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63章 第 63 章

哥哥不见了之后他再没回过那个家里，一开始是记不住路，后来是没必要，哥哥很可能会回来找他的，他必须保证自己时刻留在这段街区，这样他来找他的时候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因为这个想法，他才努力当上了孩子王。

只是现在他很可悲地被自己的那群“小弟”给背叛了，他们有些看不起他这个没爸没妈的孤儿，总是在背后说他坏话。

那名衣装得体的“绅士”，小熊不懂这个概念，但是他听服务生刚才过来递水的时候这样喊了他。那名绅士并不意外的，平静地打量了一遍他的全身，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漂亮的脸上：“那你怎么没进福利院呢？像你这样的孩子，都应该被送去福利院里了才对。”

小熊直起腰杆子，为了表示自己也是有亲人的，不是孤儿，他刻意说话很大声：“我哥哥说了，福利院是吃人的地方，里面的很多小孩失踪了，我才不进去，失踪了怎么办？”

绅士被他的小模样逗笑了，他掐了掐这孩子粗嫩的脸，问他：“那你哥哥呢？他会来接你吗？”

“我……”小熊垂下头，他心虚地抓紧自己的衣角不停地拧：“我哥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说得很小声，显得十分没底气，绅士看着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模样，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你偷了我的龙虾就得受惩罚，跟我回家吧，我会告诉你惩罚是什么。”

“回家？”小熊疑惑地抬起头，他看到绅士笑着对自己伸出手，那笑容很温暖，他犹豫着，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把手搭上去。绅士继续说道：“当然，你在我家里也可以继续等待哥哥，到时候你想离开也可以。如果你需要，我也会帮你一起寻找你的哥哥。”

绅士长得很和蔼，像清风一样，还有点英俊，小熊好久都没听到过这种想要收养自己的话了，他放下了警惕心，在服务生们热情地催促下，他握住了这只主动伸向自己的大手。

可是他会错了意，那些催促他的服务生也全部都会错了意，绅士确实把他带回了家，也给了他好吃的东西和好看的衣服，还给他洗了澡，但是他只让他在宅邸里住了大概一个星期，等到他稍微长胖一点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送去了城市地下一个闹哄哄的地方，他看到那里有人在打拳。

绅士当着他的面和一个凶恶的圆眼罩刀疤脸说起话来，声音丝毫不带压制和掩饰：“不行，价钱给的太低了，你看看这孩子的模样和他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饰品，你要明白，虽然他们不算很名贵，但依然不是你们这种人穿得起的。我特意把他养好看了一些，这里要是给不了一个让我满意的价钱，我就带他到别处去，反正愿意收这种漂亮孩子的地方不差你这一个。”

“模样确实漂亮，50伽算了。”

绅士笑了笑，他的表情像面具下面藏着刀的狐狸：“不行，他已经9岁了，长得也不算特别矮，而且这眼睛和这头发属实罕见，没有500伽的话我不卖了。”

“那好吧，500伽。”刀疤脸肉痛地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男人拿过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金条，晃得罗熊眼睛疼。

“一共500万伽元的金量，你现场称好重，过后有问题我概不负责。”

绅士接过箱子，他把金子称了一遍，然后得意地用手杖挑起头上的礼貌，“金量没问题，交易愉快！”

罗熊彻底看明白了，自己被卖了，他环视四周，这里到处都是打手，他跑不出去。绅士提起箱子要走，罗熊不甘心地抓住他的衣角，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眼里涌动着一层水光，看起来又漂亮又惹人心怜：“绅士，您难道不是要收养我吗？”

绅士回身，他露出一个极其恶劣难看的，不可思议的，欺负小孩子的笑：“收养你？别搞笑了我的乖乖，收养你我要花多少钱？还不如卖了你能让我得到一些钱。我说过了吧，跟我回家就告诉你惩罚，还是你以为偷了我的龙虾可以完全不接受任何惩罚地逃过去呢？”

他重新压低帽子，冷漠地转身往外走：“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种好事，听明白了吗？小弟弟~”

绅士丑恶的嘴脸和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极其不贴合，像魔鬼黏上了天使的脸。小熊眼里的泪滚了下来，他扯掉身上廉价的西装外套，愤怒地攥着拳头仰起脖子冲他咆哮：“那我不是没偷到你的龙虾吗？你这样算什么？欺负小孩吗？这不公平！”

绅士停了下来，他折回来，举起手杖恶劣地用它拍了拍罗熊漂亮的脸：“小孩儿，你偷别人东西的时候，想过对那些被偷的店主来说不公平吗？别搞笑了，你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被我捡到白养了你好几天不说，我还送来这里让你以后有的吃有的穿，你该把我当作天神看待，你怎么能反过来埋怨我呢？真是难过，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小流氓，再见了，希望这里能代替我好好的教育一下你。”

