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板房门被一脚踹开,来者气势汹汹地闯入房间。
“姓江那小子呢!滚出来!”
见这阵仗,躺在上铺休息的瘦小青年一骨碌跳下床,递烟陪笑。
“王哥,大热天的消消气,咋了这是?”
“哼。”王贵一反常态,眼睛都不带斜的,一副公事公办样子。
“工地丢东西了,指定那小子偷的!现在人不见了,肯定是畏罪潜逃!”
“可不能瞎说!”小青年惊得连拍大腿保证,“大家伙都知道,江哥喜欢锻炼身体,一休息就往山上跑,你等等,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等个屁,他装装样子你们就信了?”王贵咄咄逼人,“这么急着替他说话,我看你也是同伙!”
*
山顶悬石上,有人盘腿静坐,脊背如剑。
忽地,他气息骤乱,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情况不妙。
江怀山勉强按捺下丹田蛮横燥热的气息,睁开眼,微微蹙眉。
来这方异界已有一个月,但还是找不出办法抑制炉鼎体质。
若继续如此,不出半月,这具身体便会失去自我意识、彻底沉沦。
万一真到了那步,便只能……
江怀山垂眸望向山底,面色平静。
没错,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修真界。
雪上加霜的是,他失忆了,不仅记不清穿越前发生了什么,就连名字和身世也忘得一干二净,只能依稀想起自己姓江,是个剑修。
还是个受了伤、失了剑的剑修。
至于一个炉鼎为什么要修剑道……
江怀山越想越头疼,脑子涨得厉害。
不行,完全想不起来。
只记得一个月前自己从水里被人捞起来,送进了叫医院的地方。
他只是想问清楚对方门派和状况,却被那群身着白色异服的人指责精神失常,成天用刑具恐吓、不允许自己外出,最后甚至强行要求剪头发。
“失礼。”
逼不得已,江怀山只能打晕这几位貌似没有修为的人,换了身普通的衣服,一路东躲西藏逃出医院。
可当他来到外边,见到宽阔无比的道路,移动的奇形怪状方盒,以及高耸入云的楼阁,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自己好像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咕噜。
腹中传出叫声,江怀山又是一惊,这才想起自己修为严重受损,已和常人无异;眼下急需进食,方能生存。
可他身上没有半分铜钱……
犹豫片刻,江怀山最终还是循着香味,找到街头转角一处卖包子的铺面,刚开口赊账,就被人翻了个白眼。
“一个包子才两元,没钱还学人吃饭,神经病,去去去,别找晦气。”
连试几家,江怀山都被人赶出门。
无奈,他只能计划先找个工作,赚点饭钱。
“抱歉先生,我们公司的保洁阿姨都是本科学历。”
“没学历没工作经验,这都敢投简历,勇气可嘉啊兄弟,尊姓大名?啥?名字也不知道?!”
“小哥哥好帅呀!要不要考虑来我们这儿?提成比例都好说,还都是优~质~客~户~哟~”
天色渐晚,江怀山站在灯火通明的街头,久违的感觉一丝疲惫。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可没等他感慨多久,有股熟悉的气息冷不丁飘过。
江怀山警铃大作。
有妖气!
他迅速转身,一把抓住经过身边的胖男人——
“孽障休逃!”
……
说真的,要不是发现这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脚踩拖鞋,钱永明当场就给人跪了。
神经病啊说的这么正气凛然,吓得自己以为真犯什么事了。
好在很快搞清楚了状况,对方连连道歉。
被这么多路人盯着,钱永明也不打算太过追究,摆摆手作罢,继续打电话。
“刚有点小事,嗯,我这儿还缺人,你再帮忙找找,要有力气、肯吃苦的。”
话还没说完,“神仙”突然又拦在眼前,嗓音清冽。
“留步。”
“请问,我可以吗?”
钱永明愣了半晌:“啊?”
“工钱不是问题,管饱就行。”
再后来,江怀山就被带到了山里的工矿。
试工之后,钱永明当场拍板将人留下,并承诺食宿全包,一定管饱。
温饱问题既已解决,这半个月来,江怀山一得空便上山修行,试图恢复修为重返修真界。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世界缺乏灵气,修行不顺利、伤势难愈;更棘手的是,炉鼎反噬已迫在眉睫。
下一步该如何……
江怀山正凝神思索,忽然耳尖一动,听到山脚下隐隐传来争执,似是与他有关。
想必又是王贵闹事。
说到此人,江怀山有些不解。
来矿山谋生后,不知为何一直被部分人针对,尤其是叫王贵的,多次明里暗里使绊子。
虽然自己不介意,但架不住他们整日在工头跟前吹风,到时候又上哪儿找这么一份不需要证明身份、又能吃饱饭的工作呢?
想至此处,江怀山收势起身,沿着山径疾奔而下,转瞬便消失在林中小路的尽头。
几分钟后,他来到板房门口,发现外头挤满了一堆围观工人。
下一秒,大家齐刷刷地身子一扭,躲开从里面飞出来的床单被褥。
江怀山伸出胳膊,顺势将东西稳稳当当一接。
“发生何事?”
