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宋英伟摇摇头,继续找自己的母亲。
如果他抬起头,那么就会看见孙持英双脚贴在天花板上,佝偻着身体,如同镜面一样跟着他移动。
英姐和箴姑娘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是生魂还是活人?”箴姑娘眯起眼睛盯着倒立的孙持英“哎呦,这邪祟了不起啊。”
只见邪祟的触手横七竖八的固定着孙持英,控制着她动作,将她的腰狠狠压下去,让她跟着宋英伟到处找妈妈。
“之前识明跟我说,这位女士欺负过一个女孩,不知道这个邪祟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的怨念而产生的呢?”英姐将手上的命册翻开,左右看了一下,点出那个受害女孩的名字“死了呀。”
“早夭吗?”箴姑娘问。
“自杀。”英姐说“那确实怨恨很大。”
“小孩子们折磨人的时候,确实是特别残忍。”箴姑娘也翻了翻自己手上的命册“已经去轮回了,有关的几个孩子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我知道其中一个,之前猫诡事件里面,他的孩子因为阴德耗尽,所以早死了。”英姐想起那个摔断脖子的小孩,叹着气说“不论如何,先让这位女士的丈夫睡一觉吧。”说罢伸手指向宋英伟。
本来还在忙碌的宋英伟感到眉心发热,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在天花板上面的孙持英也学着宋英伟的动作倒下去,邪祟的触手从她的脖子后面探出来。
霉斑聚集到触手上面,像眼睛一样对着英姐和箴姑娘。
“邪魔外道。”箴姑娘抽出竹笔,点画出一个渔网。
英姐摸向自己的腰间,抽出惯用的五四式,对准触手就是一枪,铜黄色的子弹打碎邪祟的霉斑,让它的整条触手都往后甩去,扯动孙持英的身体。
枪口对准其他控制着孙持英的触手,连续发射几颗子弹之后,触手断裂,孙持英从天花板跌落。
箴姑娘甩出渔网,接住了差点直接摔在地上的孙持英。随即收紧,将“大鱼”困住,拉到自己这边。
“是活人啊。”箴姑娘将渔网拉过来之后,感觉到手上传来人体的温度“这究竟是怎么将人带过来的?”
邪祟的被打断的触手垂落,断口处不断落下霉斑。
箴姑娘看着觉得多少不舒服,于是又在渔网上填了几笔,将网眼收窄,霉斑依然不断出现,渐渐的包裹住了孙持英。
孙持英还是那副木然的表情,似乎外面的所有东西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这可怎么办啊?”箴姑娘指的是这个大活人可不好处理,要怎么在镇压邪祟之后将她送回医院去呢?
“哎,给她戴个口罩,坐出租车回去不就行了?”英姐说“不要把事情想的太难。”而且孙持英身上还穿着今天上班的衣服,连衣服都不用换。
“看着觉得难受。”箴姑娘皱眉“你看她木木呆呆的,好像受了不少刺激。”
“先把邪祟剥离镇压,要是她还醒不过来,那只能说是命了。”英姐说“人各有命,不必苛责自己,她走到今天自己有多少责任,只有阴间审判的时候才能知道。”
“只是这个样子,带也不好带啊。”箴姑娘隔着渔网戳了两下孙持英,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竹笔转动,联系上晚上才出现的出租车。黑白无常就这样提着孙持英和邪祟来到车上,将人放在了后排,夹在黑白无常中间。
“这就好了。”箴姑娘有点得意的说。
英姐夸了她两句,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联系土地神,那边的小鲍姑听到事情主动接活,他们一下车,就看见还包着纱布的土地神站在门口迎接。
要不怎么说还是在自己的地方好办事呢?土地神拐杖敲地,连同无常、孙持英、邪祟就都回到了原本的病房,甚至没有惊动一个人。
出租车司机半夜接单收到元宝十分高兴,甚至还在她们消失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挥手说再见“谢谢光顾。”
黑夜里的出租车渐渐消失在道路那边。
病房里面,孙持英被重新放在床上,眼神依然木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邪祟的触手已经回到她的身体里面,丝毫不愿意露出半点破绽。
四十八
英姐再次对着邪祟使用和孟识明一样法诀,知晓它的过往。
这次是确确实实知道了它的来处,结果令人惊讶,不仅是因为它并来自那个受害女孩的怨念,而且还是由诸多求不得之人的怨念集合,只是这些怨念之多实在让人惊讶。
“都是哪些求不得?”箴姑娘直觉是那些男同学,但是求不得又不仅仅是情愫,所以现实往往错综复杂,不好妄下定论。
“有所求无所得者呗。”英姐说“那些人在这位女士当官的时候讨好她,希望得到好处却没有得到的,还有明明好好工作却没有得到应得评价的;在她学生时期为她干这干那,却没有得到回报的,或者帮她讲题,她却没有感谢,反而将功劳据为己有的。”
诸如此类,实在是不胜枚举,就算是见多了怪人的无常,也觉得着作为实在是让人唾弃。
“不是说这些人都是少数吗?帮就是帮,很多人都只是顺手,而不是要求什么回报,而且这种东西常有功过相抵,怎么弄出如此多的怨恨?”箴姑娘略一思索,灵光闪现“这位暗示了会有所回报,但是却没有是吧?”
