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影沉璧 第18章 微服私访（三）

傅谦一行人在江西知府呆了十天左右，沉璧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傅谦决定启程去洛城，这次他伪装的身份是乔彬的门客钱复。乔彬的老家在洛城，如今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但是在洛城还有乔彬家的老宅，可以作为他们在洛城的落脚点。

因为时间比较紧，又为了保密，他们赶到乔家老宅的时候，老宅还没来得及收拾，到处都布满了蜘蛛网，花和树也死的死，枯的枯，十分破败。好在房子还算可以，能住人，没有缺砖少瓦的情况。但乔彬看到如此还是十分尴尬，

“呃，陛下，微臣有罪，实在来不及叫人收拾，今晚我们就先凑合一下，待明天我立刻差人弄好”

“乔大人，不是和你说了以后叫我小钱就可以了吗？要我提醒你几遍？还有别再对我毕恭毕敬的，让外人看出来，我们就危险了！”

“是是是，微臣”

“嗯？”

“哦，我，我会注意”

“乔大人，给我把腰板挺直了说话！”

“好，我，我尽量”

“嗯，这才对，还有乔大人不必为房子的事操心，我们几个人都凑合几天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那天色不早了，大家回去稍微休整一下就歇息吧”

因为房子不多，所以傅谦和沉璧住了一间房子，沉默和乔大人住了一间，其余十几名近卫就挤在了最后一间房里。

这乔家老宅位于洛城县城内，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方，就连晚上也很热闹。灯红酒绿，娱乐宴饮，格外逍遥，丝毫不觉得他们像是受了水灾的样子。这让傅谦十分疑惑，那些挨饿的，生病的百姓都去哪里了？不是拨了银子让地方官员赈济灾民吗？

沉璧倒了水给傅谦，却发现水都凉了，傅谦还在思考问题。

“谦哥哥？谦哥哥？”连叫了两声傅谦才答应。

“哦，玉儿，怎么了？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就觉得你好像在想些什么东西，还挺要紧的”

“嗯，玉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谦哥哥是说这洛城县城内没有看到灾民？”

“嗯，你也发现了？”

“对，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理说受了灾的灾民因为粮食颗粒无收，遭受饥荒，瘟疫，他们应该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去找当地官员啊？怎的这县城却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样子？”

“嗯，是这样”

“但是我们只在这里想也没用啊，所以谦哥哥，已经很晚了，我们先休息好，明天再去调查如何？”

“玉儿说的有理，那我们就歇着吧”

傅谦在地上铺了个褥子，又摆了一个枕头，拿下来一床被子，就躺了上去。看了沉璧一眼，非常温柔地说：

“别看着我了，睡吧，我熄灯了”

灯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沉璧没有把自己的目光从傅谦身上挪开。她看着傅谦心里想，一个皇帝九五之尊，本应该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为了他的子民甘愿睡在破屋，奔波劳累，受这么多苦，这份仁心，比得上圣人了。自己都有被感动到，既然能做到如此，那他的梦想没有理由不会实现！就算很难实现，我也会努力帮助他圆了这个梦！

第二天一早，沉璧和傅谦就起来了，他们叫了沉默，打算一起去城外看看。乔彬一听，傅谦好像没打算带他和其他近卫去，感到非常惶恐。于是赶紧跪在了傅谦跟前，

“陛下，请容微臣说一句，只有你们三人去万万不可啊，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微臣如何担得起，就算不带微臣，最起码陛下也要带上近卫啊”

“近卫这么多人再加上我们，岂不是太引人注意？乔大人，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沉默的武功高强自然可以保护我”

“可”

“怎么朕的话，也命令不了乔大人了吗？”

“不是，这”

“好了，乔大人，就这样吧，你和其余近卫就留在这里，准备随时接应”

傅谦说罢没有留给乔彬再说话的机会，就和沉璧，沉默出了乔家老宅。

他们走到了洛城城门前，准备出城，却发现正有官兵在检查进出百姓的通行证，看来没有这个通行证他们是出不去的，他们这才明白城内没有灾民的原因。沉璧很气愤却只能压在心底，尽量的不表现出来。但是他们没有通行证要怎么出城？

“钱”三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个字。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不是一句空谈。于是沉默找到了守城的首领，两人耳语了几句，似乎在讨价还价。随后就看见那个首领叫来了一个小兵，带他们从侧门出了城。

“哥哥，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我说我们是江西知州乔大人的远方亲戚，乔大人生病需要找一味药，可城里的药铺都没有，只能去城外碰碰运气，然后拿出了印有江西知府的银票，给了他30两，这才同意让我们过去”

