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坐在审讯室,抵着头,双手被桌上的铐链牵制着,他惬意的坐在椅子斜靠椅背,全然不把这地方当一回事。
他的双眼时不时的冒出藐视的神色,审讯员来回换了好几个,但男子就是不愿意回答,因为他觉得他想做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苦于没有完整的证据证明男子杀了人,审讯员只能让大队长临时上场。不久后,一人缓缓走向走廊另一个审讯室,实心钢门镶嵌着一块不起眼的金属牌——都城市特办组审讯室。
一人走上前,审讯员按下开门键,“哔”的一声,铁门前左缩,对方缓缓走进去,坐在男子对面,语气平淡,态度从容,就像在跟多年不见的熟人谈话:“洪朔,刑警大队长。这个身份够吗?陈光?”
听到这名字,男子瞬间抬起眼皮,楞楞的看了对方一眼,他瞳孔骤然睁大,面色难看。
这个名字他从来不向外人透露过,而且对外,别人也只知道叫他陈福光,可是这个人他是谁,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双手被铐的陈福光怔怔的冲着洪朔挑起眉,语气不善:“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名字?”
洪朔讥笑,神情威严,语气凌厉,顺手丢出档案页在桌上:“十三年前,为什么杀李福?”
陈光听到这话,瞬间脸色一变,满脸涨红,他嘴皮动动两下又闭上,似是在努力克制什么,他愤然的看向对方,压着怒火,拳头紧握。
冷笑道:“警官你说的什么话,李福?他是谁呀?我需要知道吗?还有什么杀不杀的多难听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个杀人变态呢。
洪朔不以为然:“据我们调查,你曾经是李福孤儿院的老师,曾任职五年对吗?”
陈光撇过头不言不语。
“不回答没关系。我再问你,你母亲吴月玉在你小时候把你丢在李福的“南立孤儿院”。后来是李福把你带回家里,哄你吃喝,让你上学,那时候你才十岁对吗?”
陈光情绪总算压抑不住了,他疯狂激动的站起来,本想揪着对方的衣领,然而手被铐链牵制根本够不到对方,这才死心制止动作,咬牙切齿:“我说了,我不知道!”
“行。二十岁,你从孤儿院逃跑,还偷偷卷走李福的二十万现金,那是李福留给孤儿院的仅有资产。五年后又回到孤儿院,且称会改过自新。”
“李福犹豫再三,因为知道你有好赌习惯,但还是接受了你,所以说说看吧,你说你不认识死者,结果你的档案调查都与这个人息息相关,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
陈光随着洪朔的口供,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他双眸黯然失色,抵着头,声音松懈而有力:“谁他妈要他装正人君子,是他活该,关我屁事?!”
“是吗?!”门外的人忽然缓缓走进。陈福光随着声音看向此人,只见那人身材高挑,姿态笔直,穿着警服,一身盛气凌然,一双眼睛深如寒潭,让他瞬间有些发愣,这人的长相倒是跟红尘有的一比。
对方狠狠丢一叠照片砸到桌上,眸子严厉的看向陈光,他邪魅半弯下腰,嘴角轻痞上扬,手肘搭在陈福光的椅背上,气场强大到让人有些生畏,皮笑肉不笑:“那这些照片,你是不是也该解释解释?总不至于也你无关吧?我说的可对?”
“白然,来了。”
“嗯,哥。”青年听到声音后,立马直起腰背,换成青春洋溢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是似产生错觉,就好像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桀骜不顺的人并非是他,这一幕让陈光觉得诚惶诚恐。他觉得这种人还是少惹的好。
“正好你来代班,我也可以放松下。”洪朔一边说着话,一边准备走出门外。
“诶诶,哥你别急嘛,”白然忽然把洪朔拉到一旁,与他窃窃私语:哥,抱歉哈,你恐怕还得继续工作。”
洪朔:“嗯?”
