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睡?是睡不着吗?”
“没,就是有点不习惯,想等你回来。”坐在沙发的红尘看见贺尔维回来对他迎笑道。
“下午……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一忙就忙到现在了,让你等这么久。”
“说得哪里话,要道歉也是我才对,都是我没考虑清楚就直接过来了,没耽误你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噗,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为人着想。”
“彼此彼此。”
两人坐在桌前相视一笑,红尘在贺尔维面前总是能与其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贺尔维虽然没他大,但做事条理清晰,想的周到,像一位知心朋友。
而这次主动找贺尔维纯粹就是好久没见他了,也怀着可以跟子檀偶遇的情景,想知道他一切安好,便心满意足了。
“你这次来不会过了明天就回去了吧?”
红尘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过两日我也要去探望周叔。”
“周叔?那是哪位?也住这里吗?”
“没,他在农田区。”
贺尔维皱眉:“原来如此。农田区跟矿奴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他?”
红尘连忙拒绝:“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这么忙,还得麻烦你跑来跑去,多不方面呀。”
“可你又不认识地方,自己去我不放心。”
红尘瑶瑶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周叔那,我去过的。”
“也好,那在你去周叔那里前,明天早上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让放松放松。”
“好。”
次日。
一路上红尘一直东张西望,贺尔维看他心不在焉,便问:“怎么了?”
红尘收回视线心虚道:“没…就是没来过这里,就想多看两眼熟悉路况。”
“噗,以前就听你说过,不分东南西北,还以为你拿我寻开心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红尘扶额,汗颜道:“这种事你怎么还记得很丢脸的,别取笑我了。”
“好…好,不笑,不笑。”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能明显看到贺尔维未收尽的笑容。
“喏,到了。”
“什么?”
“我们来的地方。”
红尘视线顺着贺尔维指尖指示的方向,瞬间眸子一亮,不由得心生欢喜,忽然豁然开朗感叹道:“…好美,这什么地方?”
“优派学院”可以说是教育区的一座漂亮孤岛吧。
教育区?那不就是周民哥在的地方?以前写信时就听他说过这里一些事迹,虽然在6年前,他当上这里的先生给学生授课半年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取得联系了,还以为是关在那种如同监狱一般不能与人接触的地方,没想到竟是这般唯美的环境,此间看到这一幕,红尘心里甚是复杂又庆幸。
看着四周四面楚歌,崇山峻岭围着一快不大不小平地,只见云烟缭绕,穿梭在云端与奇峰罗列,似无边界耸立宏伟,绿叶错落有致的显露房子茭白菱角若隐若现,霎是令人心旷神怡,红尘深吸一口气,闭着眸子,平静道:“这里真舒服,谢谢你带我来。”
贺尔维会心一笑:“你喜欢就好,这个地方小时候我也经常来,每次只要心情不好,都会来这里坐上一天,从清晨到日落,从白天到黑夜,总之什么都不想做,就静静的坐着。”
“为什么是小时候?现在很少来吗?”
“是呀,自从长大后就很少来这了,有时候是因为忙,有时候是不想来。”
“为什么?这里不是很漂亮吗?”
“但你看…”贺尔维边说话,边指向前方高低不一的山峰。红尘沿着他的指尖方向望去,凝望道:“什么?”
