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FOUR这般那般的幼驯染
日番谷和雏森经常要去集市上换钱和食物,老祖母交卸任务后就完全托付给两个孩子。而日番谷凭借智慧,雏森则凭借其温柔可爱的好形象,两人渐渐完善出一套成熟的交易策略。首先,将采来的果子换钱,由日番谷估价,雏森按照这个价格去卖,老板都不好意思拒绝雏森,虽然不明白一向贱卖果子的雏森如何变聪明了。而后,日番谷拿着钱买食物,故意报低价,老板自然怨言不止,雏森再出面买,只需稍稍抬些价格就足够。省下的钱,买些老祖母的补品,一家人都觉得生活变富足了。
但此举也有些不良作用,就是集市上的人更加喜欢雏森桃,而越来越不喜欢日番谷。
雏森桃说:“冬狮郎,我们下次角色调换一下吧。”
“为什么换?你不适合。”日番谷皱了皱眉。
“那个······我觉得那样比较有意思。”雏森桃委婉地说。
日番谷突然停下脚步审视她,然后回了两个字,“不换。”
“日番谷君。”
他低声说:“我做恶人习惯了,这点你比不上我。”
雏森桃愣了愣,微微致气,音调提高了一度,“日番谷君从来不是恶人,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我们不过压一点物价,也不过分,否则店家也不可能跟我们做买卖,我们去说清楚!”
果然,她是为了别人,不过幸好此处的别人也不是别的什么人。
“集市上的人要么不喜欢我,要么怕我,那样的日子我也过来了。现在,那些对我来说更无所谓。”
雏森桃红着一张小脸,双手攥成粉嫩的拳头,“那也不行!男子汉顶天立地,怎能被人误解?!”
有时候,真感觉大两岁的雏森更像日番谷身边的小姑娘,满心憧憬,信人不疑,像是能用善良抵消世上所有罪恶。日番谷冬狮郎自然不是如此,他经受太多冷漠与敌意,做不来热忱真诚的表情,但他看着雏森却好喜欢。虽然他不能成为老祖母和雏森这样的人,但他希望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守护她们安稳度日。
日番谷微微一笑,笑里栖着无法抹去的疏离和冷,但对雏森而言意味不然,“别的什么都没关系,我和你们在一起就好,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也希望是在家里老死。”
雏森桃扑了扑羽睫,声音糯糯的,“日番谷君,你现在头发就是白的,虽然你还小。”
日番谷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别开头。
“我一直想问,你是特意染成这个颜色的吗?连眉毛都······”
“谁有闲钱染它啊?不知道,有一天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啊?一觉醒来就······那我会不会也······”雏森有些紧张。
“雏森不会的,”日番谷镇定地说,“那一天我碰见了些奇怪的人,我不会再让雏森碰见那些人的。”
“奇怪的人?坏人?”
“穿着黑衣服的大人,带刀,可能是——”日番谷望向遥远的天际,巍峨的建筑鳞次栉比,辉煌而不可侵犯,从流魂街只看到它庄严的宝顶,“死神。”
陌生的男子身影修长,缓缓由后面走到他们身边,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但在那莫名微笑的脸上却凝着拒人百里的霜气。无独有偶,他也是一头银发,细碎刘海妥帖地遮盖了额头。
“你见过死神?”他张口问日番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日番谷对他大加防备。
“我有个朋友也见过,所以······很在意,”他笑得恣意,暖阳描绘出他的轮廓并投下暗影,“你见过吗?”他转向雏森桃。
“我,我没有见过。据说死神都很猖狂霸道,还是躲远一些好。”
“呵,大概吧。”他不罢休地问日番谷,“你看到什么了?”
日番谷双手笼在袖里,头转向一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没仔细看,当时意识不清楚,醒来之后又忘得差不多了。”
陌生人敛了笑意,咕哝不清地说了句,“她也是。”
“谁?”日番谷和雏森同时问。
“银,站着别动,等我过去!”橘色短发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来,忍不住埋怨道,“你能不能改一改······总,总是不打招呼就,就离开······”少女一下子坐在男子脚边,“你叫我到哪里找你呀?”她累得喘不匀气息,薄薄的汗敷了一层在头脸上。
“乱菊,起来呀。”男子牵起少女的手,但是少女恹恹地耷拉着手臂,一分一毫都不挪动。男子就势跪在她身旁,拂了拂对方纷乱的发梢,语气温柔,“累了?”
“我都同你讲过好几次,你能不能······”少女微微发怒,眉毛也不由得蹙起。
“对不起,你担心了?”