“我今天来,只是帮你把照片拿来,顺道带个不大好的消息。”
“怎么了?神神秘秘。”
白然难为情道:“就是那个…昨天你让我把跟犯人一起的那位,安全送回家……”
“嗯?所以呢?”
“我一时没看住,人就跑了。”
“什么,你小子……”
“哥,哥,莫生气,我知道错了。”白然一边说话,一边后退趔趄两下,在转身的那一刻,对洪朔喊道:“不过你放心,人是我弄丢的,我会负责找到的。”白然话音未落,人撒腿就跑。”一溜烟的事,人便消失在对方面前。
洪朔只好调整好心跳频率,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刚才的座位:“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
洪朔回到办公室后,紧急召开特办小组,说似乎有些新发现,并且陈光并非是杀害李福的真正凶手,他只能算间接性伤害,但也由此发现在十三年前,那场海上夜宴大爆炸,似乎并非只是意外发生。
大家都一头雾水,因为谁都听说过那场海上夜宴大爆炸,那次意外发生,只有两名幸存者,其余四十八名少年全部遇难,这新闻当年轰动一时,但由于找不到作案证据,最后被判成一场意外。
洪朔要求小组队把近十三年前所有的案件都逐一排查,尤其是近几年的少年失踪案。
白然郁郁寡欢从外面径直走到洪朔办公室的沙发,倒头就躺,见对方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在外面,必定没什么收获,才会是这副摸样。
他缓缓倒来一杯水,走到对方跟前递给他,还呵斥几句:“你小子,惹事就想跑,现在敢回来了?”
白然一脸无辜,坐起身,水一口下肚:“冤枉啊哥,我今天可是跑了一天呢,可把我累坏了。”
“哼,你才来警局两个月都不到吧?这就累坏了?”
“累倒是挺累,但还能用,不坏。嘻嘻”
“就你嘴贫,说说吧,既然跑一天找人了,总该跑出个什么消息来吧?”
“诶,你还别说,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点痕迹都不带留下的,我去哪都查不出,问人也都说不知道,没见过此人。”
“不如展开说说,你是怎么查的?”
白然神情一变,吞吞吐吐道:“嘿嘿,我这不是有脸盲证嘛,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就大概模拟了那个人的像,把大致方位画了。”
“哟,什么时候多了个技术活了,厉害嘛。画在哪,拿来看看。”
“嘻嘻,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喏,给你。”他从胸前口袋抽出一张折纸,自信满满递给洪朔,一脸成就。
“噗。嗯~是挺厉害的,跟我两岁的女儿有的一比,不过嘛,你画的这个鸡蛋还没她画的圆,两边扭扭歪歪的树枝,好像比她画得长了点,至于这双脚嘛……”洪朔一脸强忍似非似笑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在欣赏一幅画那样专注。
“拿来吧你,一点都不懂欣赏我画的精髓。”白然不服气的从洪朔手中抢过画纸,小心翼翼折好,放回口袋。
“噗,按你这水平找,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找到人。”
“大家在干嘛?才一天不见怎么都累成这样了?”白然眸子透过办公室窗帘,看向外面正忙的一头烂额的同事问道。
“嗯,十三年前那起爆炸事件,还存在很多疑点,我让他们重新整理资料拿出来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你是从犯人那了解到什么新的信息了?”
“嗯算吧,陈光没明说但我总感觉,他知道些什么。”
白然抵着敛眸:“这两件事会是巧合吗?”
