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叫门天子踹下皇位[明] 第2章 踹下第二脚

翌日。

奉天殿偏殿，常朝议事。

朝堂之上，朱祁钰沉着一张脸，厉声道：“瓦剌狼子野心，必不可轻易退兵，我京师该如何加强战备！事到如今，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空气凝滞一片，与瓦剌在大同猫儿庄一战，明军大败。土木堡一战，又大败！甚至连圣驾都蒙尘北狩！

如今再提战事，军心涣散，朝政瘫痪，众臣更是“畏瓦剌如虎”，谁人敢回此话！

翰林院侍讲徐珵犹豫片刻，上前道：“臣有一言。”

“说。”

“瓦剌兵强马壮，我军恐怕难以招架。何况臣夜观星象，见京师上空“荧惑入南斗”，此乃上天预警！京师兵戈将起，不宜久留。今时今日之危局，唯有南迁才能为大明留一线生机啊！”

“荒唐！”礼部尚书胡濙怒斥。

“都城自南都迁至我京师，迄今不过二十余年，费尽多少民力财力。此时南迁岂不是让当初心血皆付之东流！”

“更何况太宗皇帝的陵寝还卧在昌平的明长陵，祖宗陵寝在此，百姓根基在此，如此弃京避祸，岂不动摇国本，丧失民心！”

兵部侍郎于谦目光如炬，说话铿锵有力：“京师乃天下根本，一动则大势去矣！昔年南宋，便是前车之鉴！”

“一味退守、屈膝求和，割地赔款，称臣纳贡，可谓是自毁长城！倘若南迁，瓦剌攻来便如入无人之境！我京师百姓将尽数是其刀下亡魂！陆秀夫尚有崖海可以身殉国，敢问诸位大人，来日又要寻哪片海，方能对得起这天下万民？！”

“今日若退，便是腼颜人世，不如以死明志，免得死后仍遭唾骂！”

吏部尚书王直、内阁学士陈循等人纷纷应声支持。

“说得好！固守京师，稳定国本。这才是抵御外敌的正道。”

“如今敌军压境，人心本就惶惶，若轻言弃京南迁，国本一散，民心必乱，到那时再想组织抵抗，便是难如登天！”

“是啊！”

……

一时间，徐珵的面色涨红，他只觉得一句句都像是指着他鼻子骂。南迁是他说的没错，可为何提出南迁就是罪大恶极了！

他连忙躬身解释：“下官今日劝南迁，并非弃国，是‘留得青山在’；并非避战，是‘暂退以图后举’。”

“若执意固守京师，城破之日，咱们便是千古罪人；若南迁保全社稷，日后再北上雪耻，才是真正对百姓尽责啊！还请诸位大人三思，为大明的存续计，为天下苍生计，采纳南迁之议！”

在他看来，南京本就是开国都城，宫殿尚在，百官衙署齐全，江南漕运畅通，粮饷充足——迁去南京，既能避开瓦剌锋芒，又能迅速重整兵马、安抚民心。

等大明缓过这口气，再调南方精锐北上，何愁不能迎回陛下、收复失地？

朱祁钰目光冷冷，从他面上一扫而过。

站在一旁的太监兴安使了个眼色，后头的小太监立刻快步上前，将徐珵扶了下去。

接着扬声喊道：“再敢言南迁者，斩！”

郕王府内，正院。

一大清早朱见汐就被抱来了正屋，丫头们刚服侍完王妃起身。她就那样不哭不闹的，就在一旁被安安静静的抱着。

看得王妃心都化了，她连忙把女儿抱过来，“乖囡囡，娘的小固安，叫娘……”

七八个月的模样，正是软乎乎惹人疼的年纪，小手胡乱在空中扒拉着。听见人说话，就会停下动作歪着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大人，像是能听懂似的。

她还发不清完整的音节，只张着粉嫩嫩的小嘴，憋了半天，超级认真的表情，总算吐出一个“凉”字。

刚说完，她自己先乐了，咯咯地笑出声。

王妃又惊又喜：“嬷嬷，固安会说话了，你听见没？她刚刚叫娘了！”

“奴婢听见了。”邬嬷嬷眼尾的褶子都笑开了，“奴婢就说郡主非同一般，才这么小郡主就会叫娘了，这聪明劲儿同王妃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妃眼底下还微微泛着青黑，可见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可如今抱着软嘟嘟的闺女，早把那些个忧虑抛之脑后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软乎乎的。

朱见汐咧开嘴，两颗小米粒般的牙齿就露了出来。

太好了，她终于能够说话了！

努力叫了几声“凉”，很快她就能清晰的发出“娘”来了。

王妃越发惊喜，和屋内的丫头嬷嬷都忍不住指着东西教她认。

“小郡主，奴婢是邬嬷嬷。”

