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咳咳咳,咳咳咳”
“玉儿,我在,我在这儿,你别害怕,我在这里”
欧阳宸耐心的安慰就像软软的棉花糖一般把沉璧整个包裹在了里面,沉璧剧烈的喘息逐渐平复了下来。
“公主呢?她怎么样?”她说话的声音都带了颤音,显得底气十分不足,她打从心底里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成真。
欧阳宸没有直接回答沉璧的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眼神也刻意向地面看去。沉璧如坠冰窖,她感觉自己的全身似乎都没有了知觉,一股针刺般的痛楚从指尖向心脏蔓延,随之而来的是愧疚是自责,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咬着嘴唇,轻声哭泣。一开始她还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有肩膀一耸一耸的,到后来却真正变成了号啕大哭。她张开嘴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直到后来因为太过用力,手被咬破,血腥味直冲脑门,才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但是她仍然没有松开。
“玉儿,你放开,你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玉儿”
“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公主”沉璧喃喃道。
“玉儿,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我,那天,其实是我……”
“姐姐,那天确实是我非要拉着你去锦鲤池那边赏月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对公主施以援手啊。姐姐,这不怪你,你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你自己身上”
沉璧平静地看着出言打断她继续说下去的小宝,她明白小宝是想保护她,否则公主落水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她,他这么说,是在帮自己承担责任。要怪就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急于求成,如果没有公主,现在冷冰冰地躺着的人就应该是她。明明知道杀害公主的凶手是谁,可偏偏却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无法说出口,这种绝望和无奈让她快要疯掉。
许久,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知道杀害公主的凶手是谁,那天我看到了,但是我没有证据,你会相信我说的吗?”
没有缘由,没有证据,甚至连事情的起因经过都模糊不清,若是深究起来,会很明显地发现她这话的漏洞,就凭她区区几句话,他会相信她吗?要是换了自己,恐怕也是不信的吧。
欧阳宸眼神微微闪了闪,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
“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没有证据,那我们就一起找证据,凶手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淳妃,是她”
“玉儿,我去查过淳妃了,她那晚确实在宝华宫,从未出去过,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难道皇上杀人,会需要自己动手吗?你还记得上次绑架我的那个黑衣人吗?总在暗地里帮淳妃的那人,就是他,是他推公主下水的,我那晚亲眼看到的。而且其实…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我,而且那晚不是小宝拉着我去赏月的,是我鬼鬼祟祟地溜出去,他只是因为担心我,偷偷跟着我的。淳于柔说她抓到了我的把柄,让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和她交换,作为代价,我答应她不会再碰她儿子。至于这个把柄是什么,皇上可以尽管问她。所以如果没有我,他们那晚就不会去那里,公主也就不会落水,你明白了吗?”沉璧淡淡地说道。
“玉儿!”
“皇上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淳于柔想要杀掉我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为什么想杀掉我,还不是因为我挡了她的路,抢走你还有她儿子,所以皇上,您的爱,我承受不起,不仅会伤害到我自己,现在证明还会牵连到其他人!我才是真正的凶手不是么?”
“够了!”欧阳宸盛怒拂袖而去。
沉璧全身的力气在那一刻也仿佛被抽空,她颓然地坐在床上。欧阳宁的死极大地刺激了她,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说那些话是发自肺腑的,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她以前最不耻的。
她激怒欧阳宸,一方面是为自保,她很清楚欧阳宸的这种性格,他心里一旦对你产生怀疑,虽然表面上不说,私下里却一定会去查的,那么与其到时候让他质问她,倒不如现在自己坦诚相对。而且她也有把握,自己的这番话说出口后,欧阳宸不会真的去淳于柔那里让她交出自己的把柄。因为她先说了真话,抢占了先机,这样就使得淳于柔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让他相信淳于柔是因为嫉妒她,说了谎,编造了事实。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公主,她需要欧阳宸的力量,她需要他明白淳于柔不是一个人,那个黑衣人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仅凭她很难抓到他,但是如果有欧阳宸的支持,情况就会好很多,这样她才能尽快查到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为公主报仇。
可是为什么看到欧阳宸拂袖而去的那瞬间,她的心还是会痛,明明都已经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姐姐,你是故意的,对吗?”
“嗯,我不想放过她”
“可是我看你很难受”
“我没事,至少我还活着”
“姐姐,公主的死真的不怪你,你别太自责”
“我知道,小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姐姐,你说”
“公主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你”
…….
“皇上,皇上,您先休息一下吧,这都打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木人桩了”
欧阳宸不为所动,杨易站在一旁干着急,“皇上,皇上,您这样不注意身体,皇后娘娘知道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啪”一声,木人桩的一截残肢贴着杨易的脑袋飞了过去,杨易一动也不敢动,腿也软了,方才还张开的嘴也没敢合上。
“哼,她,她才不会心疼,她只会气我!”
