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第13章 第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雪越下越大。秦湜和高灵稍稍落后于两个男生，一人用手套攒了一个雪球，猛地一下，朝着杨莫哲和宋魏明的后背砸去。

“我去。”杨莫哲感受到来自后背的力量，向后转头，便看到秦湜笑盈盈的看着他。

宋魏明见状，也攒起一个，朝杨莫哲的方向扔过去。四个人便开始边走边打雪仗。正在攒下一个雪球的杨莫哲看到秦湜脚下有些不稳，不着痕迹的往她那跑了几步。

“啊，哎！”秦湜脚下一滑，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附近的东西稳住自己，不让自己摔倒。右手一伸，抓到一个结实的手臂。

杨莫哲见她的身体还在往下落，便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右臂。秦湜左手撑地，稳住身子，抬头看，便看到抓着自己右臂的两只手，再顺着胳膊往上看，便看到了男生好看的眉眼正在看着她。

秦湜没想到自己会抓到杨莫哲的手臂，眼睛移到自己手抓住的地方，有些愣神。

“还好吗？”杨莫哲看着秦湜有些呆愣的表情，出声问道。雪花落在女生的脸上，睫毛上，头发上，衬的女生温柔淑女了不少。

秦湜稳住自己有些不自然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的说出了两个字：“没事。”然后借着左手撑地的力量，站了起来。杨莫哲本来半弯着腰拉着秦湜，秦湜这猛地一起身，杨莫哲来不及直起腰，被秦湜的头撞到了下巴，紧接着，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

“你没事吧？”秦湜也感觉到她的头撞到了什么，转身便看到杨莫哲从嘴上拿下来的右手食指上的血，连忙从兜里掏出纸递给他。

“没事没事。”

宋魏明看到也跑了过来，“你这咋整的？”

“不小心碰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赶紧坐车回家吧。”

高灵率先到站下了车，其他三人跟她挥手告别后，车子又慢慢的发动起步。杨莫哲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秦湜正偏头看向窗外，厚厚的围巾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半截鼻梁和一双眼睛。眼前的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向窗外，静的像一幅画。旁边的宋魏明看着杨莫哲坐在那一动不动，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秦湜听到响声，也动了动。杨莫哲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视线，说：“啊，没啥。”

宋魏明看向道路两旁的大学，不禁说道：“今年的雪还真是大啊。”

“确实，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吧。”杨莫哲附和着。

之后三人没再说话，就这么一直安静的坐到秦湜和宋魏明到站。

杨莫哲看到两人慢慢被车子甩在后面，才不再忍着，倒吸一口冷气：“嘶—”

还真有点疼。

便利店里，正在做着最后收尾工作准备回家过年的刘母，听到兜里的手机响了，便停下手里的活，掏出手机接了起来。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刘子昊的家长吗？”

“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您好，是这样的，我是宜林市第一中学负责西洋乐艺术生的孔老师，下个学期我们会组织他们进行集训，需要交一些费用。这个放假前就告诉他们了，但刘子昊一直没交，问他他就说快了，所以想问问您是怎么情况。他天赋很好的，这次集训也会有很多有名的老师，对他很有帮助的。”

“啊，我，我都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事，这孩子。这个什么时候截止啊？”

“后天就截止了。”

“好好好，我等会就去交。多少钱啊？”

“吃住加上课程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的话一共是四万五。”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谢谢老师。”刘母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但一想到老师说他有天赋，不禁又露出了欣慰又骄傲的笑容。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子昊有些不太自然的慢吞吞的走到桌子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母看到了也不戳破他，就看他什么时候开口。可一直到饭吃完了，刘子昊都没说。

“子昊，过来帮妈妈洗下碗。”

“哦，来了。”

看着刘子昊洗碗，刘母直接开口问：“你们下学期要出去集训吗？我看别的学校都安排了下学期组织艺术生出去集训。”

“啊……”刘子昊洗碗的手一顿，慢慢转头看向刘母。

“我们学校当然有了。”

