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一个月的微服私访终于结束,傅谦与沉璧回到了南国都城。这次巡访,让傅谦感触良多。这是这一个月来傅谦第一次上朝,他首先宣布派出几十位中央使臣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地方巡查,使臣巡查时间地点对外保密,这一步的目的是看究竟有多少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其次他命令参知政事张大人彻查所有贪污受贿的情况,设立监察制度,一旦有人贪污受贿,即可上报中央,中央将严厉打击。最后提拔忠义正直之士。
此举一出,各地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做了亏心事的官吏胆战心惊,真正有才学而得不到重用的大臣重见天日。人人都夸赞当今天子傅谦的贤明。
但只有傅谦自己知道做的这些事还远远不够。北国势力增强,大有吞并西夷、东狄两国的趋势。若是成真,那么南国将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傅谦自然不愿看到这个局面的出现。所以在他颁布的初期的法令大获成功时,他心里还在酝酿一个大计划,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这次巡访之行也让沉璧成长了许多,她开始关注普通百姓的生活。因为洛城水灾过后浮尸遍野,饿莩满地的情况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还有杨青云的悲剧,都在促使她很快地成长起来。她让兰儿每个月都去收拾些沉府的旧衣服,然后到月底的时候拿去送给城郊百姓。还求着爹爹设立了义学,让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能够读书。每每她看到义学里勤奋好学的孩子,都会想到在洛城的小宝,这么久过去了,不知道你、薛婆婆、朵儿还好吗?
一开始只有沉璧这么做,后来傅谦觉得义学效果不错,就下令全国推广了,还特地表扬了沉璧。这样一来,都城的各家女眷都学着沉璧送旧衣物,沉璧心里还小小的骄傲了一下。
除了这些沉璧也有在好好读书,她觉得自己以后要成为傅谦哥哥的左膀右臂,多读些古圣先贤的书,可以借鉴一些经验,有时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专门进宫去和傅谦讨教一二,傅谦看到如此好学上进的沉璧,甚感欣慰。
光有智力上的进步,沉璧还觉得不够,她觉得自己总是害傅谦受伤,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好歹也得有个一技之长可以防身。于是她又缠着大哥沉默学些简单实用的招数,用来保护自己。沉璧虽然聪敏可在武艺这方面却没有开窍,沉默教的极其容易的招数,沉璧学了好久也没出成果,急的沉默常常念叨:“朽木不可雕也!”
但沉璧却铁了心要学下去,一次不行,就练十次,一天没学会,我就学十天,勤能补拙。沉璧的这份刻苦,让沉默也颇为动容。他开始心疼起这个从出生都没受过苦的妹妹,沉璧却不以为然,照样每天读书,练功,休息的时候弹弹箜篌,写写书法,日子过得极其充实。
元和四十年的除夕,沉璧是和傅谦一起过的。这还是沉璧求了沉熙和苏静瑶好久的结果。她怕傅谦一个人在宫里寂寞,又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除夕的皇宫很有过年的气氛,除夕的晚宴也格外丰盛,宫里比不得民间,以往在家里除夕这天是必吃饺子的,可宫里不一样,晚餐什么都有却独独缺了饺子,沉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谦哥哥?你往年除夕也是这样过的吗?”
“嗯”
“是和先帝爷爷在一起?”
“嗯”
“那你有没有吃过饺子啊?”
“会吃的,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在的时候会亲手包给我吃,后来长大了都是宫里的御厨包的”
“御厨?那多没意思,往年我们家都是坐在一起包的,我和娘还有兰儿。我包的可好了!”
沉璧说完,沉思了片刻,“嗯,谦哥哥,这样好不好?你别让御厨包了,今年我来给你包好吗?”
“你?”
“嗯!谦哥哥难道就不想尝尝我亲手包的饺子?”
“玉儿包的,自然想了”
没过多久,饺子皮和饺子馅就端了上来。沉璧拿起一把小勺,
“谦哥哥,看好了,玉儿包饺子可是娘亲亲自教的”
傅谦原本想着沉璧包的饺子应该是那种只能吃不能看的,就是皮加馅儿。可没料到,沉璧包的饺子竟然是既快又好看,半炷香的时间,沉璧就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在盘子里摆了一碟。
“好啦,我们俩应该够吃了,谦哥哥,让他们帮玉儿煮一下嘛”
沉璧说完这句,还没等傅谦吩咐,郑公公就已经端着沉璧包好的饺子往厨房去了。
“没想到,玉儿真是深藏不露!”
“哼,玉儿会的还多呢!以后一定会让谦哥哥一一见识到的”
说笑间,饺子已经上桌了,御膳房的厨子还配上了蘸碟。
“谦哥哥,你先吃一个嘛”
“好”
傅谦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这饺子其实吃的并不是它的味道,而是里面包含的情意。此刻傅谦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它更好吃的东西了。
沉璧眨巴着眼睛,“好吃吗?”
“嗯,好吃!”
沉璧听到傅谦对自己的肯定,脸上笑开了花儿。他们在这个除夕夜,聊了很多话题,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陈年旧事聊到还很遥远的未来。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他们的三观更加的契合了,两人之间也更加默契了,很多时候就算什么也不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这种灵魂上的高度共通,让他们都感到非常愉悦。
“沉姑娘,该走了”,郑公公进来提醒,“陛下,也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得去祠堂祭拜先祖呢”
沉璧有点儿不舍的看了傅谦一眼,“谦哥哥,那玉儿走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
春节一过,迎来了新的一年。傅谦要等待的契机,他隐隐的感觉到并不远了。他去年提拔起来的一批新的官员,如今也成长起来了,相当于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先帝傅谨执政,一直对吏治持宽松的态度,让许多心怀不轨的官员有机可乘,结党营私。到了傅谦这里,他虽知道这一情况,可却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会造成吏治不稳的局面,要想把这一批不作为的老官员换掉还得从长计议。去年的洛城一案,他换掉了一批官员,也相当于给在朝的这部分老官员敲响了一个警钟,他们若是此后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老老实实呆到退休。
可是傅谦感觉他们表面上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了,暗地里却在和他较劲,希望通过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行为得到傅谦的妥协,这就弄得自己的很多想法都不能得到很好的实施,总是被掣肘。他决定推波助澜,以便那个契机的快点到来。
元和四十一年春,傅谦又颁布了一条法令,赋予他亲自提拔的那群官吏更大的权力。果然那群老官吏坐不住了,纷纷上表。傅谦没有理他们继续实行,目的是把他们逼到绝境,让他们狗急跳墙。
等待,等待,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傅谦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默默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