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庚数头,一入伏,要是不起风,凉不过半刻就能让地表温度腾升至30多度。
白湘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把她白净的脸烘烤得通红,公交上的冷风已经不管用了。
她焦急得看了眼时间。
公交驶过一幢大楼,她看到顶楼光滚动的光感显示屏,“冶星集团继承人携手合伙人进军新领域,年仅28岁或将加冕新一轮风向标代表”。来不及瞟一眼这位天之骄子长什么样,司机一脚急刹,车上的人立马叫嚷起来。
“怎么开车的?”
“哎呦,我的妈呀!”
前面好像出事了,这条横贯s市中心的大道车流不息,出事的地点刚好是个十字路口,瞬间阻滞了过往的车辆。
一辆黑色保姆车追尾私家车,车主不依不饶,与之交涉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士,脸上挂着职业笑,眼神却一直紧盯着保姆车的动态。
白湘心想,这么倒霉居然遇上车祸了。
亲戚给自己介绍了一份工作,雇主想要找一个安分年轻的住家保姆,不然凭自己没学历没背景,这辈子很难拿到五位数的薪水了。她可不想因为迟到丢了这个好差事。
正哀怨着,白湘接到了电话。
“喂,姨妈。”
“小湘啊,到哪了?千万别迟到啊。”
白湘伸长脖子看了眼前方,“我这堵车了姨妈,不过我出门早,应该来得及。”
对面说:“那就好,到了老板家里机灵点啊,我刚给先生通了电话,等着你过去的,老板的联系方式我先发你手机,有什么事自己看着来。”
白湘连连道谢,挂了电话。
这时黑色保姆车前的女士接了个电话,对面的车主指着车身上显眼的坑陷和散落一地的零件,骂道:“妈的,赶着去投胎啊,他妈长眼了吗?这老子买的新车!”
“先生,是您占着右转道不动,绿灯亮了十多秒了,您刚才是在抽烟吧,分神导致操作失误挂上倒挡,我们司机来不及反应才撞上去的。”女士一边举着手机一边温声解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挂错档了,尼玛你们撞上来给我吓一跳,目测这起步时速是要起飞啊,别他妈在这废话!”车主不耐烦得摆摆手,新车被撞个大坑别想指望他有啥好脸色。“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等交警来吧,草,什么破事。“
这话一出,女士眉头拧了起来,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无奈,一手扶着车前盖一手拿起电话。
白湘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时保姆车降下了车窗,露出几个稚嫩的脸庞,看上去才五六岁的样子。
有几个小孩已经被吓哭了,车上还有同行的大人,手忙脚乱在哄着,只有靠在窗边的男孩低头着将脸隐没在光线下。
女士开了口:“要不这样吧,我和司机留下来和您处理这个事故,让我们其他老师带孩子上医院看看。”
车里这些人物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在自己带队研学过程中出了意外,这个饭碗怕是保不住了。
交警很快也来了,拥堵的车辆满满驶动,白湘注意到一辆豪车从路口对向驶来,想必是家长们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交警来了之后,车道就恢复正常了,公交司机甩起方向盘,直行出了十字路口。
差不多两点,白湘下了车。她跟着导航走进小区,s市别墅区古阚壹号,豪华到随便一块路转都是从北非石矿完完整整凿出来的。别墅区有专门的摆渡车,绿林鳞萃比栉,水系蜿蜒纵流,喷泉池里的水汽能消散大半暑气。
摆渡车停在了5号门牌前,白湘莫名有点紧张,将衬衣下摆掸平,借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下头发,看还有点时间,又找了个垃圾桶把矿泉水瓶扔掉。
2点30分,刚好一袭凉风吹来,二楼阳台门被拉开,纯白色窗帘被风吹动着。
这也太准时了。
两分钟后,白湘按门铃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大门从内被打开了。
面前的人身形格外好看,即使穿着最简朴的家居服,也有种非凡的气质,容貌在光影下显得不太真切。
待看清后那张脸眉目凌厉,眼神透着些冷淡,面廓是柔和的,鼻梁挺翘,鼻尖有颗财帛痣,显得有点幼拙。兴许是刚睡醒,皮肤格外雪亮透白,碎发搭在额间,给人一种温沉的感觉。
白湘顿了顿,赶忙问好:“方先生您好,我是庄姨介绍来的,我叫白湘。”
“你好。”方来点点头,“等很久了吗,抱歉,庄姨给我发过信息,一时没记起,应该早点和门卫打声招呼的。”
白湘没想到他这么客气,说道:“没有方先生,我这不是怕迟到吗,正好熟悉下路。”
方来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女孩,“进来吧,不用换鞋。”
白湘进屋后,方来从厨房度端了杯水,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手,水杯居然是温的。
喝了几口水后白湘便于是开始打量起四周。
屋子里宽敞明亮,陈设布置干净简洁,几乎没有什么摆件,只有一些大件家具,侧户落地门窗连着庭院花园,旁边有一辆机车模型,后座上放了几本杂书。然后她注意到顶式壁橱上挂了幅全家福,两个英俊的男人亲密得环抱着一个奶娃娃,模样青涩,可这照片上的两人也没多大年纪。
这时沙发上的方来接了个电话。
他接听后轻声开口:“好的,我知道了,不是说过很多次吗,关于小少爷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边回复道:“是蒋总不让我们给您打电话,出事的地方在公司附近,随行老师也懵了,和小少爷一辆车的还有市主任家的孩子,小孩儿磕破点皮,蒋总已经去医院了。”
他继续说:“主任家的司机跟在车后面看到出了车祸,马上去查看了,司机是临时换班来的,听说昨晚熬夜赌了几手,今天开车打盹了。”
方来这才放松下来,“嗯,那让你们蒋总看着办吧。”
白湘听了个七七八八,沙发上的人坐姿板正优雅,那双接听电话的手骨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
见她没吭声,方来疑惑得抬了抬眼。
“啊,方先生,您说什么?”白湘回过神,被这么一注视,耳朵有点发红。
方来:“你在看什么?”
