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阙雪 第84章 无字牌

秦惟熙想起那日松阳所查探到的香烛：“这些香烛不是由那方三爷所购的？若说他为祭奠义父……”

褚夜宁与陶青筠、姜元珺三人闻言纷纷望了过来，褚夜宁道：“走，去看看！”

几人一跃下屋檐，褚夜宁看向秦惟熙低声道：“跟在我身后。”

方宅内这时再次熄灭了光亮，漆黑一片。唯有远处渐渐入耳的河流声。流水潺潺，越往前行这水流声便越清晰，很快入目的便是那条连接海子湖畔的一条长湖，湖面停着两艘小船。

正此时远处池塘后的屋舍走出几家丁，雀舌九曲见状很快拔刀欲飞身而出，褚夜宁低声吩咐：“去寻一寻那姓马的，还有你二人切记，不可落单。”

姜元珺此时也道：“我已安排了阿肖与暗卫在外，几人都是我的心腹，想必今天这宅子无一人能逃得出去。”

四人带着松阳与子今尾随在那几厨娘身后，由褚夜宁与姜元珺、陶青筠在前，子今与松阳再后，五人护秦惟熙在内，一同走向了一条错综复杂的羊肠小道的尽头，一片有几丈高的花草丛林。

秦惟熙看在眼里，低声道：“我会自保。”

几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几个厨娘很快穿过了那片丛林。轻风拂过树叶带起一片沙沙声。褚夜宁低声嘱咐松阳与子今：“你二人在这里断后，亦不可落单。我们进去看看，切记小心，凡事先护己命，再顾左右。”

秦惟熙亦道：“子今，多加小心。”

松阳子今，二人同声应是。

幽暗的夜，四人皆缄默不语，所有人都心知此宅必有古怪，今夜也定是有事发生。

陶青筠在前先是穿过了那片丛林，褚夜宁与秦惟熙紧随在他的后面，姜元珺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眼看要穿过那片几之高的丛林，姜元珺忽而叫住了她。

秦惟熙回头问：“五哥，怎么了？”

月色下，姜元珺身着一件水蓝色长袍，梳着马尾披发，一双眼眸甚是明亮。在她少时的记忆中，这个一笑起来犹如初冬暖阳般的太子五哥，除了月白色很少再穿其他颜色的衣裳。她脑中蓦地想起那日在霞光湖有宫娥在假山后私语“太子殿下容冠我大夏，举世无双”。

只听他展颜温温道：“七妹，将手给五哥，前面不知险境如何，五哥会寸步不离护你安危。”

秦惟熙还未待答话，身后的褚夜宁一手紧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里透着一缕果断与毋庸置疑：“我会护住她。”又看向她道：“切记，不可离我半步。”

姜元珺见此依旧温温地笑，但眸色中隐隐多了一缕哀伤。秦惟熙敏锐的捕捉到一缕异色，忙开口道：“二位兄长，我自己走……”

“不可！”二人异口同声道。这一次声音里皆透出一股坚决。

秦惟熙：“……”

褚夜宁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秦惟熙被这股大力一带，另一只手在转身中不经意间触碰到他腰身的革带一角。待她看清此物，忙将手收了回来。犹如被火焰烫到般，动作极其迅速。

褚夜宁感觉到腰间一紧，一瞬顿足回眸去瞧她。

秦惟熙抬起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无事发生道：“快去寻三哥。”

褚夜宁目不转睛地朝着她勾唇一笑，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丛林之后，一片幽深静谧且茂密的竹林，将高悬的明月也遮得严严实实。前面似乎没有了路，而那几个厨娘也瞬息不见了踪影。秦惟熙忽觉一阵眩晕，褚夜宁忙问她：“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当下便解开腰间的荷包，取出一颗铜陵酥糖含在口中。而后余光扫向荷包内的暗层，那被她暗藏的几粒当年那游医离去时为她特质的小药丸，游医说此为提神之用。当即不假思索地悉数取了出来，一粒含进了口中，其余皆给了他三人。三人不明所以，却很快含入口中吃下。

几人将秦惟熙围在正中观察着竹林周围，陶青筠最先拔剑出鞘：“这竹林似乎有些奇特。”

秦惟熙向四处张望，见竹林两侧大大小小的石。年少时，褚夜宁教他射箭，哥哥也曾教他识破敌人的诡计。

哥哥带她去郊外狩猎，遇见猎人留下的捕兽陷阱，对她说倘若不知前方是危还是安，那就让身边一切能利用到的去试一试。

秦惟熙思忖片刻便要去般两侧的大石：“前面恐有陷阱，三位兄长多加小心。不若拿了重石替我们赶路。”

褚夜宁却拦住她，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此竹林或有诈，跟紧我。”

姜元珺笑了笑：“好法子，我去取。”

“什么人？”他正要去搬两侧的重石，身后一提着明灯的厨娘，身侧跟着几提刀护卫，那厨娘向前伸了伸脖子，大喊了一声。

“快……”那厨娘正欲出声命令那几护卫上前，陶青筠两眼微眯，满是凌厉，与姜元珺几步飞身过去，一人将她一掌砍晕了过去，一人将那些护卫瞬息解决，而后二人合力将几人拖进了丛林深处。

几人循着她来时的方向缓慢前行。

翠竹成林，竹叶沙沙作响，漫长的黑夜里，一座隐在竹林中，极其突兀的青钻房很快映入了三人的眼中。

四人藏到一块可以遮掩一个半大孩童的石头后，半蹲下了身子。

没一会儿，竹林后一树木遮掩的小路上走出一个子极高的护卫扮相的男子，他走到那座青钻房前轻敲了敲了三下屋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声：“何人？”

