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152章 第 152 章

阿韧的神色变得严峻，他头上笼罩起一块乌云，目光凝重地看向玉马：“现在爆发战争对于星球来说可是灭顶之灾啊，更别说我们这些脆弱的人类了。巨美玛公国是想效仿几千万年前的恐龙灭绝吗？这对他们可是没有好处。”

他叹了一口气，眸子里涌上许多担心，“我们的蓝星经历过好几次世界大战，再加上最近几百年人类迅速发展伴随产生的各种坏境破坏和矿产过度开采，它早就已经提前步入了中老年期，之后不管大战还是小战，都经历不起再一次的摧残了。”

玉马眸子里的光消减下去一些，黑沉沉的像两口阴天的水潭，“在大部分人拼尽全力珍惜无数先辈用血汗换来的和平时，总有一股自以为独醒于众人的蟑螂妄图搞破坏。”

“现在科技发展的太快了，人们的生活倒是方便了，但是很多破坏性恐怖的武器也被研发了出来。”一位研究员抬起头，语调和面容很冷静地说，“巨美玛公国挑起的这场战争一旦爆发，以它们现在领先全星球的科技和武器研发情况来分析，就拿高危的聚能炮来说，一旦发射，不管朝向是哪边，蓝星都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轨迹偏移，臭氧层会被彻底破坏，星幔和星核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贯损。”

另一名研究人员也忿忿地搭话：“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经常发生自然灾害这么简单的事了，星球公转轨道突然偏移，星核遭到破坏，这都会加剧外来陨石的降落。拿最通俗的来说，臭氧层被破坏之后人类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完全修复的，没了这层保护罩，不止是我们人类，蓝星上所有靠氧气存活的生命都会在短时间内迅速灭亡。”

阿韧的眸子沉得再看不见一点光，他心里压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头，“难道，巨美玛这次真的打算在全球发动一次大型战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它们到底有什么好处？”

他从不怀疑夏侯家的主人，他们没有必要拿这种事危言耸听地欺骗自己，他只是个无名小卒，不是电影里能决定整颗星球命运的超人，没那个必要。他相信夏侯玉马告诉自己这些事是出于信任，既然他说了，那就肯定是既定事实。

玉马转向中央那台最大的仪器，纤长的手指在薄薄的透明键盘上跳跃几下，一些照片和视频就显现在大屏幕上。阿韧认真地看过去，所有资料记录的都是偷摄到的巨美玛公国备战状态，其中包含了不少破坏力度堪称扫荡级别的可怕武器。

少年看得背脊发亮，汗毛倒竖。

玉马的目光凝涩：“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既然对方敢做，我们就务必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一名战士坐起身，眼睛中含着烈日朗星，他爽朗自信地说道：“大少爷说得没错！家园需要我们自己守护，不怕！”

他说完还弓起手臂，拍了拍鼓胀发达的肌肉，结实的臂膀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像击退黑暗的鼓声。玉马的眸子不由得弯了弯，神色带上了温柔，“没错。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各位继续忙吧。”

说完他手指一抹，叠满照片的屏幕就恢复了原先的界面。研究员们和那名战士点了点头，没多回应就各自去忙了。阿韧挑了挑眉，府邸里的佣人们是不会在任何一位主人打完招呼后这样不回应的，看来玉马经常过来，这些人都跟他比较熟了。

离开那间实验室，玉马双手插兜恢复了闲逸仙鹤的模样，刚才那番沉重的谈话仿佛只是他心湖表层拍过去已经落下来的一个浪花。他一边在迷宫般的走廊里自如穿梭，一边跟身后的阿韧闲聊，“无论巨美玛公国想做什么，发动战争的理由是什么，都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他们想破坏和平的现状。”

他扭过头看向阿韧，“所以，为了守护目前这个完成度只有80％的大同，哪怕它是虚假的，只有一层表面工夫，我们都得为了保护它积极应对。武器对武器肯定会毁了蓝星，但如果是超级人类来应付，大家说不定会得救。”

阿韧顿住脚，“这么说，少爷你理解的大同就是类似于现在这样的情况吗？也就是……世界大和平。”

玉马目露欣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也不愧是金枝那丫头亲自教导出来的人，你目光果然准。”

阿韧的眸子闪了闪，“原来，你知道大小姐她……”

他没说完，玉马自动接上了后半句，“那当然！”他无比骄傲地抬起下巴，瘦削的下颌被没有温度的冷色光照着，从内部泛出了一丝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温暖而明媚的感觉，“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她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千金小姐，也不是可以被铁笼圈住的鸟儿。”

他的话戛然而止，阿韧清楚玉马其实还掐掉了一句，他的眼睑垂落下去，睫毛遮住了瞳孔：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本来应该会成长为一位了不起的从政者，在政府机关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

少年紧紧地攥住手，是自己毁了她，毁了她的未来，所以……

他抬起头，铁盾为标的夏侯家养不出懦夫，这一条对于他们这些被长期雇佣的人来说也一样。虽然过去种种因为他而留下了巨大且不可挽回的遗憾，他会时而消沉，但绝不会因此停滞不前，那样就是对不起他的成长，也对不起她从出生起就跻身的夏侯家。