原来是和皇后娘娘闹矛盾了,杨易装模作样地扇了自己的嘴两个耳光,要你乱说,要你乱说。然后跟着气哄哄的皇上进了内殿,“皇上,皇上,您慢点走”
欧阳宸进了内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没两页,心里的气还没消,却很想再去看沉璧一眼。杨易端着茶站在旁边,往欧阳宸拿的那本书上瞟了两眼,嗯?断袖文?没想到皇上还号这口。啧啧啧,杨易心中暗叹道。
“你看什么?”
“啊?哦,没什么没什么”
“杨易,信不信寡人治你的罪”
“呃,皇上,您看的这本书的题材好像以前奴才从未见您涉猎过,就一时好奇”
欧阳宸眼皮动了动,这本书好像是上次沉璧在承明殿住的时候,拿来消遣的玩意儿。他定睛往他翻得这一页上看去,嗯?断袖文!难怪杨易的表情就跟吃了十斤红薯似的难看。
“咳咳,杨易你先下去吧,寡人要休息了”
“是,皇上,那这茶我就先放这儿了,皇上记得喝”
“嗯,知道了”
晚上欧阳宸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沉璧,沉璧今天的脸色很不好,刚醒没多久,就和他吵了一架,会不会再吐血呢?嗨,都怪我一时冲动,要不现在去看看她?不行不行,要是去看了,她今天气我那些话算怎么回事,以后要是天天这么气我,那还了得!
欧阳宸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着,可是过了好久,他还是没睡着。终于他坐起来,穿上衣服,身轻如燕地离开了承明殿,他准备偷偷去看一眼沉璧。
已经是半夜了,玉堂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守夜的宫婢支棱着胳膊正在打哈欠。欧阳宸趁她们不注意轻而易举地溜进了沉璧的房间,沉璧屋里点着檀香,应该是助眠用的。
他走近,让他辗转反侧了半天的那张脸近在咫尺,沉璧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嘴唇微抿,全身紧绷,手紧紧得攥着被子,这并不是一个放松的表现。
欧阳宸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输给你了”
他合衣躺了上去,动作十分轻柔地托起沉璧,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母亲哄婴儿一般,“好了,好了,放松,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别害怕,别害怕啊”
没想到他的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沉璧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第二天,是欧阳宁出殡的日子。昨晚因为欧阳宸的缘故,沉璧睡得还是蛮不错的。今早醒来,欧阳宸已经走了,只有旁边皱起的床单证明他曾经来过。沉璧换上了一件白色的丧服,青若扶着她,小宝跟在后面。
王太后眼神涣散,神色戚戚,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疲意,整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已经老了十岁。她走路都有些发抖,只有青雅姑姑在旁边宽慰,她才能勉强说几句话。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算得上是人生极大的悲剧之一了。沉璧走上前,向王太后行了礼,
“母后,儿臣一定会抓住伤害公主的凶手的,儿臣一定会为公主报仇,儿臣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王太后慈爱地看着沉璧,摸了摸沉璧的手,“好孩子,母后知道,宁儿她没看错你。来,你最后,瞧瞧她吧”
欧阳宁躺在漆黑的匣子里,安安静静的,根本一点都不像她。沉璧摸了摸她的脸,很冰,刺骨的冰,几天前,这张脸还在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她以后要多努力,多努力地改变自己,争取让自己的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她们从前一起踢毽子,抓鱼,聊天,听戏的场面一个接一个地涌上了心头,紧接着就是那片冰冷的池水,她伸出手去拉欧阳宁的那一刻。
“皇嫂,皇嫂,皇嫂,你瞧瞧这个,皇嫂,你看我好不好看,皇嫂”
“皇嫂,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看着我死去,皇嫂,这不都是你害的吗?”欧阳宁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沉璧。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宁儿,都怪我”
“咳咳,咳咳咳”一股血腥味窜上了喉头。
“玉儿,玉儿”
沉璧眼前的幻想开始退散,欧阳宸抱着她,担忧地看着她。
她摆了摆手,却在偏过头的刹那,看到了淳于柔,她明显地做贼心虚。沉璧从欧阳宸的怀中挣脱出来,径直走向淳于柔,“啪”一个耳光干脆利落地扇了过去。
“人在做,天在看,淳于柔以后我们来日方长!”
除了欧阳宸和小宝所有人都不明白沉璧这话的含义,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淳于柔被那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一时也愣在了那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沉璧已经跟着送殡的队伍走出了好远,欧阳宸在旁边搀着她。
淳于柔一声冷笑,“好啊,沉璧,以后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