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过夏季,但东篱的九、十月还是很炎热。又是一年夏,又是一年开学季。众学子归去来兮,新老教师更替、驻守。和育还是和育,校门还是难进。
就算是理科一班的教室,还是一样的吵闹。
我赌他580以上。
废话!
我觉得600多。
反正不像名额分配来的。
……
你去。
去啊!
同学、同学?能问一下你考了多少分吗?
余福临本头枕着桌闭目养神,直到有人过来戳了戳,问他多少分。他慢慢起身,淡淡的看了那群人一眼,然后告诉他们,“613。”之后又倒下了。
哦哦哦……
靠,大佬。
诗人啊?
??????
我就说了一看就是学霸。
哎老黄说咱们这届最高多少?
嘶,忘了,六百一十几吧。
那这不年级第一吗?
一阵平底鞋声传来,一位和蔼可亲的班主任就这样进入了他们的第一节早自习。
眼看周方芝放完教资,已打开投影,正要开始讲,教室也随之安静。许思梁再次戳了戳他同桌,小声说,“老师来了。”
余福临缓缓起身,稍微揉了一下眼睛,弄了几下头发,带上了眼镜,转头微微向他一笑,“谢谢。”
许思梁是个知礼绅士的公子哥,他回应说,“不客气。”
周方芝讲了一大堆,许思梁没听几句,全场在看他的同桌。余福临一直在看他的表,是一款浪琴银灰表盘。许思梁在想怎么有人睫毛比他还长,皮肤比他还白。
“……总之我们班还是很不错的,校领导乃至我都对你们给予厚望。但是呢同学们也要劳逸结合不能一直学……”
许思梁拿了张草稿纸出来:你好,同桌,我叫许思梁。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嘛?总不好一直叫你同桌吧。
他将纸和笔一起推给了余福临,余福临看到后接过笔,端正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当许思梁刚看到的第一眼,恰好,也从班主任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和班长都是余福临同学,有什么学习问题尽管向他询问。”
余福临闻声抬头,感受到周方芝的目光。他起身来到讲台旁,看向台下的人,欲言又止而又止,最终向全班鞠临一躬。随后下课铃声也响了,许思梁刚穿过人群来到他旁边,就见余福临从鞠躬完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教室,并且无视了他。
余福临一路跟在周方芝身后,来到办公室。
“老师。
“嗯,怎么了?”
“我想跟您谈一下……我不太适合管理班级。班里同学都很优秀,一定有比我更能胜任这个岗位的人。”
“你可以尝试一下,万事都有第一次。”
“抱歉,让老师失望了。”
“那行吧,我尊重你的意见。身体还好吗?遇到自己能力之外的事一定要及时跟老师说。你看你……”
“谢谢老师关心,我身体还好,我得先走了。”
“哦你快去吧。”
他刚从办公室出来,西装的面料将他单薄的身影剪得更瘦条,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一路低着头,偶尔看一下路。他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顾虑其他的声音,一路的摸到二楼的楼梯口,却不料被一把拉住了手臂,对上许思梁那双明澈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此言一出,惊得他旁边的吴大少都瞪大了眼睛。两个大男人堵在楼梯口,弄得后面的汪荀一头撞在了结实的肩膀上,疼的哎呦出来。
跟汪荀通行的陈淑媛借着身量小,从缝隙中穿过,挥着手一蹦一跳的喊着她的好闺蜜,“许、许,姜许!”
许思梁依旧拉着他同桌的手臂不放,余福临挣脱了几下无果,他的耳朵微微泛红,眼看就快开始了。他的眉目向上抬起,看向许思梁时眼底微微起雾,像极了冬日的霜花,破碎又迷惑。
“我没有不理你。”
余福临拉开许思梁的手,转瞬间跑掉了。
南天井的樱木散发的淡淡清香,与少年有些低哑的嗓音,隐约如千丝的拉着他的思绪。
“你们……”吴今舟不由问他。
“我同桌”许思梁笑着说,“我觉得逗他挺好玩的。”
在一楼的拐角处,他顺着光的指引,转身望向那片樱花。当这股沁心的味道再次冲击他的脑海,柔和的日光洒在他的身上,少年想通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余福临时留下的印象。在一片光怪陆离的森林里,泉水没过他的脚腕。他坐在光泽弥漫的钢琴前,为少年弹奏《French Movie Ealtz》
因为是开学典礼,全体都穿的正装。
秋风一瑟,发丝一动。
阳光晒透会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学生代表余福临上台演讲。
尊敬的校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吴今舟:这小姑娘不错啊,学习好长得也不错。
汪荀:(仔细看了会)这不像姑娘啊,这这这不是个男的吗?
吴今舟:靠还真是。
汪荀:哎!
吴今舟:哎?
