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悟 第33章 第 33 章小修

说着，就要上前将她抱起。

这时，院墙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姐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人回道：“这是肃王殿下刚刚派人送来的织锦云纹斗篷。”

萧慕宁认得这两个人的声音，是荆玉阁的人。其中一个她叫不出名字，但后面回答问题的那人是沉烟。这个时辰明珠都在佛堂陪徐氏诵经，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际，沉烟又道：“殿下说山里露气重怕咱们姑娘受寒，所以特地命人送来这件斗篷。”

在安静的禅院里，她的声音高亢而激昂以至于附近都能听到回声了，很明显这是故意在说给萧慕宁听的。

燕穿风冷冷的看向那个堵墙，眼中的怒意在不停的翻涌。来京城这么久，他对萧家和肃王的婚事早有耳闻，他只是没想到萧家的人对萧慕宁的恶意竟然会这么深！

墙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殿下对咱们姑娘可真好，明明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可还惦记着咱们姑娘会不会受寒。”

沉烟得意的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咱们姑娘与肃王殿下乃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岂是那些阿猫阿狗可以比的？！”

燕穿风再也忍不住，手指节捏得啪啪作响，咬牙道：“你等会，我去帮你教训她们一顿。”

两个人是知道萧慕宁快要死了，所以趁红豆不在故意说这些来刺激她。她但凡有一点点在意霍琮都有可能被怄死，用心之歹毒真是令人发指。

“慢着，”萧慕宁拦住燕穿风，道：“还是算了。”

“为什么？！你当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自嘲的笑了笑，哪是她能不能咽下这口气的问题？如果能活到明天她都会把这两个人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只可惜她是真的没有时间了，她只是不想将仅剩的这点生命还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想着，正要开口解释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燕穿风一惊，慌乱的蹲在她面前用袖子替她擦拭面上的血迹，“陶窈，你没事吧？”

陶窈，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带我去见谢闻......”

燕穿风神情一痛，低声说了一句“好。”然而拦腰抱起她，一个纵身便飞上了墙头。

风在耳畔急驰而过，那是自由自在的声音。顿时就想起了小时候，她像个假小子般在怀安的街头奔跑的场景。伸出手想抓一把，但什么都没能抓到........

不久，燕穿风在一座假山附近停了下来。靠在假山上，她勉强还能够站稳。

“谢闻就在前面，可要我扶你过去？”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过去。我是去告别的，若被人扶着那多没面子啊？”

燕穿风动了动嘴唇，艰难的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扶着墙壁缓慢的往月洞门移去。

说是在前面，但她离月洞门也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这两三米她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完，停下来的时候胸口喘得和拉风箱似的，额头冷汗直冒，已几乎虚脱，很难想象一月前她还在马球场上大败了献王。

好在刚穿过月洞门她便看到了谢闻，谢闻站在不远处的拒霜花下正与一名女子交谈。那女子背对着她，身形也被灌木遮挡了大半，她只看到了一截衣裙。不过看裙子的花色倒是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没有力气再继续往前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确定什么哪里沾到血迹后索性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静静的看着。

想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就喜欢上谢闻的呢？也许是在从怀安的石桥上那惊鸿一瞥开始的吧。

两个人并没有聊多久那女子便离开了，谢闻这才发现她的存在，先是愣了愣，随即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问：“五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也在法华寺便想过来看看你。”

她本来有满肚子的想说，可真当看到谢闻的时候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唯有谢闻是那样的耀眼。只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苦再表露自己的心意徒惹人伤怀呢？

“你的病好些了吗？”

“好些了，小侯爷，如果我不幸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你......”她顿住，调整了一下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谢闻的瞳孔猛然间一缩，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了许多的女子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会吗？”她直直的盯着谢闻，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谢闻一怔，半晌沉声道：“会。”

萧慕宁顿时就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灿烂，一如暮春时节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候她刚撑着竹筏采荷归来，夕阳的余晖照在脸上是那样的惊艳而美好。

但随即她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红了整个衣襟，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谢闻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结，一个箭步上面抱住她软倒的身子，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慌失措，“萧慕宁？萧慕宁！”

萧慕宁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任何回应了。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她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闻看着她的头无力的垂在一旁，脑中竟然有一段时间的失神，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敢去看那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

但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从他把金簪丢入鸣玉坊的那一刻，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会迟疑？还是会觉得心痛？！

看着萧慕宁的呼吸一点点虚弱下来，他闭了闭眼，似是妥协了一般自言自语的道：“萧慕宁，这次我饶你一命，就当是桂花佩的报答了。”

说着，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颈窝处，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往禅院走去。

待穿过月洞门，燕穿风立即迎了上来，看到萧慕宁已经奄奄一息，呼吸猛然一滞，哑然道：“给我吧。”

然而谢闻却躲开了他的手，“不劳烦燕公子了。”

说罢，继续往前面走去。

......