那男子道：“河里有鲥鱼，烧着吃、烤着吃？”

“自然是蒸着吃。”青钻房响起一声，而后屋门被人从里打开，很快走出来另一个子稍矮的护卫扮相的青年男子。

那矮个男子看见来人抱怨道：“家主这幸苦了这么多年，你瞧瞧可有希望？天天守着这寸地有何用。”

另一高个男子肃容轻声呵斥：“胡说什么，家主为我等两肋插刀，我等也应尽心助家主成事！”

那矮个男子闻言撇了撇嘴：“呦呵，你倒看的清楚？你怎生不说我们也是在刀尖上过日子。”提起他口中的家主，他似有些嗤之以鼻。

高个男子道：“快回去看看那老僧如何了。”说罢，二人便进了青钻房。

竹林依旧沙沙作响，秦惟熙忽觉喉咙处有些发紧，额间不知何时浸了一层薄汗。

她伸出一手拿衣袖擦了擦，想背靠大石上稳一稳极不宁静的心，余光却瞥见身侧的一只竹枝上正盘着一条极长的竹叶青。

秦惟熙立时赶到头皮发麻，几欲大声尖叫。

两侧忽伸出两只手倏地捂住了她的嘴，紧接着褚夜宁与姜元珺一左一右很快将她“架”出了那“危机”地。

姜元珺温温地道：“七妹妹，我们都在。”

正此时，众人身后，那厨娘与几名护卫离去的方向竟又走来几人，纷纷手提着竹篮，竹篮里放着香烛。竹林间微微闪烁着灯笼的光亮，有人朝着这片黑影里一探，狐疑道：“什么人？”紧接着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但几人还未待看清，便被随之而来的松阳与子今纷纷抹了脖子，其余人则被二人从后脑绕过紧紧捂住了嘴巴，随后一一砍杀。

不多时竹林内再次走出提着竹篮的家宅护卫，青钻房内亦响起一声异动，陶青筠低声道：“我去将他们引开，你们去里面看看。”

褚夜宁：“竹林有异，多加小心。”

陶青筠点头，而后他手持着一把长剑划过竹叶间，竹林间顷刻发出了簌簌声响。褚夜宁快速拉住秦惟熙再次隐在了那颗大石后。姜元珺却依旧手持一剑伫立在原地，面带笑意。

青钻房内如他们所料，很快有人走了出来。

高个男子眯着眼看着姜元珺，以及远处竹林间打斗的细微声响，道：“有贼，守好屋门，我速速便归！”

矮个男子闻言大惊失色：“快去快去。”火速躲回了屋内将门紧闭。

姜元珺道：“我来！”

褚夜宁回眸，见秦惟熙满面煞白，当即持剑将那竹枝上的竹叶青砍落在地扔得老远。

远处传来细微地打斗声，几人与马宅或持棍棒或持刀剑的护卫打斗成一片，陶青筠手持长剑满眼嫌弃地剥光了一没了气息的护卫，将他所穿的衣衫迅速化成了一片片长布条，向后来的松阳与子今抛去：“此地有毒草，小心。”

再是一阵旋风掠过，众人只见一头戴斗笠，四周黑巾蒙面，身穿一身暗色骑装的男子忽从天而降般，出现在这片竹林里。而后他一手持剑，飞身上前，朝众护卫迅速杀去。

即使相隔甚远，但子今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每每午夜梦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身影。

她哽咽道：“木……”

她余光一扫向身在的这片竹林与那些持刀的护卫，话音戛然而止。

木童。陶青筠、姜元珺、松阳当即明白过来。

竹林深夜，刀光剑影，五人手持长剑并肩而战，再次展开一阵厮杀。木童刚手持长剑抹向一人脖颈，便迅速朝着子今走来，再与她紧紧一抱，额头留下一沉重的吻。

子今红了眼，哑声道：“快走，我在罗家，我们时日还多。”

另一边，褚夜宁一手牵住秦惟熙，两手相触，这才发觉她的手心不知何时竟布满了汗液，他回头低声道：“跟在我身后。”而后另一手持着剑，大步朝那青钻房走去。

褚夜宁将她护在身后，一手向那屋门轻轻敲了三下，压低了声音道：“河里有鲥鱼，烧着吃、烤着吃？”

门内立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解锁声。

“自然是蒸着吃。”留在屋中的矮个男子这一次极快地打开了房门：“贼抓到……”

他的话还未说完，褚夜宁猛力一拳击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那矮个男子猝不及防，立时感觉鼻间一阵酸楚、疼痛，痛的他竟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却在适才那一霎看清了来人，知道中了他人的计，正要高声喊人，褚夜宁再次挥拳，重重一击，这一次打在了他的胸前。

秦惟熙不知他究竟使了几分力，却眼看着那人的身影倏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飞到了远处的的墙壁上，沉重一拍，而后跌落在了地上。

她眼睫轻眨，眼波流转，而后暗中连连点头，不愧是金戈铁马、英姿飒爽的骁勇小将军。

那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手肘支撑着地面，面目满是狰狞：“你们……”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瞥向了里间。

二人转身去瞧，昏暗带着满是酸腐的屋舍内，一年老瘦成皮包骨的老和尚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掌合十，低声念经，整个人都透漏着一股油尽灯枯之态。

而那老和尚的面前，摆着两张供桌，一张供桌上的神龛内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而另一张的供桌上，却是摆放着一张无字牌位，还有几碟鱼肉及一坛清酒。

褚夜宁与秦惟熙目光离开那张牌位，移向了那老和尚的周身，二人只瞧过那一眼便觉得这个老和尚活不长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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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无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