贺尔维平声道:“虽然这里很美…但你不觉得这地方很像一个出不去的鸟笼吗?它的出路就只有我们侧方那一条婉婷曲折的小路,谁也进不去,而且就算进去了也出不来,所以这种地方只能当成风景观赏,但不能靠近。
红尘听到贺尔维这样表述,不免有些惆怅,如他所示,这地方从上往下看,的确就像一个鸟笼,所以周民哥当上这里的先生之后,才跟他断了联系,后来想要了解情况,也只能通过他的父亲周聪魏,因为只有周叔才能跟他书信。
红尘想到这些,蓦然忧心忡忡,也不知现在的周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以及他那两弟弟妹妹,自从13年前擅自决定离开找人,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贺尔维注意到红尘似有不开心,便对他说道:“走,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午后。
“小郎君,你每日午时都过来帮忙,就不怕有人说你偷懒吗?”一位站在田地里插秧的大娘笑盈盈的对着站在不远处,跟着插秧的青年说道。
青年身穿一件灰色背心及过膝的黑色短裤,头上带着草帽,腰间系着一件长袖,正躬身弯腰利索地将收起来的秧苗一根根插进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汗水划过脸颊顺过颈处滴入田里,坚硬有力的胳膊呈现参差不齐白铜肤色,夕阳映着他满脸通红,身姿傲骨,霎是青春洋溢。
青年笑笑不说话,继续井井有理插着秧,隔间有位大娘也跟着打趣道:“是呀是呀,你天天来帮闫嫂的忙,却不帮我们这些人一次,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正是冲着人家姑娘来帮忙呢。”
这话一出,无论是在树荫下乘凉的农夫还是老人或是田埂正干活的众人,都大大咧咧的笑起来,搞得站在角落插秧的姑娘满脸涨红,羞涩不已,不好意思道:“何娘,你就别取笑我了,才不是呢……”
青年听到何娘这话,也看向角落的姑娘,若不是她提醒,青年都没发现,原来今天确实是多了一位年轻姑娘,女孩看似正处花信年华,有一双大而灵动的双眼,皮肤白皙,长得也漂亮,大概是在城里打工,有事就回来了,看她不怎么熟练的插秧姿势,青年微微一笑。
两人对视片刻,女孩有些羞涩,轻轻撇开视线,嘴角上扬,半响,青年打趣道:“唉,何娘,人家姑娘苗子正红,正是花样年华,还有大好的青春,我一个丧妻之夫,哪敢耽误人家姑娘时间,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诶,小郎君,这话可就不对了哈,你还那么年轻,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出头吧,而且心肠好,喜欢助人,还长得这么好看,你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呀,要是人家姑娘中意你,这事绝对成。”
青年看到在场的人都哄笑一片,便没有继续解释什么,只是礼貌笑笑继续插秧。
而也是这时,树荫下一位农夫忽然望向一处山峰,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身影步履而近,忍不住道:“诶,那两个人是谁呀?外来人吗?”
听到这话,现场的众人都不约而同视线落向一处,一瞬间同样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们这个地方,虽然田埂可以让它们自由分配耕种,但似乎还没有人能够进来这里过,唯有属于这里的人才能出入自由,而青年能顺利进来也是因为他属于煤矿区的人,煤矿区又在农耕耘附近,所以他可以在农田之前来回穿梭,且不受限制。
不远处出现的两人渐渐走近耕地后,也让农民下意识停止手中的活,氛围瞬间陷入死寂,青年正埋头插秧,察觉一下子安静无比,便也忍不住直起身子,同众人看向前方。
夕阳照在那两人的脸上,映得格外醒目明亮,一人篮衣带袍,一人紫衣缠身,蓝衣人手搭紫衣人肩上稍稍用力握紧,紫衣人双手垂直。
看着众人异常的目光,红尘有些怯意止步,贺尔维安慰道:“没事,都是认识的人,不必担心,而且你认识的周叔不是住在这边吗?你刚好来到这边就方便区找他了。”
原来贺尔维故意带他来到这边是给他抄近路了,如此也方便他去周叔那。
两位看似年纪相仿的青年正悠步而近,驻足大树乘凉,众人见状忽然起身,看清两人面容后很是意外,其中一农夫止不住上前打招呼:“原来是贺总您呀,我就说嘛,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敢来此,您可是好久没来这里了。”
贺尔维轻笑道:“好久不见,吴叔近来可好?今年收成还顺利吗?”
“都挺好的…”话音刚落,农夫视线看向红尘,只见此人五官精致,俊美不暇,明眸皓齿,加上一身紫色,衬得皮肤雪白如霜,农夫看得有些发愣,大概是从未见过有男子长得这么好看的,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才道:“这位是?”