这是她的家，也算他的半个家，他要对抗那些邪恶的势力，哪怕它们拥有野兽之王的庇护。他要守护他的家，也守护好妈妈所在的那另外半个家，还要守护好仅剩的两位伙伴，这是他目前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一切，他不能再失去了。

这段誓言少年每天都会重复一遍，他会拼上一生的时间，献上全部的激情，燃烧生命，堵上灵魂来完成大小姐的遗愿，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为了人人所追寻向往的大同——那个幸福的代名词。

他深呼一口气，眼眸中掀起的滔天巨浪翻涌如巨幕，又被强行压至平息。

“那些战士……”阿韧看向玉马，玉马惊讶地发现他眼睛里多了一分坚定。少年顿了顿，低眸思忖两秒，然后继续问道，“他们自愿报名的时候，知道实验失败的几率吗？”

玉马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还以为这货摆出一副过分认真的表情是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来了个话题大转弯，但这抹愉悦只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就被苦涩代替，“招聘的时候是没有说明白的，但他们都能猜到，需要到部队里私密挑人，长官还在旁边全程看着，绝不会是什么轻松就能完成的任务，士兵们不傻，但很多人还是报名了。”

“报名之后随即会进行第一次体检，体检过后开始第一轮的筛人，筛选结束，留下的会被送来实验室，送来实验室之前每个报名的人都有一次反悔的机会，反悔不予追究重大责任，只是两年内不允许退伍，不允许离开军营，而这一轮体检失败的会直接回归原来的队伍。”

“不过反悔的人很少，因为实验内容虽然不允许外传，但是被带走的人们再没回过军营，也没在外面出现过，士兵们能猜到这任务的危险程度，每次报名之前他们私下里都会口口相传，互相把知道的事情交个底。”

“团长们会说清楚这任务是为了保护未来，至于保护到哪种程度，保护什么地方，这就是每个团长自己把控的度了。保护的方法是绝对不允许外泄的，一个军营里只有少数几个师长模糊的清楚这些士兵会面临什么，但他们也不了解具体的实验细节。”

阿韧：“即使这样，这些年轻人都没有退缩。”

玉马抬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是啊！第二轮筛查结束后会进入第三轮，第三轮开始之前被留下的人会被告知实验的失败几率和后果。老爸说，这中间经常有感到害怕的人，但是几乎没有往后退的，战士们反而因为要做一件很需要人力贡献的事情而感到异常兴奋。”

少年疑惑地抵着下巴，“第二轮体检开始之后那些没通过的人呢？被送到秘密训练的地方了吗？感觉不会被放回原来的军营里了。”

玉马点了点头：“第三轮结束后就剩下最后一轮检查了，最后一轮的时候人数基本定型，几乎不会再有变动。从进了实验室开始的第二轮筛选到第四轮结束，所有不及格的战士都会被送到秘密的营地里训练，不过这后面就不关夏侯家的事了，我们没有权利知晓细节。”他说着，一脸神秘地冲阿韧眨了眨眼睛，“我听说，越是靠后被筛选出去的，在那边营地里的待遇会越好。”

阿韧了然：“因为越靠后证明身体素质越强。”他看向玉马，“你还没说，实验失败的几率是多少？”

玉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这份过于浓郁厚重的无奈吞噬了他眼睛里剩下的所有光，“我只能说……几率非常大。”阿韧被他影响，眸子里的光也消逝殆尽，成为一片灰。

玉马：“毕竟是动辄基因的事情，实验失败的人会非常痛苦，但是那些孩子没有抱怨过。我亲眼看到一个战士因为身体接受不了基因改造痛苦死亡的全过程，他在弥留之际仍然在努力地和疼痛抗争，嘴巴里说的不是对谁的埋怨，也不是后悔参与了这项实验，而是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没有扛下来，不能继续给祖国和全人类的未来做贡献了。”

阿韧垂下眼睑，语气沉重且黯然：“他们都是真正的战士，也是真正的英雄。”

玉马抬起头，眼里的阴霾被强行挤出去一丝，一道细细的光透进来，照亮了那两颗黑珍珠的一角，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是啊，做蓝星的希望种子这件事可绝不轻松，但是一直有人愿意来做，愿意为了全人类和整颗蓝星的未来坚持不懈地跟痛苦抗争。”

他看向头上的冷光灯，神色忧伤，欣长的姿态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冷郁感，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像悲色调话剧中的主角，像悲剧艺术家手下不被允许落泪的雕像。但是，那双忧伤的眸子里底色又是无比坚定的，“经过业火淬炼的种子一定能打败黑暗，守住我们赖以生存的这颗珍贵宝石。”

阿韧被玉马这份隐藏的坚定给打动了，以玉为名的少爷一点都不是外表看起来的这么柔弱，他也是一名真正的战士。少年攥住拳头，翘起唇，眼睛里燃烧起火焰，和朱红色的头发逐渐融合成一大团，势要燎原！

“没错，我们一定要守住蓝星，守住我们的家和共体种族！不然，人类也不再配得上这颗居住了几百万年的蓝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