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娴的身影消失后,江沁月和穆衍沿着来时的方向慢慢往回走。
“走吧阿妍,我们去守株待兔。”李岱道,“要想万无一失,自然得先去挑个好地方。”
见他们动身,李岱瞅准了方向,拉着李妍一起重新踏进密林深处,悄无声息地绕行赶去了江沁月与穆衍前方。
“沁月,今日为何一定要拉上李二小姐同行?”穆衍忽然问道。
“呃……主要是看着她怪心疼的,好不容易她兄姐放她一马,我们便带上她一起嘛。”江沁月借口道。
不知道穆衍是抵触李娴,还是抗拒这种先斩后奏的相亲行为。
江沁月自知理亏,毕竟上次赏春宴之后穆衍就与她起了争执,结果这厢她就又当上了红娘。
她也不想啊,但是为了回家,她必须这么做。
“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如此?”他果然看出来了,并且对此很不爽。
“……”江沁月无言以对。
林中寂静得连一丝风也没有,马蹄踏碎枝叶的声音清晰可闻。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沁月认命地低下了头,准备迎接穆衍的怒火。
穆衍见她不语,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有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坚持。你要拉她一起同行我无权阻止,以礼相待是我最后的让步。”
“殿下,这婚事是陛下的意思,那多半也是**不离十的事了。君命难违,不如你们试着互相了解一下……”见他没发火,江沁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穆衍微微蹙眉道:“沁月,你说实话,是不是淑瑶那边又带来了陛下的命令,为难你让你这么做的?”
他似乎说服了自己,认定了就是这个原因,不等她回答便接着道:“下次你直接告诉淑瑶,说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就好。”
你听听这像话吗?
“真的假的啊殿下?这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我要是把这话传上去,陛下不会治我个欺君之罪砍了我的头吧?”
江沁月完全不信穆衍的鬼话,自她来到这里之后,与穆衍四舍五入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他从哪能突然变出个心上人?
“之后我会亲自向陛下说明。”穆衍偏开头不再看她。
倘若不是胡说八道呢?
或许……是真的有心上人呢?
江沁月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提议道:“要不我来替殿下编一个心上人的人设?论起编故事,我可是专业的。”
“不必。”
“那殿下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江沁月来了兴趣,难不成还真有这么个人?
“是救我危难,予我新生之人。”
分量这么重?江沁月脑海中浮现出了某种常见的小说桥段。
她猜道:“殿下的心上人远在千里之外?是在外征战时遇到的姑娘吗?”
“……不是。”
“那是谁啊?”江沁月更好奇了。
“我编的,没有这个人,”他笑了笑,“话本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哦,”江沁月看起来有些失望,“那殿下还得编得再仔细些,不然多问两句就露馅了。”
“沁月,我……”
穆衍思忖良久,终于犹疑着开口,结果半句话也没说完便被江沁月打断了。
“殿下殿下!你看那里,那个是不是有点像李娴的箭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一处低矮的树枝上似乎确实挂着一只类似箭囊的物什,雪白的颜色在林中十分打眼。
江沁月欲打马上前看个究竟,然而此处林木过于繁茂,以至于马儿极难通过,半高的灌木也让它根本无法迈开脚步。
“殿下等等,我过去看看。”
她毫不犹豫地跳下马,用手拨开树丛,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深处走去。
终于走到了那东西旁边,江沁月定睛一看,这确实是箭囊无疑,雪白的皮毛上夹杂着几处杂黑,与李娴的描述一模一样,极有可能就是她弄丢的那只。
仔细一瞧,箭囊里的箭矢已经不知所踪,而革带的断口明显是被利器划开所致,江沁月见状更能确定这就是李娴的东西了。
多半就是李岱或者李妍做了手脚故意让她弄丢,这样回去后又能借此由头想办法折磨她。
这虽不是李娴的心爱之物,但失而复得至少也能让她免于一顿冷嘲热讽。
江沁月伸手去够那只箭囊,却摸到一手粘腻,她将箭囊翻面一看,只见其背面雪白的皮毛已被腥红的鲜血浸透,湿乎乎黏答答,散发着令人不悦的腥臭气息。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想赶紧将箭囊取下拎走,却发现箭囊被缠绕的树枝勾住,硬拽自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只得耐着性子去解。
“是时候了。”
看着她浑然不觉,一心一意要拿那个破玩意,李岱松开了手中的铁链,和李妍一起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静静地远观接下来的好戏。
他打了个呼哨,勇猛的獒犬得令飞一般地窜了出去,快速接近猎物血腥味传来的方向。
江沁月听到树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树枝断裂声,刚回过头便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扑倒在地。
“啊!!!”