“就是这么个情况,况且能搞到积少成多,说明也是个爱摆谱,也不靠谱之人。”英姐揉揉额角“真是让人疲惫,年年都有这种人,并非大奸大恶,但是又和邪祟一样实在恶心人,现在要将他们分开,我也很难办。”
“也是,本质这种人就和邪祟没有什么区别,罪不至死,但是最是影响工作氛围。”箴姑娘想起曾经遇到的类似情况,忍不住皱眉“实在是太讨厌了。”
邪祟缩在孙持英的身体里面,听到外面的无常叽叽喳喳讨论自己的事情,觉得都说的对,但是就是不愿意出来。
邪祟刚刚学会思考,它现在的失望和伤心都是真的,它就这样无端端的被恶念喂养长大,而且它认为自己也不想害人,只是它的存在就在害人而已。
病毒无罪却有害,因此该死。
邪祟因为学会了思考,显得可怜,但是有害也是该死,毕竟能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和谐相处的。
“真是可怜啊。”英姐抽出绿色的符纸“我们先把这位女士的魂叫回来,再施行法诀吧。”
说罢,英姐指尖的符纸燃烧发出蓝绿色的火焰,青灰色的烟雾在火焰尖尖汇聚,如同桑叶上的蚕路,游向木呆呆的孙持英。
青灰色的烟雾触碰到孙持英的身体,在离开她的身体一两厘米处滑过,绕着她的身体拉长,像蚕吐出的丝一样,密密将人包裹。
“归来,归来兮。”英姐唱念,绿色的符纸熊熊烧起,盛开的火花照亮阴暗,一条青灰色的小路延伸到不知名的远处。
蚕蛹破开,小小的飞蛾从中跳出,努力的扑腾翅膀,沿着小路晃动着飞去。
沿途窸窸窣窣的跌落闪闪发亮的鳞粉,一点点地点明了路途的方向,直至飞蛾消失,整条青灰色的小路都闪烁着幽光。
唱念声还在继续,音符顺着小路传播开去,直到人丢失的魂魄之处。
过了好一阵,道路尽头开始出现微弱的光点。
散落在地的鳞粉上连续出现脚印,看步伐应该是追随着飞蛾从小路的不知名处跑来,飞蛾停下,在孙持英的身体上面盘旋一周,脚印也并起双脚,停在路的起始处,似乎在观察。
它的脚尖对着躺在床上的孙持英,飞蛾返回,盘旋在脚印之上,绕着魂魄渐渐高飞,翅膀拍打落下的鳞粉落下,鳞粉幽光勾画出轮廓,看的出来和孙持英十分相似。
“归来兮。”英姐的声音落下。
魂魄略带踌躇,但是随着唱念的声音层层袭来,最后还是双脚用力,跳下小路,落在失魂的人身上。
随即,飞蛾的身体如同烟花一样散开,病房亮起一瞬,接着飞蛾、烟花和小路一起消失,散开的微光渐渐聚集到孙持英身上。
魂魄渐渐地和她重合,直到完全重合的瞬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咳咳咳!”她咳嗽起来,眼神渐渐恢复神采。
箴姑娘手上掐诀,淡淡的花香飘向孙持英,在结香花香的笼罩下,孙持英渐渐的进入梦乡。
“开始开始拔除邪祟了。”英姐说道“小鲍姑,还望您护法。”
这次可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