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饿。
南镇一处独栋宅院里,透过窗户可以隐约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少年双手抱膝,略长的黑发松松散散遮住半张脸,露出苍白纤弱的后脖颈。
似乎这个动作让他找到了一些慰藉,少年紧缩的眉头突然缓缓松开,连本来已经微乎其微的呼吸都渐渐平稳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墙上钟声的一声轻响,沙发上的人猛的睁开了眼睛。
“呼……”少年胸口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墙上的挂钟还在“嘀嗒”的响着,窗帘前一晚没拉,这会儿阳光正洒满客厅,照的人身上附上了一层暖意。
哦不,是照的猫身上暖暖的。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少年在沙发上呆呆的坐了很久。
终于,像是要确认什么,他有些生涩的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握紧,又张开,又握紧,又张开。
没做梦,他真的,变成人类了。
不,应该说是变成了一个叫姜不言的人类男孩儿。
可明明,他只是只猫啊。
南城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他偷偷躲在人类屋角蜷缩着身体试图取暖,努力活过这一个寒冬。
可他只是个不到一岁的流浪猫,冰天雪地,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活下去对他来说简直比天上下小鱼干还要不切实际。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吃不完的小鱼干,还有喝不完的……唔,人类叫做羊奶的东西,他只在很小的时候尝过一点点,是一个小男孩儿喂给他的。
他蜷缩着身体,慢慢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人类记忆又多又乱,猫是记不住这么多事情的,他呆呆的坐着,努力记了好久才勉强适应了一些。
原来,这个叫姜不言的男孩儿也是冻死的。
十八岁的少年好像是有家的,家里还住着很大很大的房子,记忆里的片段很模糊,只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这个偏远的小镇,起初还有几个人照顾,可就在一年前,最后一个保姆也离开了。
因为他们都不想再照顾一个傻子了。
姜不言是个反应迟钝的傻子,十八岁的他甚至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得慢吞吞的,羞涩的不敢抬头看人。
就在前几天,他生病了,身上很烫很烫,骨头都仿佛要烧化了,少年在床上躺了两天,根本走不动路。
昨天晚上他强撑着身体挪到客厅,最终还是倒在了沙发上。
这一睡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记忆让他有些难受,鼻子酸酸的,焦躁的想要在身上抓两把。
虽然他只是只猫。
原来人类长大了也要被驱逐的吗,唉,和自己一样可怜。
姜不言看看自己的手,比以前的爪爪大了好多好多哦……
刚睡醒下意识的想给自己梳理毛发,结果刚探出个舌尖就意识到了不对。
唔,他现在没有毛毛了。
光秃秃的,丑丑的。
少年漆黑的瞳孔满是纠结,最后抬爪,在手背上小小的舔了一口——
姜不言面无表情的放下袖子,从沙发上起来。
好吧,肚子饿了,该去觅食了。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好奇的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他是只聪明的小猫,结合着记忆,没一会儿就适应了人类的家。
这个叫冰箱的大疙瘩里有吃的,姜不言用手指戳了戳里面的东西,犹豫着拿出一个绿色的东西。
放在鼻尖嗅嗅……嗯?再嗅嗅。
人类的嗅觉可真差,什么都闻不出来。
姜不言只好拿着它去了客厅,把这个青色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用手指轻轻扒拉两下,咬了一小口——
“嘶——”!!嘴巴!好痛!
大脑下意识做出反应,这个叫辣椒,不能直接吃。
姜不言不停吐着舌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他知道人类有种东西叫钱,可以换来食物。
凭借着记忆在卧室床头柜找到了钱夹,姜不言从里面拿出几张钞票,果断决定出去觅食。
可是要去哪呢?
他记得这里好像有好吃的饭店来着。
姜不言还记得外面很冷,要穿上很厚的衣服,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长棉服,从头裹到脚。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他又默默回去围了个围巾。
嗯,这样好多了。
昨天晚上的雪下的很大,现在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都白茫茫一片,比阿丑的毛色还要白。
——阿丑是小时候隔壁橘猫姨姨的孩子,生下来就是白的,浑身上下只有一种颜色,一点都不俊俏。
姜不言有点小骄傲,因为橘猫姨姨常说要是她的孩子是自己就好了,毕竟他可是有三种颜色,很漂亮!
可惜,这个冬天太冷了,否则再过两年,说不定他也可以找一只漂亮小猫,生几只漂亮崽崽……
姜不言正想着,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太滑,视线猛的颠倒,接着就是脸上一凉——
“吧唧。”摔了个猫吃雪。
人类的身体好讨厌,想用爪爪往前扑做个缓冲都不行。
幸好穿的厚不疼。
姜不言不是很开心的皱起眉头,小声嘟囔着什么,拍掉身上的雪。
突然,他鼻尖轻动,一双大眼睛瞬间亮了。
好香!
顺着香味看去,他的眼睛停留在了自己隔壁邻居的方向。
一分钟后,姜不言规规矩矩站在邻居门前,敲响了人家的门。
幸好,门口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唔,是个雄性,体型好大。
男人穿着黑色家居服,看到门口站着的是个少年,声音下意识放轻:“有事吗。”
姜不言仰起头,身体不自觉有些紧绷。
如果他现在还是猫的话,就能明显看到他已经有些炸毛了。
任何动物遇到比自己体型大的都会有压迫感,面前的男人虽然不至于让他很害怕,但也觉对算不上轻松。
幸好他是只勇敢的小猫,胆子比较大,这才能稳住没有往后退,姜不言暗暗在心里对自己的勇敢予以肯定。
他在打量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他。
闻越刚搬过来没两天,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看着少年过于瘦削的身体,还有那张漂亮懵懂的脸,很轻的眯了眯眼。
姜不言看看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又嗅嗅从里面传出来的阵阵香味,纠结了两秒,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粉色钞票。
“这个给你,我可以在你这里觅……吃饭吗?”少年清朗声音有些发紧,似乎在紧张。
闻越看看钱又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