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着,梁欢欢每天辛勤直播八个小时,裴舟一反常态天天往公司跑,梁欢欢每天都能蹭到车。
只有第一天的午饭是裴舟叫人送上门的,后来他准备充足,每天都提前备好午饭装在饭盒里,让梁欢欢带去公司用微波炉加热,当然还有那个装着中药的保温杯。
装修公司那边也给出厨房的效果图,梁欢欢跟他们敲定签下合同就让他们开工。
装修厨房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每天下班回家梁欢欢都能看到厨房的变化,心中火热得紧,迫不及待想把房间和院子都尽快改造成喜欢的风格。
跟裴舟喜欢古典的中式装修不同,她更喜欢有现代科技感的风格,已经在网上收藏许多擅长这类风格的设计师,但这类设计师光是画张效果图都收费惊人,更别提请人上门设计。
她那十几万装修厨房已经用掉差不多,工资又得下个月才发,手头紧也激发她的工作欲,每天跟着裴舟九点到公司就开始直播到晚上六点下班,每天比公司实际要求工作时长还多出一个小时。
本来每周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她也全都用来加班,事业心爆棚。
不过她也不是天天都走事业运,除了那天榜一和榜二比送嘉年华,让她又上了一次热搜,涨了一波粉大赚特赚之外,其余时候赚的也没那么夸张。
运营那边没给她出谋划策,她本来就是图自由轻松才做这份工作,运营不管她也乐得自在,每天都随心所欲播。
也没别的才艺,大部分时候就跟直播间的人连麦看相,累了就闲聊,有时候网瘾上来还在直播间里直播打游戏、追剧、追书,跟网友吐槽。
账号也圈了三千万粉,三千万人里总有一些是她的死忠粉,不管她播什么都有人看,靠着纯礼物收入,每天都有至少十几万进账。
就这样辛勤直播大半个月,临近发工资时,她成功将自己熬出病。
和往常每个早上一样,裴舟准备好早点,将午饭装盒打包放入梁欢欢自己买的粉色饭盒包中,又将保温杯灌上中药,等了一会还是没见梁欢欢在院中露头。
相处近了这么久,梁欢欢的心思其实很好懂,并不是一个喜欢赖床的人,甚至不喜欢睡觉,每天玩手机到深夜,早上不管多困都能爬起来,只为了多挤出时间玩。
今天一反常态没见人影,裴舟心中隐约觉得不安,遇到到梁欢欢的院子去看。
大部分时候,都是梁欢欢跑去找他。想起上次踏入梧桐院,还是大半个月前梁欢欢受伤的时候。
跟印象中典雅的样子相比,如今的梧桐院已经大变样。
原本栽着兰花的花圃穿插着种下其他花苗,红的玫瑰、粉的月季、蓝的绣球花……一眼望去花团锦簇五颜六色,热闹得好似一副色彩浓烈的油画。
只是小鬼这个园丁,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看一朵花成长,买的都是半成品,在这些花含苞待放时买来栽下,如愿看到它们开了花却没有后续的打理,如今热闹的花圃已经隐隐有颓败的迹象。
院前的景观流水池中,原本种的睡莲也变得半死不活,池水里放养的五颜六色小鱼倒是精神,在水中追逐嬉闹,枯朽与生机共存。
屋檐下挂了好几串风铃,有涂成彩色的贝壳风铃、晶莹剔透的水晶风铃、雕刻精致的木质风铃……
风吹来风铃在风中摇晃,发出不同的声响,乍一听觉得吵闹,细听之下分辨其中不同的声响却又别有一番风味。
院里几个厢房翘起的飞檐上,摆放着几个造型奇特的工艺品,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凤凰、龙、狻猊、獬豸之类有寓意镇宅的神兽。
只是这些神兽的形象都是Q版,每一个都胖乎乎圆滚滚,给这些美好的寓意增添几分滑稽又异样的充满活力。
院子一角有颗巨大的青桐,也没逃过被装饰的命运。
一只长臂猿玩偶被摆成抱着树干的姿势绑在树上,树袋熊玩偶呆坐在树杈里,另外还有松鼠、小鸟、树懒等会上树的动物玩偶几乎都在树上,热闹的占满整棵树。
树上还系了彩灯,裴舟能想象到夜晚打开彩灯时,大概像极了童话中的画面。
简单扫了眼院中的布置,裴舟走到主房门前,门还关着,门上挂着一个海星模样的装饰,上面写着“别敲门,敲我”。
裴舟犹豫一瞬,抬手敲了敲海星的肚子,海星突然暴躁地扑腾起来,五个角拍打着门板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
这么抽象的门铃让裴舟皱起眉,又扶额笑起来。
一直到海星停止扑腾裴舟还是没等到人开门,屋内却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以为是海星的敲门声梁欢欢没听到,就敲了敲门。
“还没起床么?”
