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差悬殊的力量压制之下,“阮哲彬”被单手死死扼住喉咙,毫无反抗之力。
“该死的研究院……”
又是这个名。
江怀山神色一凛,没有打断,继续听它怎么说。
妖兽眼中带着怨毒,咬牙切齿吐露出藏在度假村中的血腥真相。
多年前,研究院启动一项新的兽人改造项目,猴人。
令人费解的是,尽管选择了与人类基因极为接近的物种,实验成果却远未达到预期,绝大多数实验体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状态。
单单丑陋畸形就算了,更可怕的是,有相当一批极其嗜血狂暴,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阮哲彬”回忆:“后来大多都被研究院杀了。”
“说实在的,就算没有那些缺陷,我们这些没有强大力量的归根到底也是残次品,迟早会死在研究院。”
“所以我找了个机会,和剩下的实验体逃了出来。”
但逃出来又如何?
不管去哪儿,它们都是异样存在;如果登记申请救助,还可能暴露行踪,再次被研究院盯上。
所以在迷茫和惶恐中,这群妖兽兜兜转转,最终遁入深山老林,被迫回归原始生活。
“我们以前是人,现在是更强的兽人,凭什么要过老鼠一样躲来躲去的生活?!”
“阮哲彬”不甘心怒吼。
闻言,江怀山微微一怔,想起在唐家听到用药剂和物理手术制造兽人的手段。
可问题是,研究院上哪儿找了这么多接受实验的人类?
“阮哲彬”冷笑:“钱、力量、刺激,总有心甘情愿的。”
江怀山凝视着它:“那你呢?”
长久的沉默后,“阮哲彬”才带着讥讽,缓缓道:“因为傻。”
“研究院保证,通过基因改造,可以治好我脑子里的绝症,但没想到最后代价是变成了怪物。”
江怀山明白了。
因为改造失败,心里产生扭曲,加上在森林里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逐渐消磨了它们残存的人性。
“森林边上有村庄。”
“阮哲彬”继续用麻木的语调陈述:“有时看着那些村民,我就会忍不住想。”
它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做人呢?
究竟要怎样才能变回人?
至少该怎么……才能重新“长”得像人?
之后的事情不用多说,猴妖想出了匪夷所思且丧心病狂的方法,便是剥下人皮,套在自己身上,而那些村民,就是第一批受害者。
或者说,是它们的实验品。
再往后,随着度假村兴建,妖兽消停了一段时间,等熟悉情况后,又再度开始了残忍的杀戮。
而真正的阮哲彬,就是在这时候不幸遇了害。
其因可悲,其罪难恕。
江怀山叹了口气,但还是有些疑惑。
根据这段时间在异世的经历,他也隐约知晓有“研究院”这么个存在,但那不是在另一个国度吗?
它们是如何千里迢迢跑到这儿?
“国外?”
“阮哲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用看土老帽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知道研究院规模有多大?有多少人对妖兽力量垂涎欲滴?”
“它的势力早就延伸到世界各个角落,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不对,它或许知道你。”
说到这儿,“阮哲彬”突然爆发出尖锐笑声,却忘记咽喉仍被人钳制,呛出一连串咳嗽。
“像你这样的,一定早就被盯上了!哈哈哈,你逃不掉的!一起去死吧!”
它咳出一口血,眼神再次迸发贪婪,整个人因接下来的幻想颤抖起来。
“不对,咳,还不如让我吃了你,等我变强,再去把那个该死的地方杀干净,杀、杀光……”
话没说完,头颅猛地歪向一旁,彻底没了气息。
江怀山收回手,看向有些有些泛红的指尖。
或许是感知到首领的死亡,此时残余妖兽开始不安的骚动,纷纷聚拢过来。
危险迫在眉睫,他却只是缓缓吁出口气,肩膀一懈。
有些累了。
这里……终究和修真界很是不同。
自来到异世后,即使面临诸多困境,江怀山始终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无力。
剑修、符修、药修,饶是妖修、鬼修、魔修,诸般道途,皆凭心而修,以证自我。
异界为何会扭曲成这般模样?
就算能杀尽眼前妖兽,但可以预想,因人而起的悲剧必将层出不穷。
归途渺茫,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江怀山慢慢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白雾深处伸出的利爪。
就在腥风扑面而来的一瞬,有道声音穿透迷雾,径直飞入耳朵。
“江哥!”
……糟糕,是乔谚!
意识到有人仍处在险境,江怀山陡然睁眼,精准抓住即将触碰到眼球的利爪,顺势揪出潜藏在雾后的猴妖,狠狠砸向要害。
霎时间,浓雾中充满凄厉尖啸。
迅速解决完残余妖兽后,江怀山循着刚才那声的来源,立即跃入温泉池中,捞出陷入昏迷的两人。
“乔谚、乔谚?”