——“嬷！”

“小郡主，奴婢是弄秋。”

——“啾！”

朱见汐晃晃脑袋，一个一个念，字正腔圆，很有力道。她的舌头使用起来还不是很灵活，记性倒是很不错。

正院里，她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是在笑什么？

她嫩生生的小脸跟着大家转，乌溜溜的眼睛里还有着懵懂，却也跟着“咯咯”直笑。

“六！”小六六，她会说话了！她在脑子里开心道。

作为一个连自己需求都没办法表露的婴儿，天知道她是怎么度过的。整日里闷在房里，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只能填光柱，这么久来，光柱都要满了一截。

“宿主，恭喜你。小六也为你感到开心。”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婴儿之后，很多时候都和真正的孩童差不多了。感觉傻乎乎的，脑子都跟着不转了。

王妃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乖囡囡，你记得父王回来了要叫，跟我学，父王。”

父王？

朱见汐后知后觉。对了，她亲娘是王妃，她是郡主，她亲爹当然就是王爷了。

但是，她脑子里好像并没有多少对这个王爷亲爹的印象。她鼓了鼓腮，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的吐了个泡泡。

在她仅有的模糊印象里，便宜老爹并不时常待在正院，也不常常陪在她身边。来看她时一般都是隔了几天……

她像是脑子突然开窍了，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便宜爹有小三！不对，是小妾！还和小妾有一个儿子，怪不得她的娘亲成日里闷闷不乐的。

嗯，不过……小三是什么？对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词汇，她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抛之脑后。

“父父……坏！”她忿忿不平，一张小脸绷住，说得煞有其事。

王妃愣了一下，还没说什么，门帘突然被掀开。

“固安会说话了？”朱祁钰颇有些惊讶。

他有过儿子，然而朱见济到三岁才会说话。却没想到女儿这么早就能说得这么利落清晰了。

丫头们连忙上前，伺候着他脱下外衣和帽子，又端来热水、毛巾，伺候着他净手擦干。

“固安灵秀早慧。”他看一眼汪氏，语气意味不明，“莫要教一些杂事，消磨了她的灵气和心性。”

王妃听着他这般敲打的话，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爷误会了。”她神色有些冷淡，“只是固安在学说话而已，妾身并没有教导什么。”

朱祁钰一噎，汪氏就是这性子不讨他喜欢，倔强又傲气，永远学不会杭氏的小意温柔。他没了说话的兴致，把固安抱到怀里。

孩子是见风长的，不过好几天没抱，就感觉已经大了不少。

“固安，可还认得父王？”他问。

朱见汐扭过头，“哼”了一声，五官都皱了起来。

朱祁钰惊讶的挑了挑眉，幼崽生得精雕细琢，白白嫩嫩，极为可爱，再加上脸上气鼓鼓的神情，他越发觉得有意思。

琅哥儿小时候貌似也没这么聪慧可爱。

“父父……坏！”

正想着，又是一道清晰的声音。固安黑葡萄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里头满是不高兴，就差瞪着他了。

便宜老爹居然这么小心眼，骂他一句，他居然把账算在娘亲身上！

“本王怎么坏了？”

他哼笑，戳了戳她那软乎乎的小脸蛋，果然同他预料中的一样，戳一下就一个窝，接着就颤巍巍的弹起来，倒是挺好玩的。

“固安，你才多大，父王就给你请封了郡主。父王对你多好，你居然还说父王坏，你个小没良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没良心”几个字刚说出口，她就委屈巴巴的扁起了嘴，清澈乌黑的瞳仁水汪汪的，不一会儿就蓄满了泪珠。

可怜兮兮的，极为惹人怜爱。

还是个哭包。

朱祁钰逗了好一阵儿，这才准备让奶娘抱走。

渣爹！肯定又要去看他的小妾和儿子了！

谁知他刚要把固安放下，就见幼崽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下，毫无预兆的张开嘴号啕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做不到拔腿就走。

朱祁钰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倒回来，把她接过来，竖着边抱边哄。

他同汪氏道：“今晚固安本王来照顾。”

说完，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径直抱着幼崽走了。

“这怎么行？！”邬嬷嬷焦急万分的看向王妃，“娘娘，王爷他哪会照顾孩子啊！况且王爷要去的是芙蕖院，这……”

那个狐媚子心肠歹毒，谁知道会不会对郡主动些什么坏心思！王爷又被迷惑得不轻。郡主这不就落入虎狼穴之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