“那给你们说了吗？”

“……说了。我能自己解决。”

“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能解决什么。”

“我这几天去了几家琴行，打了几天工，挣了不少。”

“你一小孩子打什么工，人家要你吗？”

“一开始不要，但我有能力，最后就要了。”面对自己的母亲，刘子昊不会撒谎，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母。

“挣了多少了？”

“快一万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的？”刘母听到这个数有些惊讶。

“下通知的那一天就开始找了。”刘子昊低着头小声地说。

刘母突然明白了这几周刘子昊和以前的不同，不禁有些愧疚：“抱歉啊，儿子，妈对你的关心太少了，都没注意到。今天你老师来电话了，说你很有天赋，这次集训对你很有帮助。妈都知道了，钱你放心，妈都给你交了。”

刘子昊震惊的抬头：“妈，你哪来的钱？”

“之前和你爸离婚的时候你爸给的，一直没动。”

刘子昊眼中的震惊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厌恶：“我不用他钱！”

“儿子，我知道你对你爸不满，但现在我们既然需要，就要用。该要的面子是要要的，但这不代表着用他的钱就丢脸。再说，既然是给我的，那这钱就是我的，不再是你爸的了。”

刘母轻轻拍了拍刘子昊，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说：“以后别打工了，妈妈还养得起你们兄妹俩，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好好练琴，别辜负了自己的天赋和这大好时光，将来后悔就晚了，知道了吗？”

“嗯。”

“还有啊，以后有什么事要学会说出来，妈妈是谁啊，是你最亲的人啊，是你永远坚强的后盾啊，妈妈会永远支持你的，有什么事就跟妈说，知道吗？别老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

“知道了。妈，谢谢您。”

“傻儿子，说什么谢谢呢。”刘母笑着说。

假期总是特别短暂，今天是高二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每个教室都在热火朝天的发新书。

“高灵和刘子昊是都去集训了是吧？”杨莫哲问秦湜。

“嗯，估计这一学期都见不到了。参加完学校的集训还有别的培训，反正他俩这学期就主攻专业课了。”秦湜一边整理桌子上刚发的新书一边回答。

“艺考是不是今年十一十二月？”

“好像是的。”

“那估计只能寒假再见了吧。”

“可能吧。一共10本，对吧？”

“对。”

“好嘞，我再把高灵的书整一下塞桌洞里去。”

日复一日的课堂和作业，一成不变的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一周一次的测验，一月一次的考试。月考结束后的晚自习，秦湜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浑身没劲。没有像以往那样立马对答案，秦湜收拾完桌子便一头趴下了。

这样的日子着实有点累啊，秦湜心想。还有一年半多，就能摆脱这样单调枯燥无味的生活了。一年半多啊，想想还有很久呢。高灵也不在，更无聊了。

杨莫哲看向秦湜，这个视时间如生命的女生，已经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好几分钟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快开始了，杨莫哲看了一眼秦湜快空了的水杯，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秦湜接不接水，但又怕打扰到她休息。还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杨莫哲，听见左边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杨莫哲，帮我接杯水吧，谢谢。”

“哦，行。要什么样的。”

“全凉的。”

“喝太凉的不好。”

秦湜稍微抬起头，下巴垫在桌子上，把脸从左边转到了右边，看着杨莫哲又重复了一遍：“全—凉—的。”

“行行行，全凉的。”

杨莫哲刚接完水，便听到一阵铃声和从门口传来的一句：“班主任来了！”紧接着全班同学像众神归位一样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还有十分钟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开始说话了：“那个，还有十分钟，我说一件事。我和班长商量了一下，这次月考之后呢，咱来一次大换血啊，重新分一下组。现在这个组就是按照分班之前的综合考量和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来分的，这过了也差不多一个多学期了，也没换过。这次呢，我们换一个新鲜的玩法啊，正好给你们添点乐趣，是充分体现民主的啊，那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你们。”

一听新鲜的玩法，同学们都露出了疑惑加期待的表情，有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男生就开始欢呼。

