一下也无不可。”

表格很快传到晏藜手里，她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转手递给江却。

男生拿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晏藜瞥了一眼，有五千米接力，还有篮球赛。她想起当初听到的，别人对江却的评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真是。

下了课江却照例去接水，走到门口被人从后面揽住肩膀和脖子，是孟则，要去厕所，就和江却顺路了。

江却和孟则的性子算是男生里两个极端，但又相互欣赏且认识多年，感情还算可以。

孟则对着江却基本上没什么秘密，这会儿到了教室外走廊，人声嘈杂的，孟则手插到校服裤口袋里，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问:“……哎江却，我可看见了啊……”

江却没什么反应，捏着水卡把瓶盖拧开:“什么？”

孟则最不爱看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略带不屑地“嘁”了一声，“你也真够贵人多忘事的，晏藜啊，我看到你上完了体育课，趁人家小姑娘睡着了偷偷碰人家的手。”

江却拧水杯的动作一滞，回头看他——

孟则以为他不信或是没听清，又煞有介事地重复了一遍:“不是吧你真忘了？你碰到人家手了啊，一次能说是不小心，第二次我可是看的真真儿的……”

“行了。”江却微微皱眉，开口打断孟则，却也没反驳他的话，“要去厕所就赶快，待会儿上课了，下节是刘老师的课。”

孟则面色一凛，也不缠着江却开玩笑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拐弯儿下楼。

江却重新接水，回头后一侧眼，看见了站在两三步开外的卢艺。

女孩儿梳着精致的发辫，比江却矮了很多，此刻脸上有点儿莫名的纠结和怯意，倒好像不是刚来的样子。

江却眼神将将冷了两分，忽然想起，卢艺可能听到孟则跟他说的话了。

“……江，江却……”卢艺喊了一声江却的名字，却再没了下文，只是脸上带着不甘，咬了咬嘴唇，没能问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上次江却拒绝了她，这次孟则又说了那些话。卢艺想起那个叫晏藜的女生，心里可耻地涌上一股股嫉妒。

她见过的，在表彰大会和光荣榜上见过照片，大概也在某个时刻偶遇过本人。她知道那是个长相不错但性格太清冷的女生，而且听说家境也不太好，听他们班那个孙燕说，凑近了闻都是一股子下等人的穷酸味儿。

卢艺想不明白，江却怎么会喜欢那种女生呢？要是喜欢她那张脸，难道自己还比不过吗？成绩是稍逊一筹，可也是整个年级数得上名号的，论身高、论家世、论气质，晏藜又有哪点比得过她？

卢艺上前两步，这个素日里经常被其他异性趋之若鹜的女孩儿，鼓足了勇气走向心上人，想为自己的少年之情再努力一把——

江却却抬脚从她身边走过去，别说回应她一句话，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卢艺一下愣在原地。

江却回到班里的时候，程圆圆正站在他的位置上，拉着晏藜的手给她聊天儿。听不太清，他走过去，程圆圆立刻住嘴，悻悻地松开晏藜的手回去自己的座位。

晏藜重新正襟危坐起来，打开下节课要用的书和测验卷，对着江却没有了刚才面对程圆圆的温柔脸色。

——小姑娘还两副面孔呢。

江却喝了口冷热掺半的水，心里莫名失笑一下，察觉到不该有的异样情绪，他抬手挡住嘴，轻咳一声。

也不知道在自欺欺人地掩饰什么。

晏藜的雕塑差不多成型晾干以后，她请那个店主姐姐帮忙送到了一中。主办方有专门请学校腾出一间教室放置参赛学生的作品，因为参赛的人也不太多，等所有人全部完成以后，定个时间一起评出最终结果。

近日来天气是越来越凉了，一中的树几乎都落得光秃秃，只有香樟还是四季常青地长着。

晏藜和程圆圆一起去归放雕塑的时候，还没开门，迎面从里面出来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正碰上晏藜。

