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淤泥。”冯谁斟酌着字句,沙发柔软得让人陷进去,室内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花香,“像是沼泽的淤泥,我在沼泽里,想要上岸,却怎么也拔不起沉甸甸的双腿,我想呼喊求助,可身边人如常地跟我说着话,谁也没注意到我身处不见天日的沼泽,沉闷、呼吸不过来、恶心感……”
医生刷刷记录着,眼中的真诚不似作伪,真心实意地共情着冯谁的痛苦:“你知道吗?你能感觉并描述出这种感受,已经走在治愈的路上了,就算身处不断下陷的沼泽,我也能感觉到你强烈的求生**。”
医生又循循善诱地引导冯谁说出更多感受和症状,但小心地避开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事件,大概察觉到冯谁的防御,她并不急于让冯谁袒露所有。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医生看了眼手表,在冯谁面前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今天先到这儿吧。”
冯谁喝了口茶,很香,但没有熟悉的感觉。
“三个建议。”医生比了个手势,“如果不愿意吃药的话,只能先从这方面调整。”
“好。”冯谁端坐,认真地聆听。
“第一,如果那种感受再次袭来,在纸上写下你想对一些人、一些事说的话,写完可以撕掉或者扔了,不必保存。”
“好。”冯谁点头。
“第二,不管六年前导致你抑郁的事情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不再回想。”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手心,大雨敲打屋顶,冯谁皱了皱眉:“这个,是能控制的吗?”
“知道冥想吗?”医生问。
“了解一点。”
“跟冥想一样,不用想着控制,当回忆出现在脑海时,察觉到它的出现,然后把注意力慢慢拉回到当下在做的事,比如呼吸。”
冯谁试了一下:“但是……如果它反复出现呢?”
医生心有成竹,微微一笑:“那就一次次拉回来就好。”
冯谁还是有点怀疑:“这个拉回,到底有什么用呢?”
“这涉及到神经科学理论中的神经可塑性,大概来说,就是你的每次回想痛苦的回忆,你的神经通路就会通电,相当于回想一次,就加强一次这个通路,于是陷入痛苦慢慢变得容易且平常,但如果你不再回想,不再理会,熟悉的神经通道就难以保持连接,痛苦对你的影响就会慢慢淡去。”
“那回忆呢?”冯谁问,“回忆也会随着痛苦淡去吗?”
医生怔了一下:“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三点。
“相比心里总是想着痛苦的往事,我希望你今后能更多地想一些开心的、快乐的事情,想那些能成为养料滋养心灵,能作为支柱支撑人生的愉悦的东西。”
养料。
支柱。
冯谁在心中默念两个词语,有些茫然无措。
医生看着他的反应,面容变得严肃了一些:“这样的事情,是有的吧?”
冯谁陷入回忆,目光躲闪。
“这样,我们现在列出三件事,三件曾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不管有多小,哪怕只是那天的天气很好,让你觉得愉悦,也可以算在里边。”医生柔声引导。
回忆中的瘴气和鬼影褪去,一些片段变得鲜明。
“有的。”冯谁感到一阵振奋。
“是什么呢?”医生微笑期待看着他。
冯谁张了张口,却又感觉阻塞,愧疚和痛苦的荆棘缠绕而上,也许那根本算不上……
医生敏锐地指出:“不要想其他,那里没有前因后果,没有道德法律,只有纯粹的,作为记忆的美好和愉悦。”
只是记忆而已吗?
如果只是记忆……
“曾经有人……”冯谁有些艰难开口,在医生含笑鼓励的注视下慢慢说下去,“有人给我读了童话。”
他有些赧然地看了眼医生,对方并未嘲笑和轻视,反而轻轻点头。
这种不被评判的包容让他感到一阵放松。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讲故事。”冯谁说,“我真的挺开心的。”
第一件事顺利出口,接下来就轻松很多。
“有一次,我和……”冯谁顿了一下,“我和一个朋友,在雨中骑马,牵手。”
他耳朵有些热,飞快抬眼看了下对面,医生专注地听着,嘴角弯起一个善意的弧度。
冯谁放下心,仿佛再次回到六年前的雨天,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马蹄铁踩进积水里的吱嘎声,和风拂面的微微凉意,还有赵知与手心的滚烫温度。
沉寂昏暗的沼泽仿佛漏进了一线天光,沉闷压抑的心脏变轻了些许。
养料和支柱。
医生是对的。
冯谁深吸一口气:“第三件……”
他垂落视线:“我和珍视的人,曾经相拥而眠,哪怕后来分开了,我也觉得没有遗憾。”
他抬头笑了笑:“都是很小的小事。”
“不,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医生说,“你看,曾经的你,也被人好好地爱着呢。”
冯谁睁大了眼睛,脸上一下子火烧火燎,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不可能,看得出来吗?只是……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医生脸上展开沉静的笑意:“感受是相向的,比如从心理学上说,孩子天生就爱父母,但有的孩子长大了会讨厌父母,为什么呢?其实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也讨厌他们。感受隐藏着未经察觉的事实。反过来说,你从这三件事上感受到愉悦和幸福,你珍视那个给你讲故事、与你牵手、和你相拥的人,正说明着,对方也同样珍视着你。”
结束时,冯谁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问医生:“真的会保密吗?我是说,这毕竟是公益性质的,没收费……”
“请放心。”医生严肃道,“即便是这场公益活动的发起者,我也不会向他透露谈话内容,这是我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和自我要求。”
冯谁听着有些怪,但还是明白了主要意思,于是放心地点了点头。
“阿谁!快来!二楼有游客要讲解……你干嘛呢?”