“吴叔,我叫红尘…第一次…”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不远处的田埂内传来支水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水上了。
红尘闻声沿着方向望去,大致有十来人正站在属于他们的田梗内插秧,因为是下午,那些人又是背对夕阳,所以看不清是谁,只是此刻所有人都是挺着腰杆站着,唯独有一人躬身低头,而那个水声,正是从那人那里传来。
他觉得这个身形有点熟悉,也怀疑会不会是子檀,但不下片刻,便打消这个念头了,因为子檀申请调遣职位是在煤矿里面,而这个地方只有种田,农活这些。
少頃,红尘收回视线低着头,似在思忖,贺尔维见他似有心事,便对大家说:“他是我朋友叫红尘,看他心情不好便带来这里看看,缓解下心情。”
农夫笑道:“原来如此,也好,出来透透气挺好的。”
正在两人跟几位农夫坐在树荫下的板凳聊得正兴致时,红尘忍不住看向田地刚才那人的位置,却不知什么时候人早就不见了,而其他人依然各就各位继续插秧,此间,红尘心里不由得产生许些遗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半夜。
“王叔,有酒吗?我想喝。”
王叔恹恹从床上爬起来披件上衣,努力睁开眼睛,哈气道:“哎哟,我的大少爷,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半夜爬起来想喝酒了?这是打哪门子的事呀?”
子檀苦笑:“嘿,你怎么知道我叫大少爷呀,我们家的人就是叫我大少爷呐~”
“哈哟,说的什么胡话,人还没喝酒就醉了?还是有心事不开心了?”王叔无奈走向桌前坐下给子檀方倒杯水,也给自己倒一杯。
子檀坐在桌前,闷闷不乐低着头,半响才道:“王叔,我好想他们,我想回家了。”
王叔有些震惊道:“回家?可你的家人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你要回哪里去?”此时的王叔如同化身长辈,耐心开导青年:“而且你老婆不是已经…”
“没死…只是跟人跑了……”
“什么!”王叔瞪大了眼,立即站起来,震撼道:“你是说你老婆没死,只是跟人跑了?”
青年委屈点点头。
“她,她怎么就…怎么就…”
“不怪他,是我做的不好。”
“你是把人打了?”
听到这话,子檀立即不乐意了:“我怎么可能打他,疼都还来不及,我才…我才舍不得…算了,不提也罢,反正就是跟人好上了。”
王叔“……”
“王叔,我想喝酒,能给我来一瓶吗?我知道你有酒,就藏在床底下。”
“你这孩子,竟学会翻箱倒柜了,你等等啊,那可是我收藏多年的陈年老酒,平日里都是舍不得喝,这次就破个例,但先说好,不能喝多,明日你还得赶工做新的项目呢,别喝酒误大事,那是你升职的好机会。”
“知道了,知道了。”
王叔从床底下掏出一坛酒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捣鼓一小蝶花生,温声道:“太晚了,我就不下厨了,你将就吃点吧,看你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想必今晚不让你喝,你也睡不着。”
“王叔,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呀。”
“那你们后来有在一起吗?”
王叔喝口酒,轻描淡写道:“没,自从被人抓来这里限制自由,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只是刚好过来探望朋友,后来就稀里糊涂被人抓来,至此再也没出去过。”
“就这样被人关在这里,难道就没想过逃出去吗?”
“想啊,但这里戒备森严,能逃出去的万幸,逃不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子檀若有所思道:“所以,因为怕死,你们就甘愿一辈子被人关在这种地方,一生为奴?”
“唉,人生何其多苦愁,在哪不是讨生活。”
王叔继续语重心长道:“一开始的确是有人不断逃跑,但没人成功过,而等来的结果就是死刑,斩首示众,后来大家就怕了,而且这地方除了限制我们的自由,制度上也算人性,工作有钱拿,也不愁吃穿,后来也就没有人反抗了,唯一不好就是……”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