“你也要为我想想,每次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男子揉着少女的手心,几分宠溺,“碰见两个孩子,和他们聊了聊。”
雏森默立良久,终于问:“你们是青梅竹马?”
松本乱菊点点头,看着她和日番谷的光景,反问:“你们不也是吗?”
“啊?”
“嗯?”
两个孩子怔了一时,一个低下头一个别过眼,谁也没敢看谁。脸色均是深红发窘。
松本乱菊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探询般地望向市丸银。他二人许久以来相依为命,像是相伴相生的光芒映射影子,深知对方能够左右自己而自己一样可以控制对方,所以毫无遮掩。她怎么想得到,雏森和日番谷像是依傍老祖母而生的两株独立的幼芽,一切只想作巧合之缘,情愫朦朦胧胧。
市丸银微微一笑,他好像无时不在笑,笼着松本乱菊的耳朵轻言,眸光无意擦过雏森桃,松本乱菊就铜铃般地笑起来。日番谷看了看居心叵测的市丸银,没来由地涌上一股厌恶。
那个针缝眼,明明有女朋友还看雏森,绝对没安好心!
出自本能的,男孩一把拽住雏森桃的手,“我们走!”最后的眼神如同冻结了的万古寒冰。
“银,那孩子好像把你当坏人了?”
“没关系,从刚才看他就不大喜欢我。”市丸银不大放在心上。
林间土地不平,日番谷冬狮郎抱着粮食走得很快,雏森桃跟在后面,落后好大一截。男孩停下来等着。
“我看那个什么银不像好人,雏森你离他远一点,莫名其妙就搭话,还那么关心死神的事······”
雏森桃一笑,“我倒不觉得他像坏人呢。”
“坏人脸上不写字,你看不出来!”
雏森桃望着天空,语音绵邈,“他那张笑脸的确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他对乱菊小姐说话的时候好温柔,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大概乱菊小姐对他而言很重要吧。”
经年之后,日番谷回想起她这一番话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笨拙的他总是藏起诸般好,让雏森桃以为自己毫不在意。而未来的某个人,正是高明地利用了这一处,给了雏森桃向往的温柔也给了她狠狠一刀。
Episode FIVE桃子与小白
真正要好的人总会有个特殊的称呼。这个称呼不需特别为之,而是灵感即来,简单几字即概括出对方无法推卸的弱点或强项。即便最初编撰时出自恶趣味,也会在呼唤时别具风味;即便隔着茫茫人海,也能在声音震响的一霎那,摄住唯一的那个人。
当雏森桃梦里终于找到卫生间,松了一口气,却同时清晰地感到身下暖流唤醒自己,睁眼看见日番谷嘲笑她“尿床桃”。
当日番谷喝了好几个月牛奶,站直身体比对门框上的身高刻度有没有变化,雏森捂着嘴笑他“小白”。
他们不约而同择取了对方的弱点,互相拆穿,互相砥砺。
“尿床桃,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日番谷放下碗筷。
“小桃啊,你是不是有话要说。”老祖母问。
雏森桃点点头,鼓起勇气,“我想成为死神。”
“啊哈?”日番谷大力拍倒了桌子,“死神在尸魂界有多招人厌!你却要成为死神!你脑子里想什么?”
雏森桃沉了头,双手紧张地抓住坐席,“我,我想试试······成为死神的话,家里的景况也会好些。”
老祖母慈祥地说:“现在日子过得也不错嘛,小桃不必为了生计勉强自己。”
“而且我可以出去挣钱!”日番谷凶巴巴地说,又挠了挠头发,“你一个女孩子呆在家里就好了。”
“也不单单为了生计,虚越来越频繁地骚扰流魂街,我想学一技防身。”
“都说了我会保护你!”日番谷猛地大吼,把雏森桃骇得呆住。
日番谷抿抿唇,硬生生加了半句,“和老祖母。”
“小白你还小。”
“我不小了!尿床桃,不许说我!”
他粗蛮地干涉,简直没道理可以讲,雏森桃转而问老祖母:“可以吗?”
“如果小桃出于本心这样选择的话,我就不好阻止,不过你走了,只剩下冬狮郎一个,他会很寂寞的。”
雏森桃微笑地看过来:“是这样吗,小白?”