冯谁睁开眼睛,站起身,往画廊二楼走去:“吸收营养呢。”
“……”李就推了下眼镜,“刚才笑得很猥琐。”
“……我以后控制一下。”
二楼需要讲解的游客是一对外国夫妇,确认对方能听懂中文后,冯谁开始向他们介绍墙上的画。
大部分讲解词是提前背好的,所以换谁讲解都一样,但唯有这幅画,李就每次都会安排冯谁。
周末参观的人很多,很快二楼就围绕着冯谁聚集了一小堆人,有游客拿出手机录像。
“抱歉。”冯谁停下来,“这里禁止录像的。”
对方道了歉,有些遗憾地放下手机。
十几分钟后讲解结束,响起一片掌声。
“为什么只有这只羊跟其他人不一样呢?”外国男人提出疑问,“是有什么寓意或象征吗?”
冯谁怔了一下,转身看向墙上的油画,苍翠的森林,碧绿的草地,小男孩和长着人脸的动物们,毛发雪白的山羊。
他转过身,微笑道:“我想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寓意或是象征,大家请看……”
冯谁隔空指了指画上人物的分布:“构图是基础的S形,男孩和小动物们的分布位置是本就构思好的,但山羊却是临时加上去的。
“它是闯入者、是外来客,它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片奇迹森林。”
“恕我直言,这是否带了您的主观感受和个人猜测呢?”外国男人问。
“是的吧。”冯谁笑了下,“毕竟审美和感受都是主观的。”
“这样的不和谐因素是刻意为之吗?画家想藉此表达什么呢?”
冯谁看着油画,时间如颜料般稀释模糊,那个橘黄色的黄昏里白衣少年的剪影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
“我想……”冯谁郑重开口,“与其说画家藉此表达什么,倒不如说山羊向我们传达了,关于画家的什么。”
外国男人眼里浮现赞许:“您是否认为它的出现,表达了画家本人也未曾捕捉到的潜意识?”
“潜意识吗?”冯谁笑了笑,“是的吧。”
二楼游客不知何时都聚集到这里,一双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冯谁,等待着他的解读。
这场景着实有些荒诞,赵知与知道他的画阴差阳错流落到李就的画廊,又让冯谁借此赚取每周三百块的兼职费吗?
冯先生毕竟做过我的保镖,这幅样子只会让我丢脸。
你跟个保安计较什么。
冯先生,好久不见。
赵知与的声音重重叠叠,周而复始,铺天盖地,冯谁定了定心神,三百块呢,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我想,山羊之所以只是山羊,大概因为画家也认为它不属于那里,它与那片森林,与作为主角的男孩的世界格格不入,即便画作捕捉到了他们在一起的瞬间,可其后隐藏的却是必然而然、无可奈何、心知肚明的分离,突兀短暂的相聚,反倒给沉于水下的注定的分离以重量,反之亦是如此。”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安静。
冯谁微笑道:“以上是本人的讲解,我是导览员7号,结束参观时请大家给我一个好评。周末参观本画廊,大家也可以随时找我,谢谢。”
“你现在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李就在冯谁跟前放下一杯咖啡,“刚才好几个游客专门去前台表扬7号导览员,还有人要你联系方式哦。”
“男的女的?”冯谁吹了吹咖啡。
“啊?”李就没反应过来。
“要我联系方式的,男的女的?”
“……”李就推了下眼镜,“男女都有,不是……你最近真想开了啊?”