眼前是一头黑棕色的庞然巨兽,似狼似熊,站起来几乎与她等高,粗壮的前爪摁在她的肩膀上,压制得她无法起身。
这……好像是李岱带来的那两条猎犬之一?
江沁月无暇细想,她反应极快地用双手死死卡住了恶犬的脖子,虽没被咬伤,但没被衣服覆盖的皮肤还是被杂乱丛生的枝杈划出了道道血痕。
獒犬被新鲜混杂的血腥味刺激得更加兴奋,江沁月渐渐抵不过它的力道,眼睁睁看着獠牙利齿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沁月!”
穆衍大惊,他隔着一段距离,一时不好过去,当机立断开弓瞄准了那头凶兽,却迟迟不敢放箭。
他有把握能一击命中,却无法保证不会误伤江沁月。
这距离对于射箭而言,又实在是太近,箭矢射出的力道足以把凶兽与江沁月一起贯穿。
穆衍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这一箭射与不射,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箭术很好,可是这一箭关乎她的性命。
他不敢赌。
另一边,李妍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她的计划果然完美无缺。
她知道穆衍多半走到哪都会带上江沁月一起,要想下杀手也很难做到。
但那女人死不死不重要,只要咬烂她的脸,让她破相再也无法见人,便也断绝了穆灼看上她的可能性。
当然,死了更好。
箭囊是李娴的,自己完全可以将脏水泼到她身上——未来的王妃心生忮忌,想方设法要除掉襄王身边的女人,听起来十分合理不是吗?
而穆衍离得不算近,有茂密的树丛阻碍视线,他也不太可能看得清这究竟是豺狼还是獒犬,况且就算看清了又如何?
他们兄妹只是一时没拉住猎犬罢了,畜生嗜血不通人性,怎么能怪到他们头上?
好狗,快快咬上去吧。
江沁月知道,脆皮人类之所以能成为这片土地的霸主,是因为学会了使用工具。
而人类本身弱小的力量很难与野兽抗衡,她也没法与这只恶犬肉搏。
自己的箭囊给了李娴,找到的这只箭囊又是空的,江沁月身边连一把堪用的武器都没有。
但她此刻的头脑异常清醒冷静,尽力寻找着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松开了右手,仅靠左手继续抵挡,就这么一下,獒犬的利齿又离她更近一步,几乎就要贴上她的脸。
江沁月动作很快,从右手的衣袖中抖出了一个小圆筒——这是她刚穿越时,青玉方给她防身的暗器。
青玉方说,被其中银针射中之人会立刻麻痹倒地。
她一直随身携带,差点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淬在银针上的药是否还有效。
一针就能放倒人,那对付动物是不是得加点量……
江沁月按动圆筒上的机关,为保险起见,直接连发两针。
咻咻两声,银针穿过獒犬厚厚的毛发,狠狠扎进了它的皮肉。其上的“麻药”也如江沁月所愿没有失效,成功放倒了恶犬。
江沁月将一动不动压在自己身上的獒犬费力推开之后,也好像失去了全部力气,躺在地上望着树影斑驳的天空。
心脏怦怦狂跳,她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还有些没从生死危机中缓过神来。
终于好受了一些,她慢慢站起身,看见那边穆衍架着弓箭神经紧绷,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殿下,我没事了。”
穆衍见她确实无甚大碍,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放下弓箭,而是调转方向瞄准了林中另一处地方。
他耳力目力皆是极佳,自然听见了那一声呼哨,也看见了那棵树后一晃而过的身影。
江沁月之前问他,为何就那样放过了李岱?
是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就那样云淡风轻地放过了他。
而李岱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得寸进尺,甚至把主意打到了江沁月头上。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穆衍一阵后怕,她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却还要遭受毒痛的煎熬,而他的温和纵容差点又一次害了她。
他再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不能再失去她。
穆衍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松开弓弦,离弦之箭直取李岱咽喉。
李岱见自己的獒犬莫名其妙被放倒,正低声咒骂着它。
“没用的畜生!老子好吃好喝养着你,连个女人都咬不到,老子……”
“呃!!!”
利箭贯穿了他的咽喉,他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