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西夷的诸事眼下便又近年关,今年的年过得很是冷清,只有欧阳宸和沉璧两人。自公主走后,王太后就一直潜心修道,不问世事,除了偶尔和欧阳彻说几句话外,平时鲜少与人言。想来去年这个时候,大家还都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如今却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沉璧难免有点伤感。不过伤感归伤感,她知道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幸不负沉璧所愿,此后的三年里,她得到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平静且幸福的生活,甚至她还怀上了欧阳宸的孩子。
起初,她是不知道自己怀孕的,直到月事拖拖拉拉不来,出现了嗜睡恶心等症状,有经验的吴嬷嬷才觉得她可能怀孕了,叫了甘太医来瞧,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初为人母,她能感受到这个小家伙在她身体里的成长,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异,不由得想起她小时候,她的娘亲。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亲的小玉儿现在也要当母亲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微微隆起的腹部,算了算日子,这个小家伙居然也有三个多月了。她走到镜子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没比之前胖多少,反而更瘦了。
突然想到两个月前,欧阳宸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下了早朝,一步都没停,急匆匆地来到玉堂,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足足三个茶杯,两个盆子。他的喜悦全部都写在了脸上,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们有孩子了,玉儿,我们终于有孩子了”然而,没等他高兴太久,怀孕的反应把沉璧折磨地是死去活来,饭几乎一口也吃不下,吃了吐吐了再吃,反反复复,让她觉得生无可恋,这下可把欧阳宸心疼坏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还说:“早知道生孩子这么难受,倒不如不生了”那时候,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抱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她怀孕,不止欧阳宸很高兴,很多人都很高兴。王太后难得一见地亲自召见了她,脸上还有了些许笑容,并给了她一个长命锁。大皇子欧阳彻已经懂事了,他打心眼里是很喜欢他这个母后的,所以也就很喜欢她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小宝更就不用说,连燕美人等后宫的各个嫔妃都很高兴,沉璧平日里对各宫嫔妃都很好,她们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这份安宁日子是靠着她们大度友善的皇后娘娘得来的。
这个小家伙还没出生就已经得到了这么多的关注,他的这一辈子注定是不平凡的。其实沉璧倒不想这样,不过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什么呢?”
沉璧的肩膀上突然多出一双手来,通过镜子她看到了欧阳宸。许是刚才想得太入迷了,竟然连背后有人也没察觉。
“我看看我是不是胖了,我胖了,皇上就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欧阳宸伸手,环住了沉璧,
“嗯?说什么呢,我的玉儿就算是胖成小林子那样,我也照样喜欢”
小林子是御膳房的一把手,五大三粗,脸得有三个巴掌那么大,虽然饭做得好吃,但是人确实长得很胖,走起路来,肉都一颠一颠地,偏他还不知道要吃少些。
“
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
欧阳宸只嗤嗤地笑,旋即又很认真地问道:
“玉儿,你这几天舒服些了吗?”
“不舒服,腰酸背痛腿软,我看都是被你关的,你不让我出去,我想活动活动都不行”
“出去,出去多危险啊,万一伤害到孩子怎么办?你看我不是让人给你找了那么多话本子吗?你一天坐在这里看看书,安安静静的多好!什么都不用管”
“你果然还是为了他,张口闭口就是你的孩子,原来你担心我出去不是怕我出危险,而是怕你的孩子出危险啊”
欧阳宸自知说错了话,他的玉儿可真会抓重点,于是赶紧柔声哄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啊,我没不让你出去…我”
沉璧就等他这句话呢,“哎,打住,你方才说你没不让我出去,意思是我现在可以出去了不是?”