“你不是说我猥琐吗?”冯谁小心抿了口咖啡,“我也深以为然,但猥琐大叔要是还有点吸引力,那也算是个安慰。”
“……”李就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还记着呢。”
“不猥琐吗?”冯谁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一点都不,帅得不要不要的。”
“真帅?”
“包的。”
冯谁开心了点,又喝了口咖啡,皱了皱眉:“你这什么便宜豆子?”
“不便宜啊!好几百呢!”
冯谁眨了眨眼睛:“哦。”
李就也喝了口咖啡,环视了一圈人来人往的画廊,有些感慨:“真没想到啊!六年前咱们都算是社会边缘人吧,现在我居然开了个画廊,你奶奶病也治好了,不用刀尖舔血了。”
冯谁笑了:“不但开了画廊,还跟白富美女友感情甚笃,钱绰绰有余,名声也是水涨船高,卖假画制假.钞什么的,简直像别的什么人的人生。”
“那不是走投无路嘛。”李就叹息一声,“人在困境时真的容易想岔,幸好你拉住了我。”
“技术还在的吧?造假?”冯谁问。
“那是,一比一仿真,虽然只在脑子里演示过。”
“忘了吧。”冯谁说。
李就动作一顿:“……好。”
李就看了看冯谁,欲言又止。
“说。”冯谁皱眉啜了口咖啡,头也没抬。
“……你还好吧?这个月情绪不太对劲啊,发生了什么吗?”
冯谁下意识要否认,却在话语出口时哽住。
咖啡的雾气熏热了眼睛。
冯谁讲解赵知与油画时翻涌的情绪,再次涨潮一样席卷而来。
“我……”冯谁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我见到他了。”
李就先是疑惑,继而表情严肃起来:“你说赵知与?”
冯谁深吸一口气:“是。”
仅仅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胸口就一阵难受。
李就起身走过来,坐到了冯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现在不傻了,在我们酒店谈生意,挺像回事。”冯谁说。
李就没说话,重重抓了抓他肩膀。
“他叫我冯先生。”
冯谁笑了一下:“以前的事大概还记得吧,可能有点嫌弃。”
“你别这么想……”
冯谁摇了摇头:“是我的错,但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选,我就是那样的人,就算那时他潜意识里知道我们不会长久,最终却是我导致的分开。”
李就皱着脸,不知道怎么安慰冯谁。
“就儿。”
“嗯?”
“我算是咎由自取吧?”
李就叹了口气,重重拍了他两下。
过了一会儿,冯谁坐直身体,深呼吸几次:“多愁善感了,抱歉啊。”
“道啥歉?有什么就该说出来。”
“嗯,说出来好过多了。”冯谁笑了笑,“我继续去工作了,记得好评要给奖金。”
“知道知道,掉钱眼里了你。”
冯谁笑着起身,目光不经意一扫,突然整个人顿住。
隔着人来人往,楼梯盆栽旁站着个一动不动的高大男人。
赵知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不知看了这里多久,但在冯谁目光与他接触时,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身离开了。
冯谁下意识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
李就瞠目结舌:“咦,我没看错吧……那个人,哎那个人是赵……”
“我去下卫生间。”冯谁丢下一句,跟上了赵知与离开的方向。
一楼雕塑展览区人不多,冯谁很快看到了赵知与的身影,与一个衣着考究的白人男性一起,用法语交流着。
“这家画廊很不错吧?”白男说,“我不经意发现的,还没被同行盯上,老板眼光毒辣,品味也有种剑走偏锋的大胆。”
“还行,专门来一趟倒是没必要。”
“赵,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布局,难道不该亲力亲为吗?”
赵知与轻叹一声:“明明是你想趁机看展,别拉上我了。”
“刚才你看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白男有些心虚,转移了话题。
冯谁的脚步轻了些,石膏雕像在阳光下唯美静谧,却不及赵知与侧脸轮廓精致。
赵知与的法语腔调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一种磁性低沉的性感:“怎么会呢?”
“你看他看得很专注。”
“他长得不错。”
白男笑了笑,语气带上了暧昧:“那个男人很漂亮啊,是你的口味吧?”
