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杯卡布奇诺 第6章 第 6 章

阳光偏移，透过窗户，将第二堂课的教室也照得一片明亮。

陆少哲站在讲台上，语调平稳地讲解着知识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台下。第一堂课那个班级里，并没有出现他“期待”的身影。这让他心底那点恶劣的趣味稍稍落空，随之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在意。

那小东西，不会是吓得不敢来了吧？

这个念头让他微微蹙眉，随即又压下。不来也好，省得麻烦。他收敛心神，专注于当下的课程。

课间休息十分钟。

学生们活动身体，低声交谈。陆少哲拿起保温杯，走下讲台，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不着痕迹地飘向教室门口。

上课铃即将响起，走廊外的脚步声变得匆忙。

就在这时，几个身影匆匆从后门溜了进来。

是三个Beta学生，陆少哲有点印象，似乎是和柏渔一组的那几个。他们一边小声说着“差点迟到”，一边快步走向靠后的座位。

然后，陆少哲的目光定格在了他们身后，那个最后走进来的身影上。

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是柏渔。

陆少哲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瞬，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那个低着头、试图快速穿过过道的身影上。

柏渔今天……很不一样。

原本总是散落下来、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柔软黑发，被精心地摆弄过。额前和鬓角的刘海依旧自然垂落，修饰着脸型，但上半部分的头发却被仔细地拢起，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巧而服帖的半扎发，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后颈和清晰漂亮的耳朵轮廓。

这个发型将他原本被头发掩盖的面部线条柔和地展现出来，少了平日的阴郁和遮蔽感，多了几分清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感。

因为匆忙和紧张，他柏渔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睫毛低垂，那种神情并非呆滞，而是一种柔软的、懵懂的不知所措，配合着他原本就偏白的肤色和清秀的五官……

竟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小鹿般的惊悸与纯净。

陆少哲从未如此清晰地打量过柏渔的长相。

以前柏渔要么总是低着头，要么被头发遮挡，在所有人印象里，只是一个沉默、结巴、有些孤僻的模糊影子。

此刻，这惊鸿一瞥，却像一道微弱却精准的光，猝不及防地刺入眼底。

柏渔居然……长得这副模样？

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明艳的美，而是一种干净的、柔软的、甚至带着点易碎感的漂亮。

和平时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以及游戏里那个会气急败坏骂人、倔强不服输的“A9”，都截然不同。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合着惊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掠过陆少哲的心头。

柏渔显然感受到了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身体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踉跄着逃到了最后一排那个属于他的角落位置，迅速坐下，试图用书本遮挡自己。

那三个同组的Beta同学也觉得他今天很不一样，坐下后还忍不住小声笑着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善意的惊艳和调侃，弄得柏渔耳根通红，更加手足无措。

上课铃适时响起，解救了柏渔的窘境。

陆少哲也收回了目光，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回讲台，放下保温杯。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失神从未发生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镜片后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角落时，已经带上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探究。

原来小结巴……藏得还挺深。

漫长的两节课终于结束，下课铃声如同赦令。

柏渔几乎是立刻收拾东西，恨不得立刻化身透明人消失。他能感觉到，今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这让他如坐针毡。

他低着头，匆匆将书本塞进背包，拉链都没完全拉好，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想趁着人流快速离开。

林薇他们似乎还想跟他一起走，但他只是含糊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走，自己则加快脚步，像一尾急于融入河流的小鱼，低着头钻出了后门。

他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前排，有两个Alpha男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两个Alpha在班里算是风云人物，家世好，长相不俗，能力也突出，自带一种属于Alpha的、略显张扬的自信。他们平时几乎不会注意到柏渔这种沉默寡言的Beta边缘人物。

但今天，柏渔那意外露出的带着懵懂惊悸感的侧脸和那种易碎又干净的气质，在普遍平庸的Beta中，显得有些特别。

走廊里人潮涌动。

柏渔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安全的宿舍，低着头，尽可能地靠着墙边快速行走。

那两个Alpha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柏渔因为匆忙而微微晃动的半扎发上，落在那泛着粉色的耳尖上。

“前面那个，是叫柏渔吧？”其中一个Alpha，叫周璟的，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玩味，“平时没注意，今天这么一看……还挺带劲？”

另一个叫李长泽的Alpha挑了挑眉，目光同样带着审视和兴趣：“是有点意思。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没想到Beta里也有这种款。”

“去逗逗？”周璟勾起嘴角，Alpha骨子里那点恶劣的征服欲和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两人加快脚步，轻易就追上了埋头走路的柏渔。

一左一右，近乎并行地将他夹在了中间。

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属于Alpha的存在感让柏渔猛地一惊，像是受惊的动物般骤然停下脚步，惊慌地抬起头。

看到是班里有名的两个Alpha，他脸色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后背却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走这么快干嘛？”周璟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友好，身体却站得很近，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柏渔同学，今天发型很别致啊。”

李长泽也笑着附和，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逡巡：“是啊，差点没认出来。以前都没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他们的夸奖非但没有让柏渔感到丝毫开心，反而让他浑身僵硬，手脚冰凉。这种过于直接、甚至带着品评意味的注视和靠近，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和恐惧。

他讨厌任何形式的关注，尤其是来自这些天生就带着压迫感的Alpha。

“我、我……”他张了张嘴，想让他们走开，但极度的紧张让他的结巴变得前所未有的严重，破碎的音节卡在喉咙里，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脸颊因为急迫和羞耻涨得通红。

