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被这不小的动静惊动了,徒然望了过来。只见一个粉衣女子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半倚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半露,手上还捏着一只白瓷酒杯,我傻了眼。
两人也皆是一怔,大抵没有想到有人会以这种方式冲了进来。
待回过神来,那男子唇角微扬,对粉衣女子道“施施,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粉衣女子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襟,娇笑道,“我做的哪一出,又何时瞒得过姚公子,只是,这位姑娘是打哪来的?”
我看了看她,“你是对我说话吗”我摸了摸唇边尚在的胡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粉衣女子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咯咯娇笑起来,声如莺啭:“连你是男是女我都看不出,我洛施施风月场岂不是白混了。”我登时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不过话说这位姑娘可是走错了地方?”洛施施挑眉看着我,年轻男子也饶有兴趣的一眨不眨盯着我,意识到我可能撞破了什么羞人的事,气氛顿时非常尴尬。
这时外头传来喝骂:“叶灵澜,有本事你给爷滚出来!”大门再度被撞开,电光火石间,我早已一猫腰闪至幔帐之后。
洛施施接连被打搅,面上虽还挂着笑,眼底却已染上薄怒,仍软声道:“几位爷真是好生着急呢。”
一位脂粉浓艳的中年美妇人抢出来,忙不迭的道:“张公子,你看这哪里有你要的人哪,我们施施正在招呼客人,若是张公子你要见施施,先楼上坐坐。” 洛施施笑着道“原来是张公子。”
那娇软嗓音,连我听了都酥了半边身子。张姬谨却仍硬着声气道:“叶灵澜那贱丫头可在房里?我小厮亲眼见她躲进来的!”说罢便要往里闯。
却听洛施施娇呼一声,软到在张姬谨身上,软玉温香正让张家小公子抱个满怀,那张公子登时骨头都软了,哪里还想着去寻我,被我踹得刚止住鼻血的鼻子又没出息的留下来两条红道子,狂喜一般抱着洛施施夺门而出,后面跟着的小厮一脸懵的看着自家公子就这么抱着美人哐当两脚踹开了隔壁的门房,不知所措。那老鸨满脸堆笑的出去看了看,又嘻嘻哈哈的带上了这间屋子的门,不一会门外又恢复了宁静。
这算是···解了围?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正待要舒展下筋骨,才发现方才一直坐在凳子上年轻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嘿嘿干笑两声,对那男子一抱拳:“不好意思,打扰公子雅兴了,恕罪恕罪!”说罢两手一撑便要从窗户遁走,这事我以前没少干,轻车熟路一般。
“姑娘留步。”见我回头,那人含笑道:“既是有缘,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明知道我应该快点离开才是,偏偏嘴比脑子快:“什么忙?”
“请姑娘助我离开这里。”
“你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我帮啊?”我奇道,烟花之地,堂堂一个大男人不是自己来这里难道还有人逼你来吗?
“我中了药,四肢无力,所以困在此地,如果不是姑娘正好闯进来,恐怕姚某近日要折在这烟花之地了。”
“那我要怎么帮你?”
“姑娘身上可有带匕首?”我掏出随身带的一把银纸匕首,这是去年生辰央求爹从北地带回来给我的。
“劳烦姑娘在我的手腕处划一刀,放点血。”
我大惊,“使不得,使不得,我手没轻重。”
那人轻笑,“无妨,只需划上一刀,放点血即可,此法可解药。”
匕首刀刃极其锋利,只是轻轻一划,便已见血,那人隐忍着待血流出,虽然带着匕首防身多年,却从未真正使过,今日第一次用便是见了血,我握着匕首的手在隐隐发抖,那人显然也察觉了,带着歉意道“吓着姑娘了。”
“刚刚那位姑娘不是你的相好?”我突然很好奇他们两人的关系,既能在这种地方又以刚刚那样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好端端怎么会中药呢。
谁会下药呢?那姚公子听见“相好”二字一滞,看了我一眼,慢吞吞的道“可能那位姑娘太喜欢我了,想方设法要我留下来吧。”
“那怎么会给你下药呢?”“这种药不会要人命,但发作起来,也很要命!”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叶礼说青楼的姑娘喜欢给恩客的酒菜里加一点料,为的是助兴,难道···是那种药?