绅士阴冷的，充满嘲讽意味的表情让罗熊害怕地往后退，但是他没退几步就被身后的壮汉抓住了胳膊，他们强硬地拖着他往空出来的擂台上拽，小熊恐惧地摇着头看着在台下等待的那些肌肉发达到吓死人的拳击手，他们带着红色或者蓝色的橡胶手套，一拳头就能捏爆自己的头，他吓得疯狂流眼泪。

他尖叫着抵抗，回头的间隙，那名提着装满金条的箱子正打算离开的，同时也是把他卖来这里的，可恶又虚伪，衣装革履的，人模狗样的绅士比着口型笑着对他说：“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能活着。”

“快点别磨叽，上台去，你刚刚可是什么都没做就凭白花了老子500万伽元呢！好好表现，让台下的老爷和夫人们多给些赏钱，今天能赚回来老子就不打你。”

刀疤脸凶神恶煞地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吓唬他，他毫不留情和怜惜地将小孩推到擂台上，小熊看着对面走上来的那名肌肉爆膨的拳击手，瞳孔都颤缩了，他是个成年男人，身上只穿着一条红色的三角内裤，没穿鞋子，手上戴着一副硕大的红色拳击手套。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大部分都膨了起来，颜色油光发亮，像是刚烤好的老式面包，但是质地又比面包要结实多了。他嘭嘭嘭地对撞着拳头，露出一副邪佞的，野兽好久没开过荤的笑容向瘦骨嶙峋，甚至个子都只才到他肚脐那边高的小熊走过来，小熊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吓得尿了裤子。

观众们因为小孩尿裤子被逗笑了，还笑得很开心，那一天小熊被打得很惨，差点折了骨头。因为没有赚够500万赏钱，晚上那个刀疤脸用皮鞭将他抽了一整夜，第二天小熊除了脸之外浑身缠满了绷带，身上痛得衣服都几乎没办法穿。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知道自己被带到的地方是地下拳击场，这里以观赏性的娱乐赛和对赌下注的比赛两种方式来营销赚钱，那名负责管控他们的，每天都能见到无数次的，像噩梦和煞神一样的刀疤脸是这里的主管。

跟他一样被卖到这里来的小孩还有很多，他们会给他们吃饭，并且吃的还不差，但是一些小孩子中的龙头会抢掉他们的饭，而且就算吃到了也会在之后的比赛里被打得全部吐出来。拳赛规定娱乐比赛的拳击手要控制好分寸，但是很多拳击手为了多拿一些赏钱，把对垒的小孩给伤害得很严重，很多小孩都直接死在了擂台上。

小熊靠着在街区当痞子时上爬下摸的经验捱了一年，总算是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虽然一直在娱乐赛里，但是慢慢的他也开始有了喜欢看他比赛的观众。有了赏钱的收入主管对他比一开始好了一些，最起码他不用每天都挨鞭子了。

拳场没有工资，像刀疤脸这种工作人员都是这里或者外面退役的拳击手，因为没人要他们干活，以及黑赛场里油水真的太高的缘故而聚在了这里。目前年纪太小的罗熊这种孩子只能在娱乐赛里待着，收入只能靠赏钱，赏钱每个月都会被赛场抽走七成，剩下二成会被主管私自拿走，留给他们的往往只有一成或者连半成都没有。

他听一位清扫场地的大哥说过，刀疤脸他们也没有工资，在这里的所有人平时的收入都是靠打劫别人得来的，而刚进这里，像没有壳的毛豆一样稚嫩的他们就是最好的被打劫的对象，所以刀疤脸才一直逼他们想办法多赚赏钱。

罗熊偷偷攒了一大笔钱，他带着钱根据早就摸清楚的路线溜了出去，这段时间他认清了哥哥已经离开自己的事实，他以为他死了，因为他是不可能丢下自己的。他给他竖了一块碑，即便里面没有骨灰。

他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和式点心店买了很多和糕，还把当初老板赠送他的那些点心钱也一起付清了，另外还留下了一些钱，就当作是还老板的医药费。老板担心地抓着他的手问他最近的情况，小熊只是笑着抽回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板就这样看着这个奇怪的孩子离开，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他的店里，也没再在那片街区出现过。他跟邻居说起来时，那片街区的居民们听了都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终于送走了一尊小煞神，但是只有很长时间一直在看着这个孩子的老板觉得……好像心里的什么地方被抽走了一小块，空空的，很不舒服，就像每天都来家门前晒太阳的小猫咪突然不来了。

最起码，那孩子不来了以后，他的店门前没有他打扫，不如他在的时候那样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