他越是这副惊慌失措、说不出话的样子，似乎越激发了那两个Alpha的兴趣。他们觉得有趣，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逼近了一点。

“怎么？夸你还不高兴了？”周璟轻笑，甚至伸出手，似乎想去碰碰他那扎起来的小辫子。

柏渔吓得猛地一缩脖子，眼睛里几乎瞬间漫上了一层无助的水光。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他头发的前一刻——

一个冷冽的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骤然切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你们在干什么？”

那两个Alpha动作一僵，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收敛，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看向声音来源。

柏渔也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陆少哲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手里拿着公文包，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像淬了冰一样，冷冷地扫过周璟和李泽。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释放任何信息素，也没有提高音量，但那属于师长的威严和一种更深沉的气场，瞬间压过了两个年轻Alpha那点张扬的气焰。

“陆、陆教授……”周璟和李长泽顿时有些讪讪，收回了手，气势矮了半截。

陆少哲的目光没有在柏渔身上停留，仿佛只是偶然路过，看到了学生间的“小摩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Alpha，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下课了不回去，聚在这里闲聊？”

“没、没什么，这就走。”李长泽连忙扯了周璟一下，两人对着陆少哲尴尬地笑了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离开了。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柏渔和陆少哲。

柏渔还惊魂未定地靠着墙壁，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那节白皙的后颈在微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脆弱得不堪一击。

陆少哲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柏渔身上，眸色深沉难辨。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从柏渔面前走过，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回响，冷冽气息若有似无地掠过空气。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彻底消失，柏渔才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难堪交织在一起。

而已经走远的陆少哲，在眼镜的遮挡下，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戾气。

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柏渔端着餐盘，习惯性地想找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独自解决午餐，避免任何不必要的社交。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热情地招呼他：“柏渔！这边！”

他抬头，看见林薇和张茜正坐在一张靠窗的四人桌旁，笑着朝他挥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坐这儿坐这儿！”林薇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张茜也笑着点头。

柏渔有些拘谨地坐下，小声道：“谢、谢谢。”

“客气啥！”林薇大咧咧的笑道。

张茜也笑着推过自己准备的水果盒：“吃点水果，维生素C。”

这种自然而友善的对待让柏渔有些不知所措，但心底却悄悄漫上一丝暖意。他低声道谢，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虽然依旧不怎么主动说话，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薇和张茜很健谈，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课堂上的趣事，吐槽某个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又聊起最近新上的电影。

她们并不强求柏渔参与，但总会适时地把话题引到他身上，问一句“柏渔你觉得呢？”或者“那个模型你上次是不是用的另一种方法？”，给他一个可以简单回应或者点头摇头的机会。

气氛轻松而融洽。

柏渔慢慢发现，和这两个活泼又善解人意的女Beta相处，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她们就像两颗温暖的小太阳，不会灼伤他，却驱散了他周围一部分冰冷的孤寂。

他忽然想起好像少了一个人，便有些含糊地问：“赵、赵峰呢？”

一提到赵峰，林薇和张茜立刻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一种“你懂的”的八卦笑容。

“他呀？”林薇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重色轻友去了！”

张茜笑着补充：“可不是嘛！最近跟教育系的一个Omega走得特别近，天天一起泡图书馆，吃饭哪还轮得到我们这些电灯泡？”

林薇捧着脸，语气里带着点夸张的羡慕，“啧啧，赵峰那小子运气真好，能从Alpha眼皮子底下捞个Omega。”

柏渔安静地听着，他对Alpha和Omega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网络和道听途说，现实里接触很少。

家里父母都是Beta，亲戚里也几乎没有第二性别特别突出的，导致他对A和O总有一种隔阂感，尤其是Alpha，总觉得他们自带一种令人紧张的压迫感，比如刚才走廊里那两个，还有……陆教授。

“其实Omega挺好的。”张茜比较务实，“听说信息素可好闻了，可惜咱们闻不出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Beta，相处起来没压力，简单。”

林薇点头附和：“对啊对啊，Beta多好！不过……”她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柏渔，“柏渔，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Alpha？Omega？还是跟我们一样，觉得Beta就好？”

突然被问到这种私人问题，柏渔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差点被饭噎到。他慌忙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筷子。

“我、我……”他结巴得更厉害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身影——高挑，妖娆，操作犀利，声音慵懒又带着钩子……

是“海边蓝桉”。

那个把他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让他又气又委屈、却又无法真正憎恶的……御姐Omega。

虽然对方性格恶劣得要命，但柏渔不得不承认，自己最初，就是因为那份强大、美丽和独特的御姐气质而被吸引的。他喜欢的，确实是Omega，而且是那种……强大、自信、甚至有点危险的Omega类型。

他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O…Omega吧……”

“哇！”林薇和张茜同时发出惊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原来你喜欢Omega！什么样的Omega？可爱的？温柔的？还是……”

柏渔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餐盘里。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他喜欢的是“海边蓝桉”那种类型的？那也太……太难以启齿了。

他只能胡乱地摇摇头，含糊道：“就、就……还好……”

看着他这副羞窘得快要冒烟的样子，林薇和张茜很贴心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相视一笑，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学校附近新开的奶茶店。

柏渔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因为刚才那个问题，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让他心情复杂的主播。

他喜欢的，是像“海边蓝桉”那样的Omega。

现实中，他遇到的那些Alpha，却只让他感到紧张和不适，比如刚才那两个，还有……总是让他莫名心慌的陆教授。

这辈子估计是孤独终老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觉得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一件既麻烦又难以控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