“说谁会寂寞?你不在我一个人睡大床,开心得不得了。”日番谷咧开嘴夸张大笑。
雏森桃见惯了他对一切毫不介怀的模样,有些真实,有些虚假。无论哪一个,日番谷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而挽留她,绝对绝对,不会说出“我会寂寞,所以你不要走”这类话。那么,就让她假装无视,虽然她也正是因为他才想去当死神。
雏森桃和老祖母又说了什么,灯光晦暗,恍惚如梦。日番谷耷拉着头,眸底哀伤,他那前后矛盾的逻辑直直通向一个谜语,谜底就是他的心。雏森没有猜,没有触碰,在恰当的距离转身离开,并且打算愈行愈远。
你真的要走吗?真的非走不可吗?
那我,那我······
日番谷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Episode SIX真央灵术院新生
初夏微醺,百花正为日后的盛景浅浅地冒出芽角,青色外衣透出稚嫩的粉红羞赧之颜。老祖母和日番谷雏森三人步行到流魂街的西街区,在白道门前停住。
“那么,我进去了哦,老祖母,小白。”
日番谷没有再纠结于称呼,双臂枕在头后,神色微妙地躲避了雏森道别的表情。像是闹别扭。
“不用担心我们,安心做你的事,小桃。”
“谢谢你,老祖母。”雏森桃扑到老祖母怀里,瞳仁似是浸在花瓣染红的湖水中,“我会经常回家看您的。”
“刚刚才说过不要担心我们,我身体很硬朗,何况还有冬狮郎在。你照顾好自己,要成为一个善良优秀的死神啊。”
善良比优秀更重要,这也是老祖母一直以来的训诫。
白道门的门卫,身材魁武,长发蓄到腰间,头上戴着红色帽子,他左臂装着银色盔甲,踏着震天动地的步子走出来,大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个小人儿吓了一跳,尤其是老祖母,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随时将要倒下。
雏森桃站到前面,“我想成为死神。”
“你是来参加考试的?”一贯坂兕丹坊问。
“是的。”
日番谷凉凉地嘟囔了一句,“死神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要考试!”
“小子,”一贯坂兕丹坊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捏住日番谷,把他提到眼前,“一看就知道你是乡下出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喂!!你想干什么?”日番谷被他提着后颈的衣领,张牙舞爪地吼道,“放我下来,大块头!”
“个子不大,脾气不小,真该给你点苦头吃吃。”兕丹坊火热的鼻息无不喷到日番谷脸上,日番谷一眨眼,眼前竟是水汪汪的一片混沌。
“小白!你怎么样了?”雏森不安的呼唤从地面传来,“请您放下小白,他没有恶意!请不要伤害他,他还小呢!”她尽力呼喊,怕兕丹坊那高耸入云的耳朵听不见,却忽略了这个男人的耳力才将日番谷压低的腹诽听了个完全,正在兴师问罪。
兕丹坊又问:“你也想做死神?”
日番谷反驳:“我没那么无聊!”
“无聊?小子,那在你眼里,什么事是值得做的,什么是珍贵的?”
日番谷双臂抱肩,没有回应,怨气冲天地与其对视。
值得做的,珍贵到无法释手的,这些词语正随潮汐拂过沙滩,软软地来回触碰日番谷的敏感神经纤维。他不是没有那些——不管他人作何议论,自己总是视同宝藏之物,但偏偏,兕丹坊恰在此时来提醒他,他被那宝物遗弃了。
“要是没有死神就好了,尿床桃就不会异想天开。”喉咙含混不清地把这不满哼出来。
兕丹坊再次听见了,也彻底明白了。他把大门打开,对雏森桃说:“你进去吧。”
“请把小白放下来,看不到他安全,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去。”
兕丹坊铁面无情地说:“错过这一轮的考试,你要等好几年才有机会成为死神。”
雏森桃急得掉眼泪,“小白,小白,你还好吗?”
“我没事!尿床桃,你进去吧,别磨磨蹭蹭的!”日番谷在天上喊道。
“快让他放你下来!你一点防身之术也没有,怎么能跟死神对抗呢?你别害怕,你不安全我就不走。”
老祖母也颤巍巍地喊道:“冬狮郎,和他道个歉吧,息事宁人。”
“我又没错道什么歉!老祖母,您别担心我!尿床桃,快进去快进去,你喊得我好烦,我跟大块头的事我自己解决!”
白道门口像是举行一场尖叫大会,四个人全拼了命扯着嗓子对话,喧嚣升腾了初夏的气温。路人纷纷侧目,两手紧紧捂住耳朵。
兕丹坊又一**喊:“我不是死神!我看守白道门,是尸魂界选出的豪杰门卫!”
“我看是‘嚎叫’门卫,”日番谷不甘示弱,“我耳膜要震破啦!”