萧慕宁感觉自己处在一片虚无的混沌当中，意识漂浮在半空前后都摸不到边际。也不知从何时起耳边忽然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那声音很吵，如同几百和尚同时贴着你在念经，让人根本没办法入睡。

原以为过一会儿便会自己消失，不料等了许久那个声音都还在。她的心情越来越烦躁，奋力的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直在吵个不停。

终于她醒了过来，一道耀眼的白光刺得她十分难受，忙用手遮挡。等白光散去后，她看到了青莲花团纹的承尘，脑中一片浆糊。

又缓了半晌，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法华寺的禅房内。窗户大开着，能看到树木葱郁，阳光明媚。而方才那烦人的念经声是明珠在屋外与人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听到明珠在说话？还是说她已经死了，这只是自己死前幻想出来的景象？

想不明白，脑海中完全没有半点关于眼前的记忆。她烦躁的按了一下额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毫不费力的抬起来。

这时，房门被推开。明珠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立即扑到床前一把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的道：“慕宁，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不是已经死了，而是差点死了，是了悟大师救了你。要是大师回来的及时，你现在恐怕真的活不成了！”

她愣了愣，呆呆的道：“......这么说我可以不用死了？”

明珠松开她，眼中泪光闪动，“是，你不会死而且还会长命百岁。”

萧慕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真实的体会到那种巨大的喜悦。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便光着脚走了两步。虽然还是乏力，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是真的，顿时眼眶便泛起了红，“太好了，我终于不用死了！”

明珠赶紧扶住她，道：“小心些，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痊愈呐。”

她根本听不进去，兴奋的又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只得没力气了才停下，“娘呢？怎么没有看到娘？”

明珠一顿，脸上的笑容忽然沉了下来。

萧慕宁这才意识到屋内有些不对劲，她醒来这么久一直都还没有看到红豆和白蔻的身影，不仅如此，门口还多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在那守着，“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了悟大师说你并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了毒，一种名叫无痕的毒药。这种毒无色无味，人服下后不久便会出现乏力嗜睡的症状，但脉象上却与常人无异所以极难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会因毒入心脉吐血而亡。”

中毒？！所以她被折磨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有人给她下了毒？可是她一直生活在侯府基本都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会中毒？

她看向明珠，发现明珠的表情凝重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侯府里有人想害她！难怪红豆和白蔻不在，想必也被叫过去问话了。她们和自己朝夕相处，若想要下毒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自己倒是绝对相信她们。

“爹已经先行回府盘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我知道了。”

明珠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柔声安慰道：“你放心，爹娘一定会找出那个下毒之人，给你一个交代。”

萧慕宁点了点头，但心里免不了还是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了悟大师恰好知道这种毒并且有解药，那她真的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萧家上下至少有一百多口人，光是葭月轩里伺候她的就有十几个，难怪她爹不等她醒过来就急匆匆的回城了，这种时候行动越是迅速就越容易找到下毒之人的痕迹。

直到傍晚时分红豆和白蔻才回来，两个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不过好在休息了一会儿就恢复了过来。听红豆说起她才知道萧祯回城之后直接去禁军调了一队人马将宣平侯府团团围住，然后一个院子一院子的排查。厨房、采办处这些地方是重点排查的对象，葭月轩里所有的丫鬟也全都被叫过去问话。

红豆心有余悸，说起那问话时的阵仗极为吓人。带刀的禁军守在门口，谁敢有半句虚言就直接拖下去用刑。她和白蔻还算是好的，只简单问了两句就送回来了。。

自己的女儿在自己家里差点被毒害了，估计是个人都会愤怒，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爹竟然会直接带兵把侯府给围了。

了悟大师的药很有效果，到了第二天她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徐氏带着她专程去道谢，不料了悟大师双手合十，只是道：“阿弥陀佛，贫僧也只是受人所托，不敢受施主如此大礼。”

萧慕宁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问：“敢问大师受何人所托？”

“此人与贫僧颇有渊源，但贫僧答应过他不会透露他的身份，所以施主也不要再追问了，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是谁。”

她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两句，了悟大师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从禅房出来徐氏便道：“了悟大师是得道的高人，他说等时机成熟便知晓那自然就是真的，你耐心等等就是。”

她没有办法，只好放弃。

当天下午他们就收拾东西回城，萧慕宁本想去告诉谢闻这个好消息，一问才知道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回去了。

马车停在宣平侯府的大门前，徐氏带着她和明珠径直去了前厅，看着前厅门口守着好几个手持水火棍的家丁，而萧家其他人也全都到齐了，她隐隐猜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待他们落座之后萧祯冷冷的道：“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粗使婆子将一个女子拖了上来。那女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衣服上有斑驳干涸的血迹，显然已经用过刑。

萧慕宁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这人是谁，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碧云？！”

碧云听到声音晃晃悠悠的将头抬起来，看向她的眼神极其的怨毒。

萧祯的脸上十分难看，道：“说！是谁指使你对五姑娘下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