“喔——！”

“什么玩法啊老师？”

“选择权交给我们？”

“那是不是我想坐哪就坐哪？”

“我看你是想上天。”

“做梦呢你。”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谁也不知道班主任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嘘，先听老师说。”

等大家差不多都安静了，班主任便开口：“互选。”

一听到互选，同学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互选？怎么互选？”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啊啊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和杨莫哲一组，甚至可以做同位？”

“醒醒吧你，互选互选，那人家也得选你啊。”

“哎哎哎，停停停，安静！听我说完。这都快成人了，还这么毛躁。具体的呢，就是大家先写出六个最想一组的人，然后班长收一下统计一下，得票最高的六个人就是组长。然后大家就利用一切下课时间，去找你想去的组的组长，只要你们双方同意，那就OK，尽量每个组男女平均一些。”

“哇塞，有点刺激啊。”

“班主任也太好了吧。”

“爱你老师！”

在别人都兴奋的已经开始讨论会有谁成为组长，当时候去哪个组的时候，秦湜在听到互选这个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神了。互选嘛，字面意思，不难猜，秦湜想的也和老师差不多。但就是，杨莫哲在班里甚至学校里人气都挺高的，他应该毫无悬念的当组长，但就是，咋说呢？

在一片略显吵闹的讨论声中，杨莫哲忽然举起了手：“老师。”

“怎么了？”

“如果被投了组长，可以不当吗？”

这个问题一出，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很多人都看向了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嗯……既然是民主，可以不当，让第七名替补就行了。但如果超过两个人，最多两个人放弃组长，要是还有第三个人，那前六名就强制了啊，不当也得当。好了，有什么问题再问班长。”

“大家现在就可以写了。”班长说，“各位同学晚自习之前把六个人的名字写好交给组长，组长收齐后交给我哈。”

晚自习班长和副班长统计好之后，在放学前的两分钟公布了。

“杨莫哲……秦湜。”五个名字后，秦湜差不多都收拾好东西准备一打铃就回家，结果在念到第六个名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秦湜一下子愣住了。平时自己在班里除了和杨莫哲、高灵走的近一点，和班上的其他同学也没有太多的接触吧，就是在路上碰上了别人不打招呼自己也不会主动打招呼，就连这个学期的体育课，因为没有高灵，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下面呆坐一会再偷偷溜回教室或找个安静隐蔽的地方刷题、看书，偶尔会有女生叫她一起玩，她才会上一节真正的体育课。

不过经常会有同学过来找她问题，她都会详细的解答。不会是因为这个吧，想找一个专门解答他们问题的组长？那以后岂不是要淹没在他们问题里啊。其实当组长也没什么，就是……杨莫哲也是组长……总不可能两个组长在一个组吧。

杨莫哲看了一眼秦湜，只看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眼底的那抹遗憾早就被掩盖了过去。杨莫哲低头想了想，起身走到班长旁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回到了座位上。紧接着班长又宣布：“杨莫哲放弃了组长，那么还有一个组长就是吴影。”

“刷”的一下，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杨莫哲这，秦湜也不例外。

杨莫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开玩笑的说：“抱歉了各位，要辜负你们的心意了哈。”

“喂，你想啥呢，你可几乎是满票。”秦湜说。

杨莫哲就耸了耸肩，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默默的说了一句，算是回答：“因为你没去说，所以我主动放弃。”

“还有不想当的吗？没有的话就这样了啊。”

秦湜当然不会主动去找班长说。就算说了，之后怎么办呢？再主动的去找杨莫哲，加入他的组吗？秦湜怕，怕周围的议论和眼光。虽然这样也不能算是就表明了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次换组而已，但现在的秦湜不允许自己有一点落在他人眼中可能会看出自己感情的动作或是语言，因为她还不确定。

即便她确定，她也不会这样做，因为她害怕。秦湜也纠结过，就在那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只是一次普通的换组，这代表不了什么。但还是没有勇气上前。

