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璨把那枚鸡血石印章穿根链子挂脖子上了,贴身戴着,洗澡都不摘。有回拍沐浴露广告,胸口的红绳子在水汽里若隐若现,导演喊卡后凑过来问:"璨璨,这什么护身符?"
"我老师给的。"崔璨扯着红绳嘚瑟,"开过光的。"
这话传到谢清发耳朵里,第二天崔璨来上课时,发现修复室桌上摆着本《印章源流考》。
"把这个看了。"谢清发头都不抬,"免得你出去胡说八道。"
崔璨翻开书,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谢清发的名字,日期是十年前。书页泛黄,边角却平整如新,只有某些段落旁留着极淡的铅笔批注。
"你这人真没劲。"崔璨嘴上抱怨,手指却小心翼翼抚过那些字迹,"送都送了,还不让显摆。"
谢清发正在修复一幅明代美人图,画中女子执扇掩面,只露一双含情目。崔璨凑过去看:"这姐姐眼神跟我挺像。"
"你比她吵。"
"那当然,"崔璨得意,"我这是活色生香。"
谢清发笔尖顿了顿,在美人眼尾添了极淡的一笔。那双眸子顿时活了起来,带着三分娇七分俏,竟真有几分崔璨的神韵。
李姐最近发现个怪事。崔璨那些奢侈品包包里,渐渐混进些不相干的东西——一本《古画品录》,半卷宣纸,甚至还有块用了一半的朱砂墨。
"您这包现在拎着沉不沉?"她忍不住问。
"你懂什么,"崔璨把玩着胸口的印章,"这都是精神食粮。"
确实食出效果了。有回去参加艺术展,有个收藏家指着墙上的仿古画吹牛,崔璨冷不丁插嘴:"您这《清明上河图》摹得不错,就是虹桥结构画错了,宋代桥墩不是这样。"
全场寂静。收藏家脸都绿了:"崔先生还懂这个?"
"略懂。"崔璨翘着兰花指抿香槟,"跟我老师学的。"
事后李姐问他:"你真看出来了?"
"废话。"崔璨得意,"谢老师上礼拜刚讲过宋代桥梁结构。"
"你居然记笔记?"
"没记,"崔璨指指脑袋,"他讲的东西,听一遍就忘不了。"
谢清发这边也不清净。他师兄从国外回来,非要给他介绍对象。"是个女博士,搞艺术史的,跟你肯定有共同语言。"
"不去。"
"你都三十了!"师兄痛心疾首,"难道真跟那个小明星混一辈子?"
谢清发正在修补一幅敦煌残卷,闻言抬头:"他叫崔璨。"
"管他叫什么!那种人我见多了,图你个新鲜..."
"他图我什么?"谢清发放下修复刀,"图我年薪不到他一场通告?图我住七十平老破小?"
师兄噎住了。
晚上崔璨来送夜宵,听见谢清发在打电话:"...我的事自己清楚。"
等挂了电话,崔璨把馄饨摆桌上:"你师兄又逼你相亲?"
"嗯。"
"要去也行,"崔璨掰开筷子,"带我一起去,我帮你把关。"
谢清发看他一眼:"胡闹。"
"我说真的。"崔璨凑近,"你得找个配得上你的。至少...得知道松烟墨和油烟墨区别吧?"
"你知道区别?"
"当然!"崔璨挺胸,"松烟墨色冷,适合画山水;油烟墨色暖,适合写书法——谢老师我背得对不对?"
谢清发把馄饨推到他面前:"吃你的。"
转折发生在某个深夜。崔璨在片场拍大夜戏,威亚突然断裂,他从三米高处摔下来。救护车到时,他疼得满头冷汗,却死死捂着胸口:"项链...我的项链..."
李姐急得直哭:"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项链!"
医院检查结果是左腿骨折。崔璨打着石膏还不安分,非要护士帮他把红绳从脖子上解下来。那枚鸡血石印章沾了血,在灯光下红得触目。
"可惜了,"他喃喃,"弄脏了..."
谢清发是凌晨赶到的,白大褂上还沾着颜料。见崔璨完好无损地躺在病床上啃苹果,他扭头就走。
"哎你别走啊!"崔璨单脚蹦着追到门口,"我腿都折了!"
谢清发站在走廊尽头,背影僵直。崔璨蹦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吓死我了...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胡说。"
"真的,"崔璨把脸埋在他背上,"摔下来那会儿我就想,要是就这么死了,还没把你追到手,太亏了。"
谢清发转身,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谢清发没亲他,却伸手碰了碰他胸口的印章。冰凉的指尖擦过皮肤,激得崔璨一哆嗦。
"以后,"谢清发声音很低,"别做危险动作。"
"那你得看着我才行。"崔璨得寸进尺,"我这么好看,摔坏多可惜。"
护士来查房时,看见顶流明星单脚站着,把脸埋在一个穿白大褂的怀里。窗外的晨曦照进来,给两人镀了层金边。
后来崔璨总说,他那是疼哭的。但李姐看得分明,这祖宗拆石膏时都没掉一滴泪,分明是借机撒娇。
不过没人拆穿他。毕竟谢老师那只修惯了文物的手,轻轻拍在背上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