注意到我暧昧的目光,姚公子明显一噎,“姑娘打算怎么出去?”当然不能走正门。”
伸头看了看,张下作的小厮们并没有在窗口蹲守,我双手一撑从窗户口跳了出去,费了老大力推了老农拉的一车草垛,对着窗户轻呼:“喂,你能动了吗,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窗边探出姚公子的头,虽然行动迟缓,但他还是很麻利的翻过窗户跳了下来,正落在那一车草垛上。
我拽起他的衣袖便发足狂奔,就这样拉着一个年轻男子连跑了两条巷子,在土地庙前停了下来,一个人溜不是问题,可是带着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的青壮年男子,饶是我力气再大,也有些吃不消。
顾不上唇上的胡子跑掉了一半:“你的手··”我喘着气看着他依旧淌血的手臂,担忧的问。
“无妨。”此时的他头上还有几根稻草,衣衫不整,微微喘息,尽管狼狈,却气度从容。
想了想,我撕开自己的袖子,拉过姚若元尚未止住血的手臂粗鲁的连捆几道,打了个结,虽然不好看,但总归比感染了好,我满意的拍了拍手,看着略有些呆愣的姚公子,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太会包扎,结打得也不好看。”
却见他郑重向我施了一礼:“今日多谢姑娘了。鄙人姚若元,改日必登门拜谢姑娘相助之恩。”“不必不必”我连连摆手, “说不定今儿回去就要被我娘打死了,那张下作必定会来告我的状。你正好不必来了。”
姚若元噗嗤一笑,看着我的眼神灿若星辰。
看了看时辰,得回家了,辞别了姚若元,一路我都在琢磨一套说辞,一旦张家人找上门来,该怎么对娘说。
翻上院墙便见到绣意和叶礼两个人蹲在门口,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绣意早已换过了衣服,扭着脸攥着拳,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叶礼和我老大一跳,绣意悲愤的道:“小姐为了保护我引开了他们,被张家人追着,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能这么干等下去,我··我得去找夫人!”
“不许去,我回来了!”我赶紧翻下墙来,绣意惊喜异常,下一秒便带着哭腔:“小姐,你再不回来,我真要急死了!”我笑着道“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嘛。叶礼,你这衣服找的不好,小姐我刚一出手就被人认出来了!”
叶礼差点没给我跪下“主子啊,咱不是说好只听书吗,怎么还跟人动起手来了?还被张家人认出来了,回头夫人知道是我给您找的衣服,得扒了我的皮!”
“你放心,要扒皮也是扒我的皮,夫人怪罪下来,我通通给你们顶着!”我的安慰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绣意和叶礼依旧是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在绣意和叶礼紧张不安中,我还算平静的度过了一夜,翌日一早绣意已经在砰砰拍门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那张家找上门了!”我腾地一下爬起,心道,这张下作,果然来告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挨一顿说,再不济挨一顿家法,不过这梁子可算结上了,回头别让我碰见这小子,不然见一次揍一顿!拖着没精打采的步子慢吞吞挨到了前厅。
还没进去,便听见有人破口大骂:“女做男装,殴打我儿不说,青天白日的逛妓馆,还唆使那娼妓魅惑小儿,夫人,您教的好女儿啊!”
想到张姬谨干瘦猥琐的模样,再看他爹活似寺里的笑弥勒,连跳脚都显得滑稽,我不禁笑出了声。
霎时间,厅内所有人齐刷刷看来。绣意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我慢吞吞挪出去:“娘,是那张···”
“住口!”娘厉声喝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心头火起,“张下··张姬谨辱人在先,打他是让他知道收敛,既然他没有教养,女儿便教他怎么尊重他人!还有那妓馆,他自己无耻好色,怎扯到我身上,难不成是我拐带他去的,你们又怎知他昨日不是第一次去了”
“浑说浑说!”张员外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作势欲打,被爹和下人慌忙拦住。
“他骂了什么人?什么人被骂了轮得到你动手教训他?”娘厉声喝问
“晔灵山庄清河仙子端方雅正,心慈人善,他却无端口出秽言,辱其,毁人清白!”
“什么晔灵山庄,清河仙子!澜儿,你平日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玩意,爹和娘都由你了,你要习武,请了师傅来教,娘也没说什么,但你越加不知分寸,会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就真当自己是什么江湖侠女了?!就能出去闯荡了?你忘了小时候娘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妄自为素味平生的人出头,为几句无知戏言就妄自出头,欺压同龄,你学的礼数呢?读的书呢?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学武,让你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清!”娘一句比一句声音凄厉,“以后你都不许出门,在家好生反省,更不许再碰你那些江湖玩意,否则,别怪我们再不认你这个女儿!“随心、如意!去小姐房中把所有无关的玩意全部给我收过来!”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我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张员外见状也不再继续跳脚了,背着手冷哼两声。
“绣意,带小姐去祠堂,罚跪一日,好生反省!”绣意得了令战战兢兢的上来,小心拽着我的衣袖要往后院走,被我负气甩脱,看了一眼一脸无奈的爹和犹在盛怒中的娘,我大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