“没有,我就是看您的手很好看。”
方来没说什么,拿书盖住了自己的手。
白湘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好用喝水来缓解尴尬,说:“这茶是甜的,真好喝。”
“放了柚子蜜。”方来问:“庄姨说你学过西点,会做其它菜系吗?”
“嗯,之前在甜品店打工,有师傅教过我一段时间,不过没那么专业。”白湘坦白。
方来点点头。
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十多分钟,接着门外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方来起身去开门。
司机下车后熟稔得和方来打招呼。
“方先生,您在这签个字。”
方来接过签收单,转过头道:“白湘,麻烦把送来的东西整理一下,那边是杂物间,东西拿出来后记得打开厨房空气净化。”
方来指了个位置,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我接个电话。”
“好的,方先生。”白湘放下杯子,能干活总比呆坐着强!
“喂,还在公司吗?”
“睡着了?那别折腾他了......半个小时前不是打过视频了,我没担心,林助理也都和我说了。”
方来一句一句回复着,时不时看向眼门口的冷链车。
“还没有,没什么胃口。”
“别贫了,林助上午来找家里找资料,我问了他一句,他说你下午还要去冥鸿?”
“今天的课辅击剑老师给我发了消息,你要是没空,晚点我去送他。”
“嗯,那我挂了。”
白湘一边利索得收拾送来的食材,一边忍不住好奇,看样子给方先生打电话的人就是家里的另一位主人了,她听不到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从头至尾都是方来在回复对方。
白湘心里还是清楚的,给有钱人家做事什么都要谨慎,做好自己该做的。她今天刚来第一天必须留个好印象。
可是要是你老板是个冷面大帅哥,多少都有点好奇的吧。而且她这样也不是八卦,了解雇主家庭状况和喜好才能干好工作啊,这么一想她彷佛觉醒了打工人灵魂,卖力得在厨房忙活。
送来的生鲜很名贵,还好她大概知道怎么分类,果蔬不能混在一起,海鲜放进真空舱,冰箱里的没吃完的都要先清理出来,搅碎成辅料用作宠物粮。
把这些活干完后她洗了点水果端出去。
方来从院子里走来,擦了擦手,对白湘说道:“这么快就忙完了?辛苦了,快下雨了,帮我把那几盆春兰搬上楼吧。”
白湘点头:“哦,好的。”
这也是庄姨嘱咐过的——“方先生不能干重活,很爱护自己养的绿植,刮风下雨要搬进屋内,蒋总在家就是他来搬,不在家就要去搭把手,千万别让方先生的手受伤。”
天气预报预计晚五点有小雨,这会儿已经驱云逐雾,天色转阴了。
方来怕雨势急,抱了一株半人高的花盆往楼上快步走去。
两个人搬了四五趟,把院子里的盆栽全搬到了花荫房,紧接着细细密密的雨滴落了下来。
白湘看着方来的背影,他站在荫房中央,不经意得揉了揉手腕。
白湘:“方先生,你的裤子脏了,应该是沾到泥了。”
方来低头瞧了瞧裤脚,倒是没在意裤子,却看到有个瓷盆有道裂纹。
“这......对不起先生,可能是我不小心......”这些白湘有点紧张了,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方来是个很有品味的人,想必这些盆钵也不便宜。
方来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说:“没事,家里还有新的,正好找个机会看看哪些需要移栽。”
花盆裂了倒没事,只是这株好像是因为根茎长得太粗,断了一截,把花盆顶裂了。
这株春兰八年老根,长不出新芽了,方来犹豫要不要把它扔掉。
白湘擦了擦手蹲下来看:“先生,这根断得不太严重,养养还能活。”
方来莫名信了她的话,说:“你看看一楼杂物间还有没有合适的花盆,先移栽过去。”
“好。”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白湘小心翼翼关上花房的门,看着满屋绿景,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两人独处,有点度日如年,又或许是初来乍到的不安,方来回了房间后,白湘更加不自在了,这偌大的别墅没什么人,缺少了生气,她只能来回晃荡,摆摆东西擦擦灰,然后坐在餐桌边托腮发呆。
这时方来下楼,身上换了套麻灰色休闲西装。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留在家里吧。”
白湘听这话僵直得站了起来,这才第一天干活就把我撂家里了?
方来补充了句:“小房间可以休息,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了,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看个家而已。”白湘笑着说,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这儿的安保,自己丢了房子都不会出问题吧。
方来走后,白湘才算是彻底松口气,感觉头顶那片乌云也跟着走了。
或许是因为方来年纪不大,却有种无形的沉威,很体贴,但行事冷淡,就显得不太近乎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