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108章 第 108 章

阿韧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肖蕊自己的功劳，我并没有做什么。”

他温柔地看向脸色变得有些诧异的肖蕊，“她很厉害，不仅反应快，而且面对危险的时候足够冷静。我不知道各位说的‘一开始的肖蕊’是什么样子，但是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一位勇敢又聪明的人，是战士。”

他站起身，郑重地向屋内肖蕊的家人们鞠了一躬：“我知道各位对我这个人还不熟悉，但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非常认可肖蕊的能力，我希望她可以留在身边帮助我，这是方韧作为队长和朋友的请求。”

他没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一直躬着，肖蕊也站起来走过去，跟阿韧一道弯下腰，她诚恳地表示：“爸爸妈妈，我想跟着阿韧一起去外面闯荡，即使这个世界很危险，现在我相信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刺猬见状也准备站起来一起过去躬，阿敏摁住他，冲他摇了摇头。她使了一个眼神，刺猬看过去，发现妇人和男人已经站起来，朝躬身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阿韧鼻尖翕动，舒来一股淡然的香气，接着就听到肖蕊妈妈温柔的声音，“我们只是小蕊的爸爸妈妈，她的路该怎么走还得尊重她自己的意思，起来吧，不用这样子。”

两个人都被扶了起来，肖蕊的妈妈继续说道：“我很高兴你们愿意把这个决定讲给我们听，甚至特地回来征求我们的意见。蕊，你的未来该怎么走不需要问别人，按照你自己想的做吧。”

肖蕊的爸爸也上前一步，他搭着女儿的肩膀：“没错女儿，作为你的父母被这样尊重我感到很满足也很开心，我和你妈妈的想法一样，只是，注意保护好自己。”

肖蕊的眼睛微微颤动着，她并不是个没有主见事事都要问过父母的人，虽然早就知道这趟回家报备会很顺利，但是真的看到爸爸妈妈这么尊重自己她还是被感动到了。

男人将目光移到阿韧身上，他也拍了拍阿韧的肩膀：“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年轻人肯定有自己的梦想要达成，我也年轻过，所以去吧。既然都特地来到家里恳求我们的意见了，我相信你们都是有理智，会保护好自己的人，而且你真的带着小蕊安全度过了好几个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不需要说别的了。其余的事我们也不过问，不给你们添压力。”

阿韧感到有些惊讶，他原本准备了大段的说辞全被堵回了肚子里，肖蕊的爸爸妈妈真的很开明。他看了肖蕊一眼，有些放心地笑了出来，这样自己就不用担心她之后会出现心理防线意外崩溃的问题了，有这样优秀的父母，她一定可以克服很多难关。

好的家人是对于成长来说最棒的源动力。

坐着的祖母朝两个人招了招手，声音老迈随和：“好了，来，过来孩子们，老身有话要告诉你们。”

阿韧有一秒的犹豫，接着就迈开长腿走了过去，跪坐在那位祖母面前，肖蕊也一道坐下。祖母没有急着开口，又看向阿敏那边，聪明的阿敏立即拉了拉刺猬的袖子，她起身，刺猬会意地跟了起来。

等一屋子人全部坐在祖母面前，老祖母抚摸着肖蕊的头，又拉着阿韧的手，眼睛里愁郁流转，颇有一种要给两家说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架势，这让跪在旁边的刺猬心里猛擂战鼓。

还好，她开口之后鼓声平息了，“老身一把年纪了，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但是你们要记住，千万保护好自己啊。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畜生们，孩子们不要逞能，实在对付不了就回来。你们能来家里一趟就是缘分，你们认真对待小蕊，我们也愿意拿各位当朋友看待，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这座宅子的大门就会一直为几位敞开。”

“谢谢您。”阿韧礼貌地点头。

老祖母握紧他们的手，看着四个人的眼睛里写满担心，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山渠沟壑让感性的阿敏忍不住红了眼睛，她想自己的妈妈了。

祖母将四个人的手拢在一起，她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四只尚还青葱的嫩芽，像不放心宝宝面对外界病毒的子宫壁，“记住呀，不管要做什么英雄事，都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行，这是我最担心的，害怕你们年轻人逞能。留得青山在，才可复河西。”

阿敏眼睛里的泪光闪烁得更厉害了，她攥紧了老奶奶的手。肖蕊的眼睛也红了，她声音乖乖地应：“我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地回来。”

祖母松开其他人，单独捧着肖蕊的手，她拍了拍女孩的手背，然后扭头看向阿韧和刺猬，郑重地说道：“两个孩子，你们是男孩儿，生来比女孩子要壮一些，老身把孙女托付给你们了，千万要保护好老身的蕊儿。”

她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孙女的头，眼睛里全是不舍，妇人跪行过来小声请示：“母亲，我有话跟蕊交代。”

祖母点了点头，手上却慢腾腾的好半天才舍得放开。妇人拉起肖蕊退到人群后面，她为她擦着眼泪，柔声嘱咐：“蕊，虽然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们确实不放心，奶奶也把你托付给了那两位男孩，但还有一点妈妈要和你说，自己的安全不要完全依赖队友，也尽量不要给队友添麻烦。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努力帮到别人，记住喽？”