无人回应,但屋内窸窣的说话声还在。
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缓缓皱起,“你在和谁说话?”
“小鬼?”
“欢欢?”
一连叫几声都没得到回应,裴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沉声道:“我进来了!”
“嘭”的一声,他轻易将门撞开进入屋中,屋中没有别人的身影,说话的声音从卧房传来,裴舟身子顿了顿,还是抬脚往卧房走去。
卧房里也没其他人,只有梁欢欢一人躺在床上,裴舟大步走近只见她双目紧闭,脸颊病态般的发红,头发被汗湿黏在脸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话。
“欢欢?欢欢?”裴舟叫了两声没把人叫醒,就伸出手用手背去探她额头的温度,手背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
梁欢欢已经烧得说胡话。
裴舟一把掀开梁欢欢的被子,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被子和床单已经被汗湿一大片,她口中却呢喃着冷。
他将人横抱起来冲出院子,身体的外伤他能让伤口愈合,可生病只能送医院。
梁欢欢醒来时脑子晕乎乎的,四肢无力酸痛得厉害,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干燥火辣,下意识找水喝却又无力起床,只能声音嘶哑求助,“水……”
有人托着她的后背将她上半身撑起,一杯温水送到她唇边,她久旱逢甘露般想大口喝下,但喂水的人很有耐心,一点点将杯底抬高不让她喝太快呛到。
一杯水下去梁欢欢意识也清醒许多,闻到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看清扶着自己喂水的人是谁。
她神情疑惑,“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病了。”
“难怪浑身难受。”她抬手想揉揉发疼发胀额角,一抬起来手背一阵刺痛,然后就被裴舟按下,一低头才发现手上插着针吊水。
“别乱动,想要什么和我说。”
裴舟吩咐,又问道:“要坐着么?”
梁欢欢点头,裴舟慢慢卸掉扶着她后背手的力,发现她有力气自己坐着,这才走去床尾将病床调高。
“有什么想吃的么?”
裴舟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梁欢欢浑身难受没有胃口,也更粘人些,往他手心蹭了蹭,虚弱地摇头。
裴舟发现自己竟已经有些习惯她的亲昵依赖,转而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我还是高估你了。”他道。
梁欢欢焉了吧唧地抬头看他,等着他说下去,他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先前他以为梁欢欢那么大个人不舒服会有所表现,谁知道她跟孩子的思想差不了多少,即使不舒服也强撑着抓紧时间玩,等表现出来时已经是病到无法打起精神。
医生说她的病已经有一阵子,拖太久差点烧成脑膜炎
“生病为什么不说?”他问。
“啊?”梁欢欢自己也诧异,“原来是生病吗,我还以为是精气被吸走之后才会这样呢,想着等精气养回来就会好。”
她从精气被吸的那天晚上之后就感觉身子怪怪的,特别是晚上入睡的时候身体时冷时热,早上起来就会好过很多,还以为是邪气入体的原因。
现在想想才后知后觉损失精气会体虚,体虚就容易抵抗力下降生病。。
裴舟有些无力,叹了口气,“以后身体不舒服就上医院,或者……”
他停顿一下,很快又变得释然,“或者直接告诉我。”
梁欢欢安静盯着裴舟的脸好一会儿,眼前的裴舟跟第一次见面时有好大的不同。
“我怕麻烦先生……”她小声说,虽然已经确定裴舟是个很好的人,不管怎样都不会丢下她不管。
但正如她先前说的,别人对自己好,自己才更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
额头突然一痛,她用没吊水的那只手捂住脑门,又委屈又生气地抬头瞪着裴舟:“干嘛又弹我额头!”
裴舟板着脸,“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说清楚,顶多是个小麻烦,等到严重了才说,你不是怕麻烦我,是怕麻烦不够大吧?”
“呜……”梁欢欢假装哭了声,混熟后用在师父身上的手段,她也自然地用在裴舟身上,因为已经知道裴舟也会像师父一样包容自己。
“其实……”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也不是怕麻烦先生,我知道先生不会丢下我不管。
“可我也知道,先生对我好,不是因为我对先生有多重要,而是先生受了师父的嘱托,先生有责任心,才会对我面面俱到。
“师父就像我的父亲,不管我多作,他都不会拿我怎么样。但先生不一样,我要是经常麻烦先生,就算先生再有责任心,也总有不耐烦的那天。
“先生很好,我很喜欢先生,我身边的人不多,我不希望有天跟先生疏离了,所以要学会维护这段关系对不对?”
轻软的声音就像一根羽毛,拂过裴舟的耳畔,却让他心里颤了颤。
他才知道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人,原来一颗心一直漂浮着。
那便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才让她胡思乱想。
“你很重要。”
“嗯?”
梁欢欢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坦荡的双眼。
裴舟注视着她,单人间的高级病房灯光被调得柔和,笼在他脸上,让过于冷峻眉眼显出几分不相符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