洪朔摇摇头:“还不清楚,不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身上曾经发生过的秘密吗?或许这也是了解的一个机会。”
白然点点头。
当年在船里遇难的少年,平均年龄也都在十来岁左右,他们的年龄相撞可以说是巧合,但要是加上好看的面孔呢,还能是巧合吗?更别说那些孩子大部分还都是从孤儿院挑出来的了。
而也正是这个强大线索,警方很快锁定,某个繁华都市,有个不同寻常的拍卖会,虽对外称拍卖会,实则却是在拍卖少年。
为不打草惊蛇,又能顺藤摸瓜破解这个强大的组织,警方决定派遣一名青年打入敌方阵营,来个里应外合来个釜底抽金。
红尘自从被卖后,每天的工作就是,与其他一样有着优质样貌的少年,站在拍卖会场中央让人观赏。
如果消费者出资价格合理或是超过租赁金就可以任凭消费者的喜好租回家为他们服务,时常不超过五天,但可以续约。
这样的工作,红尘整整做了十三年,至今都没有停止,而这十三年里,唯一不变化的就是他不再是少年。
今天又是被人瞩目的一天,明明已经过了二十几岁的年纪,但还是要被组织里的人拉出来站在会场中央,跟新人争夺下一年【天骄之子】称号,或是继续担任下一任【天骄之子】的主角。
到了选票时间,台下众人忽然一阵躁动,台上站着共有三十名青少年,每人胸前都带着一朵不同颜色的花,他们就静静地站在台上排队,如同商品任人挑选,而红尘正是带那朵艳红无比的玫瑰花。
红尘最终的票数是五十八名的大部分选择,不容置疑,他今年又顺利拿下皇冠。
在主持人宣布会场即将结束时,忽然有一人匆匆忙忙从外面喊道:“等下。”
一人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打断主持人说话,手上举着一沓人民币,上气不接下气:“我还没……还没买……”
在场的所有人焦点都聚到青年身上。
红尘被人带进屋时也下意识想回头看,只是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些工作人员人就把他们火速带离现场了。
红尘走在回寝室的长廊,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他觉得刚才那人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具体在哪里听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毕竟,从陈福光被抓的那天,他就被雪藏三个月,而被雪藏的原因,就是那些人怕他会偷偷跑去警局,担心会暴露他们的行踪,才把他关起来拷问致打。
今天若不是每年一次的更换人选,想必他可能还会继续被人关押。不过也因三个月一直在疗伤,反倒让这次接到了比以往更多的任务了。
红尘一直都在低头思忖,以至根本没注意到,在对面悠长的长廊上,在心不在焉即将进入寝室时,对面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虽然他们隔着大概有个二百米内的距离,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
青年问带路的老人,刚才那人为什么会在胸前别着红花,老人沿着青年的方向望过去,戴着老花镜,用手推了推镜框,正看到有人准备进寝室。
“哦,你说他呀,在这里戴花的是他们的身份象征。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命,据说小时候在找什么人,结果被人卖到这里,从此再也没离开过,没想到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
“找人?找什么人?”
“这我哪知道,只是道听途说罢。”
“这种地方这么糟糕,他为什么不逃呢?”
“听人说似乎是他的家人也被胁迫,关在什么地方了,一旦不听话,那些人就会受到伤害,所以可能是害怕连累他们吧。”
“你不是说你看着他长大的吗?怎么什么事都是听人说?”
“唉,那是你不懂,那人太闷了,很多人都想跟他说话,但就是不理人,你说能怎么办吧?”
青年径直走到写着红玫瑰的门口停下来,手心抚摸过门口那朵雕刻的红玫瑰纹路,沉默半响,忽然掀起眼皮。
认真道:“老伯,刚才我是没买到人感到遗憾,但刘主管问我的问题,你觉得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老伯瞳孔放大,神态慌张,他刚才还在为年轻人的决定拍手叫好,结果不出几分钟,年轻人说改变就改变,这让他感到很意外也很不可思议。
“你确定想清楚了吗?小伙,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多少人想离开,你倒好,还想往里钻,你以为大家都想留在这呢,要不是身不由己谁又愿意蹚浑这水呀,可你不一样,你还可以做选择。”
但小伙已经听不进去老人的劝阻,他态度坚定,语气平和:“嗯,想好了,因为我觉得我追逐的目标好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