欧阳宸无奈道:“好吧,好吧,依你,都依你,不过只今天一天,我带你出去逛逛,以后你还是要静养的,你身子弱,比不得旁的妇人”
“就知道夫君你最好了”
欧
阳宸也没敢让沉璧多走,只不过出去了半个时辰就连哄带骗地把沉璧又忽悠了回去。这一晚以沉璧生闷气不再理欧阳宸作为结束。
往后她平静的生活被一把突然出现的匕首打破。那只匕首不知道是谁放的,就静静地躺在沉璧房间门口,那天沉璧推门,就瞧见了它。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只匕首的来历,这是她曾经向傅谦要来送给他哥哥的,世间只此一把,她断不会认错。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沉璧小心地从地上拿起那把匕首,匕首上有血迹,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难道是哥哥出了什么事?命人送来了这把匕首向她求助?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叫来小宝,让他去找了何公公,向宫外的影子带去了一封信。
与此同时,欧阳宸的边关来报,说恒河界出了点儿事。尤勇将军和南国的人打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咱们的一名守备前几日被人残忍地杀死在了树林里,有人看见是南国的人做的,咱们逼他们把人交出来,南国那边硬是不交,态度恶劣,这一来二去的两边就打起来了。
欧阳宸目前还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了,他只是很担心沉璧,恒河界是她的大哥在守,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办呢?欧阳宸逼着自己不去想沉璧,冷静地说道:
“所有消息立刻快马加鞭必须一字不落地传到寡人这里,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现在立马传信给尤勇,就说务必不能轻举妄动,一切等寡人定夺”
“是”
翌日却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而且阿杰带来了一个更加不幸的消息,沉默失踪了。欧阳宸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沉,“阿杰,沉默不能死,派人去找,马上去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找到。记住不要暴露你们的身份”
“是”
“事情都查清楚了吗?有没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寡人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像是有人故意要挑起两边的战争”
“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消息,不过现在两边剑拔弩张,形势不容乐观”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多带些人,务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必要时采取特殊手段,万万不能让局势更加严峻”
“是”
欧阳宸紧皱眉头,左手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欧阳宸向沉璧一心隐瞒,他怕露馅所以这几日都不敢去见沉璧。可沉璧未必不知道,因为她的影子回了信,前面说得她也无心去看了,只有最后的几句话让她后背发麻,她大哥与恒河界那边的南国人失去了联系,嫂子也不知所踪。又联想到匕首上的血,她便不敢再往下想了。这匕首或许真的就是哥哥送来的求救信号。
虽然她明知这件事还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地方,比如她哥哥为什么会把匕首送给她而不是傅谦?又是谁送来的匕首,如果是哥哥的人,他为什么不亲自出面,把事情说清楚?等等。但是那是她哥哥,她唯一的哥哥,小时候带她玩保护她的哥哥,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得亲自去走一趟。
涉及到南国北国的敏感问题,她不能向欧阳宸求助,试想让北国的皇帝去救敌国的大将军,这听起来简直太荒谬可笑了。或许欧阳宸真的会为了她去做,但是她不能让他这样,这是陷他于不义,北国的百姓知道了会怎么想?于情于理她都只能自己去做这件事。
于是她先是在玉堂演了一出戏,假装头晕乏力,并吩咐青若等人这几天不经过她的允许不准私自进入她的房间,而且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欧阳宸。晚上她迷晕了青若,让她换上自己的衣服,点了一种迷香,在这种迷香下人会长眠不醒。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欧阳宸,沉璧很清楚,她只是想利用好这个时间差,连夜出宫,等欧阳宸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只能鞭长莫及。
沉
璧换好男装,和早已等在玉堂外的影子接了头,一行人躲在运送恭桶的车上,悄无声息地出了宫。在宫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她见到了一个熟人,小宝。
“姐姐,你什么都瞒不过我的”
看来他也看到了那把匕首,不过此时不易逗留,沉璧没空管小宝为什么来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吩咐了车夫一声,他们两人便坐着马车疾驰而去。
这几日没见沉璧,欧阳宸心里实在痒得难受,终于在沉璧走后的几个时辰赶了个大早去了玉堂。玉堂的宫婢说昨晚娘娘头疼很早就歇下了,还吩咐她们没事不得打扰,不管是谁都一样,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一概不见。
欧阳宸觉得沉璧怕是因为这几天他没来生气了,于是讪讪地在沉璧的房间门口敲了几下,
“玉儿,玉儿”
房中一片安静,欧阳宸打算继续再敲,却闻到了一股异常的幽香,不好,是迷香!他一把推开锁着门,床上隐隐约约地躺着一个人。顾不上多想,他揭开罗帐,却发现床上躺着的那人是青若。
少顷,他便反应了过来,“你们几个好好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人是谁?看清楚了,自己去领十大板”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杨易,去牵马,把寡人最好的那匹马牵来!还有立刻去叫贺照,公孙离,书房议事”
杨易不敢耽搁,匆匆地去了。
欧阳宸在书房,言简意赅地说道:“贺照,你带几个人随寡人即刻启程赶往恒河界,公孙大人,烦请您最近这几日多帮寡人留心朝政,对了,告诉周围,如果一有信号弹发出,立马带援兵赶往恒河界”
贺照和公孙离一脸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这个皇帝突然心血来潮要亲自去恒河界,但他们也不敢多说,只好称是。
转身的时候,听见欧阳宸砸了一个砚台,恨恨地说道:“你以为你能跑多远,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寡人也一样要把你追回来”
贺照一个哆嗦,马不停蹄地去准备欧阳宸吩咐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