“小子,明明你的声音比谁都大!”
尖细的女生穿透云层,“小白!你还安全吗?”
“够了,尿床桃,你快进去考试!别再瞎喊,我没事!”
“可是我不放心!”
老祖母率先服输,长长地出了口气,昏死过去。
“你不是不想让她做死神吗?”兕丹坊忽而放低了声音问,“这么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不会痛吗?”
日番谷刹那间黯淡了神色:“她有权设计自己的人生,我不愿做她的拖累。”
“两全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兕丹坊说,“你做死神吧。”
“我?······我不一定有那种才能。雏森是很优秀的,我不一定赶得上。”
兕丹坊笑了笑,沉着嗓音,“我觉得你比她有才能。”
“啊?”小白撅着嘴,若有所思,“如果是你说出来的话,我就更不能相信了。”
兕丹坊青筋暴起,皮笑肉不笑地说:“真想把你小子扔到天边去。”但他垂了手,让日番谷摔了几个跟头,落在地上。男生见女孩满脸的担忧,连尘灰都不掸,连忙说:“你别磨叽,赶紧进去吧!”
见他安然无恙,雏森放下一颗悬浮的心,“那么我要走了,小白。”雏森桃揉揉日番谷的头发,相比较而言的成熟让她占据优势。
试后分班,雏森桃被编入一组,老师站在讲台上谆谆教诲:“真央灵术院是为培养未来的隐秘机动以及护廷十三队的人才的传统学院,学员务必牢记,不能给这个传统抹黑。我们一年一组,是由考试成绩最好的学生所组成,也就是特升组。各位不要为加入各队,更要为成为各队的中心人物而不断修炼。”雏森偶尔走神看向窗外,淡淡想,此时的老祖母和日番谷君在做什么。
春樱玉雪可爱,漫天漫地铺砌。真央灵术院,尤其是一组,汇聚了尸魂界各地的精英,从深深浅浅的底色走来,蕴藉着各自的故事:有个红头发的阿散井,每次出风头都弄巧成拙,大家笑他居然编进一组;出身高贵的吉良井鹤既温和又有实力;以及金色波浪般的长发,行动间美艳无双的松本乱菊。那是午休后的课间,雏森桃正抱着教学器械向道场走,松本乱菊叫住她:“小妹妹,你也来啦?”
“乱菊小姐?”雏森桃惊喜。
“我是你的学姐哦!”乱菊眨眨眼,“怪不得那天去流魂街实习,只看见你的青梅竹马。”
“你说小白?他好吗?”
乱菊一叉腰,脾气上来了,“我替他打抱不平,他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跑掉了······”
“什么?难道他又打架了?”
乱菊挥手,“比那还糟!老板找钱故意不放在他手里,他居然就忍气吞声的,男孩子该出手时就不能含糊!”说着,她自己卷起袖子,一派女中豪杰相。
雏森桃松了口气,但见松本乱菊冷下脸,用未曾有过的认真说道:“我看他很有天赋,如果不能控制体内的力量,也许会给他的亲人带来灾难,你去跟说一说,让他来真央吧。”
雏森桃踌躇许久,“小白很讨厌死神,我也不想逼他。我来真央就是为了寻找压制他体内邪力的办法,如果我足够强大,那么就能够应对。”
松本乱菊拉她坐在长廊边,“你早就发现了对吧?为什么没对他讲?”
雏森桃抿抿唇:“以前,呆在他身边就感觉到一股寒气,我想世人就是因此才对小白产生误解,我希望小白和我在一起是开心快乐的,所以就没有提过。最近几年,那股寒气渐盛,我怕有一天会承受不住而不得不离开小白,所以瞒着老祖母来到真央学术院寻求治愈之法。”
松本乱菊摇摇头,“他不是生病,而是拥有无法控制的顶尖才能!只有到适合他的地方才对大家都好!”眼前恍惚出现一个颀长的人影,黑衣静遂,融入远方的雪夜,松本黯然低头:“他走了,是为他好;不告诉我,也许是为我好吧。”
雏森桃侧头:“什么意思?”
松本没什么精神地扬了扬手。
雏森桃问:“请问乱菊小姐的青梅竹马呢?也在真央学术院吗?”
“他只用一年就毕业了,”松本拂了拂发丝,“银现在是护庭五番队的副队长。”
“好厉害!”雏森桃一声惊呼,“这么快就毕业,还当上副队长!”
松本乱菊莞尔一笑,听在耳朵里就像自己受到赞誉一般开怀,“我觉得你的小白,天赋不输与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