早就凑过去的爸爸听到这里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扶了扶肖蕊的上臂。肖蕊抓着妈妈的双手，她快速收起脸上的哭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你们都放心吧，蕊现在其实可厉害了！”

虽然说这三个人是单独走开了，但屋子本身不大，他们的对话还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老祖母也收起哭容抬起头，好奇地笑着看向肖蕊：“小蕊，你刚才就说发现了自己的潜力，奶奶很想知道，我们的蕊现在究竟变得有多厉害？”

肖蕊看向祖母：“那个……就是……”

她支支吾吾的，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两边脸颊慢慢地变红，“奶奶你们都知道，我的力气……”

爸爸听到这里，欣喜地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小蕊，你现在能完全控制好自己的力气了吗？”

肖蕊点了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能控制好自己的力气了，这一点父亲你们都知道，只不过……”

她松开父亲的手，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目光也偏向没有人的地面上：“之前一直都不想面对这件事，跟着阿韧的这段时间我发现力气大一点原来也挺好的，还能保护自己。”

她抬起头，把胳膊弯曲，又拍了拍大臂上小幅度隆起的肱二头肌，做出一副很强壮的姿态，脸蛋却依旧嫩得像柔柔的兔子，看得众人忍不住笑了。肖蕊说：“我现在，可是能手撕丧尸！那些怪物只要不群攻就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阿韧忍住笑意点了点头：“没错，打起来的时候甚至连我都有些不如她。”

母亲惊讶地捂住嘴巴：“之前蕊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所以大家都不敢提出来，你肯正视自己真是太好了。”

她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力气很大的女孩子不是也很可爱吗？说不定你还能保护别人呢！”

刺猬忙不迭地搭腔：“没错没错，有反差萌什么的最可爱了，我就最喜……”

阿韧及时一脚踩过去，刺猬冷不防地咬住舌头，才堪堪刹住那张差点脱缰的嘴。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两声，心里的小人已经尴尬到捶墙了：（啊啊啊差点就说出来，幸好被白老大制止了！差点就丢大人了！！！）

他感激地看向阿韧，少年回了他一个看破一切的微笑。老祖母和妇人忍不住掩唇笑了，祖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啊，小蕊为了控制这一身力气，可吃了不少苦。”

“啊奶奶别……”肖蕊摆摆手，想冲过来阻止祖母，阿韧却已经开问：“婆婆，肖蕊说她从小力气就大，我很少见女孩子有力气这么大的，甚至她的力气比我们这些练家子的男生都大一点，难道是基因问题吗？”

一针见血的问题让肖蕊安静下来，也让屋里安静下来。肖蕊跟父母乖乖坐回位置上，老祖母冲她伸出手，女孩又起身挪去老祖母身边。

“你没猜错。”她历经沧桑的大掌抚摸着肖蕊蓝色的头发，悠悠继续：“都是我们的错，为了省点钱买了假的达尔文剂，这孩子还在胚胎时接受了那支药剂，结果一出生就稍微有点变异。”

剩下的话老祖母没说完，肖蕊捻着自己的头发，主动解释：“我的力气大，还有这头深蓝色的头发，都是那支假药剂让基因发生的变异。”

妈妈眉目泛起歉意，她刚启唇，准备说些什么，没看到这边的肖蕊就继续道：“但是除了这两点之外那支药并没有别的副作用，小时候虽然被嘲笑，但是这头颜色不一样的头发仍然被一些人羡慕过，夸过，我还挺开心的，所以有时候也会为被改变的这部分基因骄傲。特别是接受了自己的力气以后，那支假达尔文剂带给我的就彻底不是灾难了。”

在旁边坐着的妈妈听到这里眉目放松下来一些，她开口说道：“其实也不全对，不要抱这种侥幸的心理比较好。因为家里还是有点积蓄的，所以买到的药剂即使是假的性能也比较稳定，没有让蕊身上产生不好的基因变异，大部分基因不受控制变异的后果非常可怕。我们很幸运，但假药就是假药，这一点是事实，当初真的不该贪便宜……”

阿韧想起了罗擎天，他说过罗熊的发色和瞳色也是假药导致基因变异的后果，他能成为拳皇应该也跟肖蕊基因变异后力气变大了类似。他看向肖蕊的头发，感慨两个人还真是幸运。生活在共和国的底层，他见过很多刚出生的孩子因为不可控的基因变异长着多余的身体器官，或者天生缺少一部分身体，几乎都没办法活过七岁。还有很多没办法治疗的新型疾病，都是基因变异带来的可怕后果。

在基因改良方面研发成功的只有一支达尔文剂，它简直像神赐予人类的一道福音，当然它的珍贵也导致了严重的垄断。

在这个新世纪，人种的优劣被一支药剂人为区分得更分明，已经不是像过去那样简单用贫富划分，或者说其实……权力的多少和基因的优劣才是分级标准。大家虽然表面上依然和睦相处，但心底已经默契的把没打过达尔文剂的人丢进了冷苑，哪怕是一支假药剂也可以立刻让他们重新接受你，但是奇怪的变异又会将这些人拉入底层。

基因的研究，目前看起来似乎在引导人类自取灭亡。人类，还有未来吗？

阿韧对这一点很担心。

留得青山在，才可复河西——这里我引用了两点，前半句出自《初刻拍案惊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现在已经变成了成语。后半句引用了项羽乌江自刎的典故。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第 10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