有点儿眼熟，晏藜稍微在记忆里搜寻了下，想起来了，是隔壁班那个卢艺。

几天不见，又漂亮了。晏藜注意到她嘴唇上的口红，冲她友善的笑了笑。

但不知怎么，卢艺的表情有点儿怪。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却偏偏迎着晏藜的微笑斜了她一眼。这还不够，卢艺看了看晏藜怀里盖着红布的雕塑，鼻腔里轻嗤一声，有点儿不屑的意味，然后径直离开了。

程圆圆目光追着卢艺，一脸看神经病的嫌恶表情，一直等到人走远了，终于忍不住骂出来:“她谁啊，有病吧，拽什么拽，谁招她惹她了？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晏藜不说话，突然想起江却。

“不知道，可能心情不好吧。”晏藜浑不在意地笑笑，用胳膊推开那间教室的门。里面已经摆了一部分雕塑，琳琅满目地。程圆圆算是开了眼界，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不过也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给别人的东西碰坏了。

晏藜找到自己的位置，把她那座柔美的女性半身像放上去，确认摆正了，才把红布重新盖上去。

一旁的程圆圆也看够了，回来挽着晏藜的胳膊，“看了一圈儿，还是你的最厉害，她们那些都太简单了，一点儿也不大气……”

晏藜没仔细看其他人的，原本就是试一试的小比赛，她不算太放在心上。拉着程圆圆出去，临关门前，又看了一眼她的雕塑。

回去的时候，又看到操场围了一堆人，欢呼声不断，很热闹的样子。程圆圆踮着脚尖看了看，回头一脸兴奋:“是江却和孟则哎，好像因为运动会快开始了，在练习。好帅啊，但是对方好像不是重点班的，没几个眼熟的。”

可能是友谊赛，大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差不多半场也够。晏藜把手插进校服口袋，注意力被学校里的桂花吸引过去。

很小很小的淡黄色小花，好像一夜之间就悄悄盛开了。一中的各个花坛里基本都会种两小棵，大概一人高。一到十月，地上会落很多小花瓣，香味儿能直飘到教学楼里去。

——真好啊，平时不起眼，但盛开的时候就这样轰轰烈烈。她这样想着，又嗅了嗅那股幽香。

广播站在放不知名的流行粤语歌，圆圆在跟着音乐摇晃身体，时不时和晏藜说两句跟孟则有关的事儿。她静静听着，偶尔插两句嘴，很快就到班了。

距离上课只剩一分钟，江却和孟则才湿着头发进班。可能是刚打了胜仗，洗了把脸。少年意气风发的，校服外套拎在手上。江却没有了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孟则得意地说了什么，他微微笑了下，也开口附和好友。

晏藜只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没一会儿，身边坐下个人，独属于江却的那种清冽的味道传过来，掺杂着一点儿轻微的、男孩子的汗味儿。

不难闻。江却爱干净，就算是这种时候，也只是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被热气挥发出来。

晏藜没有回头，只是余光能看见。

江却指尖的水珠儿落到桌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他没在意，只顾着把下节课要用的书从抽屉里掏出来。

“听说你们那个雕塑比赛快开始评选了？”

江却突然出声，打断了晏藜的思绪。

晏藜下意识“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江却是在问她。她扭头颔首，正撞上男生灿若星辰的眼睛。

“……嗯，还没定下来确切时间，不过大概，也就这几天。”

江却点点头，“……到时候我也去吧，坐同桌这么久，我还从没见过你做的雕塑呢……”

晏藜不再看他，余光注意到老师抱着卷子踏进班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却则看着女孩儿的侧脸微微失了一下神。

晏藜今天照常梳着半高不低的马尾，和整个一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生一样。但是没有当下流行的厚厚齐刘海，只有一点儿碎发和美人尖儿。很素净，连普通的润唇膏都没涂。

江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注意晏藜没有涂润唇膏的嘴，其实也不干，反而因为她爱喝水，是唇红齿白的水润模样。

她整张脸最好看的，还要属那双眼睛。说不上具体哪里好看，只是在大众审美的好看前提下，又多了点儿不平凡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