“哼，狗官，小人”沉璧忿忿道。

一出了城门就能感到这似乎和城内完全是两个世界，城门外站满了因为没有通行证而被拒绝进入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几乎都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还时不时地要遭受守城官兵的毒打。沉璧看得很难受，想上去制止他们，却被沉默拦住，

“玉儿，我们管不了的，先做我们的正事要紧，还有一大批百姓在等这我们呢”

“那，那就这么坐视不管？”

“不是不管，是没有到时机，你现在若是冲上去，我们身份暴露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

沉璧又看了一眼那些百姓和那些官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迟早会遭受报应的”

他们越远离县城，看到的灾民就越多。很多人因为饿走不动路，在刨土，挖树根，煮野菜充饥。还有很多人生了病，也没吃的，只好坐在路边等死。他们脸上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绝望。而那些在洛城县城的权贵们，居然还在饮酒作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便是如此吧。此刻沉璧真恨不得把那些权贵挫骨扬灰，即使这样，也洗不清他们的罪恶！

没等沉璧愤恨多久，就听见傅谦说：

“我们这样，还是穿的太好了，脸也太干净，根本不像灾民，不方便我们行动，现在我们去找几个百姓换换衣服，把泥抹在脸上，头发也揉的乱一些”

“好”沉璧和沉默同时答应道。

于是三人找了那些还能站起来行动的灾民，让他们把衣服换给自己。那些灾民一听，都十分乐意，毕竟这衣服还值不少钱，还能换些吃的，十分爽快地与傅谦他们换了衣服。仔细收拾过后的三人，这下已经完完全全的像是个灾民了。

他们继续往前边走去，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群人。走近一看，好像是写着朝廷赈灾粮发放点，但是并不是免费发放，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一些东西。排队到了跟前，那些负责发赈灾粮的人看看东西，若是贵的，就多给几个馒头，几碗粥。

傅谦气的攥紧了拳头，“这些人，阳奉阴违，私底下利用我拨下去的粮食，如此赚钱，真是可气！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些人！绝不能轻饶！否则真是要寒了百姓的心”

这时他们看到，一个老婆婆带着孙子被人从队伍里赶了出来，老婆婆还在拼命的乞求那些人，

“求求你们，我孙子他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他实在饿得不行了，你们就行行好，给他一点吃的吧，求求你们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想要吃的，老东西，滚一边儿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老婆婆被他们轰到了路边，看上去非常无助，牵着孙子直掉眼泪。

沉璧实在是忍不住了，走上前去，给了那个小孙子几块糕点。这还是沉璧怕出来没有吃的，为了解馋，偷偷装在身上的。

她温柔地看着小男孩，轻轻地对他说：“吃吧，很好吃的，比那个馒头可好吃多了”

那个小男孩虽然非常饿了，但是在接过沉璧给的糕点后，也没马上吃起来，而是递给自己的奶奶一块，

“奶奶，先吃”非常稚嫩的童声现在听起来却如此刺耳。

“小宝乖，奶奶不饿，你先吃吧”

小宝显然没有相信，而是很固执地把糕点送到了奶奶嘴边，

“奶奶不吃，小宝也不会吃的”

奶奶听到这句话，就象征性的咬了一小口，“现在奶奶吃了，小宝可以吃了吧”

小宝这才放心，他甜甜地冲沉璧一笑，“谢谢哥哥”说完这才开始吃。

沉璧有点被对祖孙震惊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养出如此懂事孝顺的孩子？她看着小宝，这孩子因为饥饿已经皮包骨了，脸色蜡黄，显然是营养不良。尽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忘了自己的奶奶，知道奶奶先吃，也没有忘了感谢自己。比起那些粗俗不堪见钱眼开的官兵来，他们身上的这种精神真的令人感动。

可奶奶还饿着呢？怎么办？她正准备去买几个馒头，就看到傅谦和沉默已经买好了馒头和粥，正在往这边走来。他们把馒头和粥递给了老婆婆和小宝。老婆婆牵着小宝直向他们磕头，

“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你们真的是大善人啊。愿菩萨保佑你们”

沉璧和傅谦急忙扶起了老婆婆，让她坐起来和小宝一起先吃点东西。待他们吃饱之后，老婆婆打算和小宝告辞。沉璧有些担心，连忙问：

“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那边的一间破庙，好歹能挡点风，我和小宝不至于那么冷”

“破庙？”

“嗯，我和小宝找到的一个容身的地方”

沉璧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傅谦抢先一步说道：

“老婆婆，我们三人也没地方去，可否带我们也去那破庙住一宿？”

“只要你们不嫌弃那地方脏破”

“好”

沉璧有点不明白傅谦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悄悄地问傅谦为何如此？傅谦告诉她，这是一个了解民情的好机会，怎能错过？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向那破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