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至,寒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板路,朱雀大街两旁的梧桐树早已褪尽最后一片黄叶。主君寅时便已起身,披上朱红色朝服,踏着晨霜往宫中去了。徐大娘子则早早起身,指挥丫鬟们将炭盆添满,又命厨房熬制姜汤,以备家人驱寒。
不多时,新妇林裕英携丫鬟连休来请安了,徐大娘子许是还不适应当婆婆的日子,并不让大少奶奶早早来,王家老太太也一直没有摆过婆婆的款,相处也算平淡,所以大少奶奶来的时候,徐大娘子还略有些拘谨,好早二少爷嘉琪活泼好动,左一个大嫂又一个母亲哄得大家欢声笑语。嘉禾来的时候看到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凑趣道“是我来晚了,母亲莫怪”
“你来的倒是巧,正要让裁云去看看你起来了没有”大娘子笑着招呼嘉禾坐到凳子上,桌上,指着桌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道“你嫂嫂特地给你的白玉海棠花发带,快看看,喜不喜欢”
嘉禾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丝缎的两根发带上绣着零星的嫩绿色叶子,发带中间便是那金莹剔透的白玉,难得的是白玉顶端透着一点点粉色,嘉禾到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好漂亮”饶是大娘子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也未曾送过她如此贵重的首饰,其实主要还是目前嘉禾还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吧,平日里也都是小巧精致的为主,嘉禾犹豫的放回去“嫂嫂,这太贵重了”
林裕英含笑道“过几日便是四妹妹生辰了,夫君也一直念叨呢,这是我娘家带来的,无妨”嘉禾的生辰在冬月底,没想到新嫂嫂这么快就已经送礼了,又看了看大娘子,大娘子宠溺的叹了口气“你且收着吧,等你生辰,我给你准备更好的”,嘉禾这才收起来。
聊了不多时,裕英便回去了,嘉禾开开心心的送到院门口,大娘子也出来了,二弟嘉琪牵着大娘子的手,其乐融融。
秀录院
邵小娘坐在绣房内,手指捻着针线,心却不在绣绷上,昨日哥哥邵清林登门,面色憔悴,说是药铺经营不善,连月亏损,连伙计的月钱都难以支付,"妹妹,你手头宽裕些,能否借我200两银子周转?"邵清林声音低沉,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
邵小娘心头一紧。她虽有几分积蓄,却也是精打细算攒下的,在府里又不得宠,平日里省吃俭用,为的是将来有个依靠。可看着□□渐消瘦的面庞,她又如何忍心拒绝
安康堂
绍小娘在没法子,只能带着清林求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恨铁不成钢,怒骂了一通,到底还是顾念着堂叔伯的那点亲情,给了邵清林200两,只是不准邵清林再亲自坐诊,她年老消息倒是知道的快,邵清林呆着不走就知道有事,仔细问了带来的娘家小斯,原来是邵清林开错了方子导致一女子小产,为防止事情闹大,赔了不少钱。拿了钱第二日邵清林就回南边去了。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姜小娘耳中。过了几日众人在老太太院中请安时,姜小娘放下茶盏,嘴角含笑:"邵姐姐真是好福气,大姑娘秀外慧中”邵小娘这厢刚要谦虚,又只听得姜小娘说到“邵家大哥又能妙手回春呢。"她故意提高声音,"只是在京都呆了这般久,不会耽误事吧"
邵小娘脸色煞白,手中茶盏微微发颤。姜小娘这几年也算安静,生了三少爷也没有多张狂,今日许是身边的赖妈妈不在,姜小娘有些忍不住本性,却没想到会当众阴阳怪气,连老太太也面色僵硬,大为不快,真后悔说留几位小娘喝茶。徐大娘子请完安就走了,今日是徐家太太,徐大娘子嫂子的生辰,只宴请了相熟的家眷好友,大娘子也带着家中三位姑娘去了,五姑娘嘉弋年幼,并未跟去,此刻依偎在袁小娘怀里,小小的人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抓着袁小娘的衣角把玩。
“劳妹妹记挂了”邵小娘笑着回道,面上看不出一丝窘迫“不及姜妹妹家财万贯,咱们这普通人家,糊口罢了”邵小娘话里暗里嘲讽姜小娘商户出身,怎奈姜小娘,又提起茶杯,闻了闻茶香道“也是,这行医药铺能赚多少钱,稍有不慎医坏个人。。。。”
“行了,”老太太出言制止,姜小娘要踩邵小娘也不顾及老太太的面子,老太太盯着姜小娘道“这茶也凉了,让孔妈妈拿去换一杯吧”
老太太有些不快,纵使姜小娘再愚钝也察觉出来了,尴尬笑了笑“珏哥该醒了,我这该回去了”带着丫鬟春云告退了,老太太有些不舒坦,也让袁小娘回去了,邵小娘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赶忙上去要扶老太太,老太太已经搭上了孔妈妈的手不搭理她,邵小娘错愕,怕是老太太也有些怪她了。
回到房中,邵小娘独坐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立冬已过,梅花尚未绽放,枝头却已结了细小的花苞。她想起幼时父亲在世时常常感慨“邵家祖上可是出过好几个御医的,是远近闻名的杏林世家”即使如今败落,在老家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夫,家中药铺生意兴隆,哥哥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哥哥一心重振家业,却屡屡受挫。
幼年父母先后病逝,她随哥哥寄宿在王家,王家老太太邵氏已然算远亲了,见他们可怜,便养在府里,与现在的主君王书宴也算是青梅竹马,邵小娘以为,与主君的少年陪伴之情,以后也会是王家的太太,却不想,……
寒风中,邵小娘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冷风吹进内室,炭火噼里啪啦作响,邵小娘思绪万千,想起来小时候在王家和王书宴的点点滴滴,想起少年时两人情难自禁种下的恶果,不知不觉泪水也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