触碰到微弱跳动的脉搏,江怀山舒了口气,轻轻拍打着对方惨白的面颊,试图唤醒。
好在没多久,乔谚和杨清也都悠悠醒转。
江怀山正松了口气时,左伏阳也赶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杨清很惊喜地喊了声“龙老师”。
他就是龙吟?那个剖心的妖兽?
江怀山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横亘在中间的男子,有些惊讶。
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跳出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就在江怀山想试探时,左伏阳却朝他摇了摇头,在背后做口型:“不是妖。”
不是?
江怀山狐疑地打量对方。
他又如何得知阮哲彬早就死亡?
或许是审视的视线太过强烈,龙吟不得不看向他,不太好意思道:“抱歉,刚刚不是有意偷听的,我一直躲在岩缝里面,看你们……处理的方式……不太常见,我没敢出来。”
“对了,我是写小说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把刚才的事当作素材?”
在江怀山听来,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
但考虑到眼下大家刚刚脱险,状态都不是很稳定,以及左伏阳定然有自己的独门办法查验过此人;他若贸然动手,恐怕又会引起新一轮混乱,平添伤亡。
于是江怀山收起杀意,看向乔谚。
在对方清醒后,他已将实情全数告知,而龙老师的请求事关阮哲彬,他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利做决定。
但乔谚仍沉浸在“发小早就不是发小”的巨大冲击中,无暇估计这边的对话。
见状,江怀山转移话题:“我有另一个故事。”
龙吟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是一个关于剖心的妖兽。”江怀山故意放慢语速,紧盯对方,“你有兴趣吗?”
“好巧!”龙吟一拍巴掌,脱口而出,“度假村里也有这样的妖兽!”
杨清一听,立刻想起躺在包厢里的那几具尸体,脸色都被吓白了。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
“对了,后来你去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你?”
“哦,我被抓到后厨去了。”
龙吟解释,语气中仍带着一丝后怕:“外头乱了起来,我趁机逃出来,本来想回来找你,结果绕进温泉区迷了路,这地方怪得很,我不敢乱跑,只好先躲起来,想等天亮再来找你。”
杨清听后,口中不停念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时乔谚也渐渐平息了情绪,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道:“这事我会告知阮家,在此之前,请各位先不要对外声张。”
阮家大公子死了,还是被妖兽以极端残忍的方式杀害,此事一旦传回,日后恐怕将掀起更大波澜。
“江哥。”乔谚又看向江怀山,“我之前害怕,所以电话联系了钟正,他正带着人赶来这儿,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要不要先离开?”
江怀山顿了顿:“你确定是钟正?”
什么?
乔谚一时没反应过来。
龙吟倒是率先猜出来了:“度假村是妖兽的狩猎场,它们既然布下这么大一盘棋,肯定不会让人轻而易举地和外界联系,更别说报警了。”
“我估计你的通讯也早被监控了。”
乔谚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确实,不然该怎么解释“阮哲彬”会这么及时的假装钟正,骗自己开门?
至于说为什么能模仿得如此之像,恐怕也和这些妖兽套上人皮后,迅速模仿原主,并了解周围亲近之人的信息有关。
想到这儿,乔谚又想起一号关键人物:“新娘呢?”
“一家都遇害了。”左伏阳沉声道。
他清除的妖兽中,便包括新娘的数位家人,但至于新娘本人……
在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表示再也没见过。
有蹊跷,但现在没有太多时间把重心放在新娘身上了。
婚宴大厅里还有不少伤亡宾客亟待救治;此事性质恶劣,也需要国安局介入协调,还保不齐之后会有媒体蜂拥而来。
乔谚是这几个人里面最懂这些门门道道的人,也清楚江怀山并不喜欢被混入这些琐事之中,便打起精神,催促大家离开,自己则主动留下善后。
江怀山也没有多客气,他确实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拜托左伏阳留下多加照看。
至于龙吟和杨清,也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就在江怀山盯着龙吟离开的背影时,左伏阳却悄悄拉他到一边,小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确定他不是妖?”
“为何?”
“因为宴会厅那些妖兽尸体里,也被挖走了心脏。”
江怀山一愣。
通过此次事件,他已知晓左伏阳实力不俗,但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剖胸挖心,恐怕这个妖的能力也深不可测。
而那个时间点,龙吟在温泉;如果所言属实,噬心之妖究竟会是谁?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还想起还有一个被忽略的人——
那个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