但杨莫哲搞出这么一出，是有想一组的人吗？是王意清吗？

王意清是个一看脾气就很好的女孩子，成绩也很好，每次考试秦湜和王意清两人，如果其中一人是第三，那么另一个人必然是第二。虽然同在理科班，但秦湜的数理化要比王意清好一些，而王意清的语文英语又比秦湜好一些，因此两人每次考试成绩都不相上下，也算是一个看点了。

性格温柔成绩又好，这样的女生是很招人喜欢的。两人平时也经常讨论问题，王意清每次大考之后都会找杨莫哲借答题卡，对比着看哪道题的解题思路不同可以学习一下，这道题怎么答得分会更高。总之，他俩还挺配的，都是好脾气的人。不知不觉，秦湜已经胡思乱想到这了。

哎，一切随缘吧。

晚上回到家，杨莫哲点开秦湜的聊天框，又退出去，点开又退出去，反反复复好几次，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时也有点着急，怕名额被抢没了。

想来想去，杨莫哲突然眼前一亮，说不定这样可以。

【兄弟，在吗？】

彭宇跟杨莫哲一样，也在犹豫。他知道杨莫哲肯定能选上组长，他一早就决定要去他的组了，结果他放弃组长了。新的六个组长之中，彭宇其实更想选秦湜，他觉得秦湜是一个很酷的女生，平时和她接触下来，也体会到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况且她成绩还好，说不定跟她一组后自己的成绩也多多少少的能提高点。但他怕秦湜拒绝。

“不行。”“就你？”彭宇脑海中闪过一千个秦湜拒绝他的场面，虽然知道秦湜这么狂拽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本人平时就有点高冷啊，想想还是有点小害怕。

彭宇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刚准备打字，就看到了杨莫哲的消息。

【咋了？】

【你要去哪个组？】

【想去秦湜的组。但你说她会不会不要我啊？】

杨莫哲自动忽略后面的那一句，只盯着前面那一句话，双手握拳，暗自开心。

【那我跟你一起吧。】

彭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飞快的打字。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有你的话秦湜应该不会拒绝我了吧，要不你帮我一块说了吧！】彭宇知道秦湜和杨莫哲关系好，应该是认识很久了，秦湜多少会看在杨莫哲的面子上答应自己吧。

【行。】

杨莫哲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和秦湜的聊天框中打字。

【在吗？】

秦湜刚答应一个同学想要和自己一组的请求，便看到杨莫哲发来的消息。

【嗯，咋了。】

【你的组怎么样了。】

【还差三个，算上高灵的话还差两个，不过她还没回我。】

【那，要不把我和彭宇也算上吧。】杨莫哲头脑一热，顺着秦湜的话就接下去了。发出去之后又有些懊恼，应该再组织一下语言的。

过了好一会，那边发过来一句话：【行，那姐就大发慈悲的把你俩算上吧。】话语里透露着明显的小傲娇。

两个地方，两部手机，两个页面，两个嘴角，不约而同的弯了弯。

第二天商量座位时，秦湜率先提出了想坐在边上，然后把高灵想和自己坐一起的想法传达给了大家，大家也纷纷选了自己的座位。最后，杨莫哲坐到了秦湜的后面。

秦湜组新的座位在靠教室前门的地方，现在的位置却在教室最里面的那一排，想要把桌子移到新的座位，最短的路径就是从讲台那里搬过去，但人有点多，单靠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法搬过去的，现在往前搬，也只会使原本就已经堵的动不了路更堵。秦湜把自己和高灵的桌子先挪到教室的一角，想着等其他人都搬的差不多了，自己再一口气搬过去。

正盯着讲台想着什么时机开始搬桌子比较合适的秦湜突然看见杨莫哲和自己组里的几个男生往这边走过来。

“秦姐，我们来帮你搬桌子。”一个男生开口道。

秦姐？估计是跟宋魏明学的吧，这家伙几乎天天在门口喊。

“谢谢。”

最后那几个男生快速的把桌子搬到了新的位置，秦湜一手一个凳子也来到了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