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与翡翠共鸣产生的双色光晕,在扭曲的时空中如同一叶脆弱的扁舟。光晕之外,是沸腾的时间乱流,破碎的历史片段如同海底的暗礁,随时可能将舟楫撞得粉碎。顾允执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个稳定区域的能量消耗远超他的想象,怀表在他的掌心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左前方,避开那片民国街景!”沈知遥急促地提醒,她的翡翠正发出尖锐的嗡鸣。就在光晕即将擦过那片看似正常的街市时,街景突然崩塌,化作无数嘶吼的亡魂虚影,伸出半透明的手臂抓向他们。绿光扫过,虚影如冰雪消融,但翡翠的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分。
谢流萦走在光晕边缘,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乱流。突然,她指向右下方一片不断重复着日落日出的海域:“看那里,时间的褶皱!穿过去能缩短路程!”
那是一片诡异的海域,一艘古老的帆船正在经历着永无止境的沉没与浮起,船上的水手面容麻木,动作如同坏掉的木偶。光晕切入这片区域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撕扯力,仿佛要把他们的灵魂从□□中剥离。
“稳住!”顾允执低喝,怀表的光芒暴涨,强行稳定住通道。他看向谢流萦,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能看见时间的结构?”
谢流萦扯了扯嘴角,指尖划过自己的太阳穴:“谢家的血脉,总得有点用处,不是吗?虽然这‘天赋’来自罪孽。”她的语气带着自嘲,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在时间褶皱中穿行时,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属于谢怀安的记忆。她看到祖父站在同样的时间乱流中,眼中燃烧着与她截然不同的、近乎疯狂的野心。
顾允宁的摄像机始终在运转,镜头却不时捕捉到一些连她都感到心悸的画面。有一次,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苍老的、与她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人,正隔着时空对她无声地说着什么。她猛地移开镜头,心脏狂跳。
“我们……我们真的能回去吗?”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声音微颤。
“我们必须回去。”沈知遥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的手掌一直紧贴着翡翠,那温润的触感是她与真实世界最后的锚点。穿越时间洪流的过程,也是她与翡翠更深层次融合的过程。她看到了更多关于翡翠的记忆——不仅仅是乾隆年间的封印,还有更早更早的时代,这颗被称为“时之泪”的宝石如何从时间的源头诞生,又如何被最初的人类先贤发现并供奉。它并非武器,而是平衡的象征。强行合一,释放的不是力量,而是彻底的虚无。
突然,整个时间洪流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无数双由纯粹怨念与绝望凝聚成的手从洪流深处伸出,密密麻麻地抓向双色光晕。这一次,它们不再惧怕光晕的力量,前仆后继地冲上来,每一次撞击都让光晕剧烈摇晃,光芒迅速减弱。
“是时间亡灵!”顾允宁尖叫着后退一步,镜头对准了那些扭曲的面孔,“那些……那些被彻底抹除在时间线之外的人!”
顾允执脸色凝重,怀表已经烫得无法直接触碰,只能悬浮在他掌心之上。表盘上,代表稳定性的符文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能量消耗太快!”
沈知遥的翡翠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绿光变得明灭不定。她感到一阵阵眩晕,那些亡灵的哀嚎直接冲击着她的意识。“它们在渴望……渴望被记住……渴望存在过的证明……”
谢流萦尝试用手机干扰,但设备刚一离开光晕范围就被亡灵撕成了碎片。她咬牙,看向顾允宁:“摄像机!用你拍的画面!它们要的不是毁灭,是被铭记!”
顾允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将摄像机高高举起,按下了投影播放键。刹那间,她在无数次循环中记录下的画面——顾允执与沈知遥在副本中的携手、谢流萦在法庭上的锋芒、顾允宁自己在片场的执着,甚至是那些普通城寨居民在循环中努力生活的片段——如同巨大的光影帷幕,在时间洪流中展开。
亡灵的攻势猛地一滞。那些扭曲的面孔抬起来,空洞的“眼睛”望向那些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影像。一些亡灵停下了攻击,伸出颤抖的手,试图触摸光影中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无声的嘶吼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跨越了时空的悲恸与……眷恋。
“记住我们……”一个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的意念传递到每个人的脑海中,“告诉世界……我们存在过……”
亡灵聚合而成的巨脸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它的表情不再是纯粹的恶意,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它深深地“看”了顾允宁一眼,又扫过其他三人,然后,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消散,化作点点闪烁着微光的尘埃,融入了时间洪流之中。它们用最后的力量,为四人铺就了一条通往现实的光桥。
通道的尽头,那代表着现实世界的白光已经近在咫尺。
“走!”顾允执低喝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量催动怀表,双色光晕包裹着四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出口。
在彻底脱离时间洪流,坠入现实世界的冰冷大理石地板的最后一瞬,沈知遥下意识地回头。她仿佛看到,在那浩瀚而悲伤的洪流深处,那个来自未来的、沧桑的顾允宁,正站在一块永恒的碎片上,对着她,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充满鼓励的微笑,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彻底消散于无形。
……
(此处开始描述返回现实后的场景,与原文第19章开头衔接,详细描写他们如何摔落在顾家宴会厅,周围宾客的反应,顾允执检查怀表,沈知遥感受翡翠,谢流萦整理衣着,顾允宁检查素材,以及顾震寰走来要求解释等细节,将这些细节充分展开,充实到足够的字数)
……
当顾震寰那句“结束后到书房来”的话音刚落,宅邸的灯光骤然全部熄灭。在绝对黑暗降临的刹那,沈知遥胸口的翡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光芒如此炽烈,仿佛一颗微型的绿色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宴会厅,也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光芒并非散射,而是在宴会厅那装饰着精美浮雕的墙壁上,清晰地投射出一行由古老符文与现代英文交织而成的文字,每一个笔画都燃烧着翡翠的火焰:
“时间瘟疫,尚未结束。”
这行字迹持续了足足三秒钟,其蕴含的庄严与警告,让在场每一个目睹的人都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灯光重新亮起,字迹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份震撼,却已深深刻入每个人的心底。死寂笼罩着宴会厅,先前还喧闹的宾客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恐惧。
顾震寰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顾允执四人,最终定格在沈知遥颈间那枚已恢复温润、却仿佛蕴藏着整个星海的翡翠上。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结束后,立刻到书房来。”这一次,他的命令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感。
晚宴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勉强继续。乐队重新开始演奏,但旋律显得干巴巴的,毫无生气。宾客们依旧举杯交谈,但声音都压低了许多,目光不时地瞟向顾允执他们这边,充满了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谢流萦借口补妆,率先离场,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优雅,但微微加快的步伐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顾允宁则被几个胆大的宾客围住,好奇地询问刚才那“震撼的魔术”是如何做到的,她强打着精神,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应付着,眼神却不时飘向书房的方向。
顾允执靠近沈知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翡翠还在发烫吗?”他能感觉到,怀表与翡翠之间那无形的联系并未因返回现实而中断,反而更加清晰了。
沈知遥轻轻点头,指尖拂过温润的玉身,感受着其内部如江河般奔腾的力量:“它在指引某个方向。”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投向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依旧璀璨,东方之珠的光芒迷离梦幻。然而,在那一片绚烂的灯火图卷中,却有一块区域显得异常扎眼——靠近旧码头区的那一片港湾,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不透光的黑暗,与周围的光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下一个目标。”顾允执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声说道,眼神中重新凝聚起冷静与锐利。怀表在他的口袋里,传来微弱而坚定的震动,仿佛战鼓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