见正主来了,工人们互相挤眉弄眼,让出一条道。
有好事者幸灾乐祸地多嘴:“小江,硬气啊,偷了东西还不跑?”
偷东西?
江怀山一头雾水,走进房间,就见睡在上铺的工友丁杰被人反手压制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草你个王贵,不就是工头的小舅子,还真拿自己是人物了!”
“嫉妒江哥长得比你帅、力气比你大,哈哈,还给整破防了……咦,江哥?江哥来了!我就说他不是小偷!”
王贵的小心思被说穿,早已恼羞成怒。江怀山一出现,正好撞枪口上。
“没偷?我看他是做贼心虚溜回来了!”
说完,王贵使了个眼色。
躲在角落的几个人立刻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麻绳往刚进门那人身上缠。
江怀山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绳子,还没等人看明白,便已经脱出包围,径直站在王贵面前。
“我没偷东西。”
他的声音不愠不怒,却偏偏让对方忍不住额头渗汗。
“你说没偷就没偷?”王贵梗着脖子,仰头强撑,“洞口那堆材料除了你还有谁能不声不响搬得动?”
“再说了,一到休息时间就跑没影,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和其他贼接应!”
听到这话,边上的人纷纷点头。
王贵说的没错,这个才来半月的新人虽然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但确实是矿里力气最大的,甚至大的离谱。
像一车矿石少说得有七八十斤,加上山路坑洼难走,熟练工都得推几十米歇阵子,还得提防石头掉太多;姓江这小子倒好,一上来就把石头堆得冒尖,一口气走完几百米山路还不带喘。
实力强的不像人,该不会是……
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冒出个念头。
但转念一想,不对不对,光看新人这气质、这样貌,也绝不可能!
面对质问,江怀山心知不能暴露上山修行一事,否则又会被当怪人抓起来。
屋内顿时安静。
好在丁杰打破诡异气氛,冷笑着:“哼,王贵,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王贵下意识接话:“啥?”
“前些日子,不声不响走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朋友?”
“你敢说不是你指使他们偷了东西就走?咋的,你拿了好处就把锅扣别人身上?”
听丁杰这么说,门口又起了骚动。
“哦哦那三个人啊,一声不响就没了人影,连工头也不说清楚到底去了哪儿,吓得我还以为是被吃了。”
“就是就是,害得我也提心吊胆,差点就想不干了。”
“感情和王贵是一伙,贼喊捉贼啊。”
……
王贵后背开始冒汗:“你放什么屁话!”
“都别瞎说!有证据吗!”
门内外争执起来,乱成一锅。
江怀山静静伫立,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
不过人不见了,他们怎么会联想到“被吃”?难不成这附近还有野兽?
这些天他上山下山竟然没有感应到危险,看来修行力度大大不够。
“江哥别怕!”丁杰很有义气地冲他眨眨眼,“我挺你!”
江怀山正想道谢,就听外边有人中气十足地大喊。
“吵什么都吵什么!还挤这儿不干活,不想拿工资了!”
人群一哄而散。
工头来了。
王贵连忙迎出去:“姐夫!”
“没正事做了是吧,一天到晚净找麻烦。”工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对江怀山和丁杰招手,示意跟上。
“我这儿是个小矿。”一进办公室,工头便开门见山,“经不起大家伙三天两头闹事。”
一听这话,丁杰便知糟糕,要赶人了,连忙解释。
“今天可不是我们先挑的事,是王贵……”
工头打断他,转向江怀山,“我也知道你很有能力,一人能顶三人的工作量。”
”但咱们仔细算算帐,你一天的饭量可不止三人。”
说到饭量,丁杰觑了眼江怀山,不吱声了。
没法反驳,他江哥力气异于常人,饭量也属实罕见。
工地上最壮的工人一顿饭吃三碗米饭,江怀山却能吃七碗;别人吃三个大白馒头,江怀山能干嚼十个!
最恐怖的是,他从来没从江哥口中听到两个字——
饱了。
江怀山不解:“可当初你保证,能管饱。”
“……”
一想到这个,钱永明就忍不住直抽嘴角。
当时他见人懵懂,便用正常工人三分之一的价格留下了没有身份证、来路不明的江怀山。
哦对了,他到现在都不清楚新人的名字,只能称呼“小江”。
可小江也没说是这么个“管饱”啊!
“老实说,我真怕你把我吃破产了。”钱永明摇摇头,故作为难,“而且听别人说,一到休息时间就找不着你。”
“咳,我呢,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要求你少吃,这样吧,休息时间你也别乱跑了,有精力就去四号洞挖点矿石出来,这样我也好跟别人说,你不是光吃饭不干活。”
江怀山没有意见。
见状,钱永明又放心骂了丁杰几句,让他以后少挑事,才让两人离开。
“一个两个都有病。”走出门,丁杰开始埋怨,“江哥你也是,怎么不反驳。”
江怀山自有打算。
既然还要在此地多呆些时日,便没必要费口舌,更何况多这点活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
不过江怀山还是向丁杰道了谢,并表示四号洞的工作无需他操劳。
想起这事,丁杰连忙拉他到一边:“江哥,你可得小心点,要不,不干算了。”
“听说这个洞有点邪门,好像……”
“好像死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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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