赵知与俯身看一座莫里哀雕像,又换了个角度观察其神态和结构,随口道:
“老了点,我还是喜欢同龄的。”
“你去哪了?”李就看着返回的冯谁问,“脸色不太好。”
“有吗?”冯谁摸了摸脸,“可能看到前任太激动了吧。”
“……”李就钦佩,“你有时候真的坦诚得让人猝不及防。”
冯谁笑了笑:“有活吗?前任虽然让我激动,但还是搞钱要紧。”
“有,就刚才有个外国男的,看起来挺有钱的,需要会法语的讲解员。”
“……”冯谁慢慢吸了口气,“换一个。”
“咋了?”李就不解,“专业对口啊。”
冯谁薅了把头发:“我那自学的撇脚口音,太丢人了,换一个。”
李就多看了冯谁两眼,合上登记册:“没了。”
冯谁愣了一会儿:“那我先走了。”
李就看了眼大厅,压低声音:“赵知与在诶,话说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我们画廊被网红打卡太多次火了吗……重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真的不……”
“不。”冯谁斩钉截铁。
李就看着他。
冯谁按了按太阳穴:“看到前任太难过了,我现在能提前下班疗会伤吗?”
“你这么一说,跟开玩笑似地,倒让我放心了不少。”李就说。
冯谁笑笑:“走了。”
在购物广场路边停下时,冯谁脑子里有一瞬空白。
他环顾四周,休息日里人潮拥挤,到处是带着小孩的家长和无忧无虑的学生。
他看了眼手心,又看了看身下的摩托车。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一秒在哪来着?好像是李就的画廊,他在那里兼职赚钱。
中间的记忆好像被人齐齐整整地切断,取走,塞进另一个空间,消失得干脆利落。
冯谁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是以这种梦游一样的状态开车来到这里的吗?
但为什么偏偏在这停下?
冯谁下意识抬头,购物商场外墙的大屏上播放着广告。
冯谁把注意力拉回,放到呼吸上,眼望屏幕上的广告,慢慢找回现实的实感。
广告从巧克力切换到智能手机,然后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赵知与、陆名。
冯谁呆愣着看着那两个名字。
出现幻觉了吗?
他深呼吸几次,集中精神去看。
大屏幕换成了护肤品的广告。
冯谁抬头盯着,广告又换了几次,时间过去十多分钟,赵知与和陆名的名字再次出现。
冯谁心一下子紧绷,眼睛死死盯着上边,外墙反射的日光带来一阵刺痛。
联合康健集团独子赵知与,与×城豪门接班人陆名联姻,世纪婚盟,共谱华章。
短短一行字,没有配图,没有冗余的杂言,只停留了不到十秒,就淹没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快节奏广告里。
冯谁慢慢垂下视线,拿出手机。
置顶的森湖科技公众号里没有这条消息,冯谁又往下翻,赵家集团,陆名家的公司,豪门娱乐八卦,西海晚报……
太阳斜了点,直直落在身上,腋下沁出汗水,冰凉的汗,冷得人打了寒颤。
冯谁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官方消息,这回要内容详细许多,甚至附上照片。
照片里的赵知与跟陆名都穿正装,并肩而立,一样的身高体型,一个精致冷淡,一个多情含笑。
冯谁把整篇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三遍。
额上出了汗,太阳炙烤得一边脸火热,他抹了把汗水,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把照片保存,收了手机。
老方不在家,到家后冯谁洗了澡,弄了吃的,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
期间李就打来电话,问冯谁有没有事。
“我可能搞砸了。”李就跟他说。
“什么?”
李就有些难以启齿:“是这样的,你回去后没多久,赵知与也准备离开,我就大着胆子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说你想请他吃饭,问他方不方便。”
冯谁捂住脑门,声音沙哑:“你比我还要猝不及防啊。”
李就沉默了,冯谁笑了笑:“下次别这么突兀了,整得人多尴尬啊。”
“你不问我结果吗?”
冯谁看着天花板:“就儿,咱俩这么多年兄弟,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要真有什么好结果,你打电话来的第一句话就说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地,我看你那个样子,就冲动了……”
“没事。”冯谁安慰他。
“阿谁。”
“嗯?”
“你要不忘了他,跟别人处处试一下。”
“好啊。”
“……”李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忿,“他只是冷冰冰看了我一眼,连拒绝都没有就走了,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旧相识,就算……”
门吱呀打开,冯谁看了眼:“老方回来了,回头再跟你说。”
“啊,好。那什么,你还好吗?我晚上可以过来。”
“别,大周末的,陪女朋友吧。”
“今天回得挺早。”老方跟他说。
“嗯。”
老方放下购物袋:“饿吗?现在做饭?”
“不急。”冯谁揽着老方的肩膀,“跟你说个事。”
“啥事啊?这么正式的?”老方坐在沙发上,“你谈对象了?”
冯谁笑了下:“上次不是说给我介绍吗?”
“你不是说看不上吗?”
“我说的是以后再说。”
老方翻了个白眼,又突然反应过来:“你……”
冯谁点点头:“我相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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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