汪荀:啧
吴今舟:(眯眼)(往后靠)
汪荀:你是不是……
吴今舟:?
汪荀:近视啊?
吴今舟:……
吴今舟碰了碰旁边的许思梁,问他,“这你同桌啊?”
“羡慕吧”许思梁一脸骄傲的看着台上的少年,“年级第一哦。”
“……”
*
时光一瞬,万众瞩目的运动会到了。
开幕式更是各方异彩。
来自——高一七班汪荀的直拍: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来自——高一一、三、七班的《我们的歌》
短暂铺垫的前奏过后,许思梁开启了他的西装rap,台下欢呼一片。到了主歌部分,汪荀又来了特别助唱。
各类灯光,舞台效果都拉到了极致。
陈淑媛拉着姜许到处拍照、合影。
领奖台上,余福临和褚希还在播报。这时候陈淑媛跳出来,举着相机说”看、镜、头!”
然后汪荀看准时机,搂着余福临的肩,摆出180度的笑容,“来一起喊汪荀是大帅哥。”
陈淑媛拍出了三个人的珍贵照片。
到了下午播报的人早就换了三批了。
这时也到了4x100的接力。一班上了替补的但还少了一棒,所有人都没想到余福临顶上了这最后一棒。队友来找他换位子,他说不用。
虽然没一个人看好他,但事实摆在那,接力小组第一。之后余福临感到有些晕,这时恰好有个人过来撞了他一下,他眼前忽然一片黑。
本来在看他跑步的一圈女生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留着齐刘海的女孩微微低下了头。谢璃是想去递水的,或者就这样看一会。可当余福临的周围挤满了人,她不得收回了这份心意。
之后在医务室醒来,他看到自己的裤腿被挽上去,医生正在给他涂碘伏 。以及他的手臂也被贴了几个创口贴。周围好几个人,他怯然地低下头回避了那些目光。
碘伏的痛感一阵一阵的蔓延,他没忍住轻喘了一声。
紧随其后,吴今舟说他好像吃坏肚子,先走了。
许思梁听到这低下头笑了起来,并且撇了吴今舟一眼。
在此等快乐的日子里,天气总是变化多端。上午还大晴天,到放学了就阴雨连天的。
吴今舟正愁没带伞,等着司机来接他。这时汪荀走到他面前,撑起了他的粉红色的伞。
吴今舟:汪荀你有病啊?你喜欢这个颜色的?还是哪个女生送你的?
汪荀:(走了两步,转了个圈)怎么了?很酷的好不好?
这时,一个矮了他们一截的年级第一正从他俩中间穿过,显然是要冒雨回去,吴今舟和汪荀相视了一眼。
“哎学霸,你撑撑看我这伞。撑一下、撑一下嘛!”
吴今舟看着余福临撑着这把粉红色的伞,觉得还是他撑违和感少一点。
余福临把伞还给汪荀,淋雨而行。
雨滴浸湿樱花,清新的香味和那双低垂破碎的眼睛也同样沁入了吴今舟的记忆。
漫天的雨水打湿在余福临白色的校服上,露出那瘦削的脊背,似乎大风一吹就会倒下。
原来他有手机啊。
吴今舟看着余福临拿出手机打电话,但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不然余福临为什么没说话。
飘泊的雨中,停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他朝余福临走来,为他撑着伞。
吴今舟看着他们牵着手上了车。
第二天的秋游,余福临也没来,许思梁说他在家养伤,但吴今舟貌似不信。
那天余福临全身湿透的回家,他洗完澡出来,余知安就又把他拉回去,给他擦头、吹头。
“小祖宗,又想感冒啊?”
“我会吹头的。”余福临怯怯地看着她。
之后他们在客厅吃饭,看了部科幻片。
这是他上了高中,余知安上大一以来她第一次回家。余福临会无比的珍惜和余知安一起度过的时光。哪怕她在看电影,而他在余光里看她。
“你冷不冷?”
“有点。”
“好像就一条毯子了,凑合用吧。”
余知安本来靠着他的肩看电影,直到余福临后来发现她睡着了。
余福临悄然地伸出手指抚摸过她的发丝,静静地望着她的脸颊,随后慢慢地离开沙发,扶住余知安的头没让她倒下去。
第二天早上余知安醒来,发现自己在卧室,身上还有客厅的那条毯子。她没想太多,看了眼时间,赶忙起床去叫余福临。
在此之前,他们早就约好今天去海洋馆。
那时候差不多开学半个月。他给余知安发消息,对话框来来回回输了好几次。
「姐姐,你在那里过得好吗」
(删掉)
「姐姐,我一切都好,勿念」
不行不行,太假了。
「姐姐,你到了暑假就会回来吗」
有点矫情。
……
「姐姐,我好想你」
输完发送后,余福临埋头睡了。
第二天放学回来,看到余知安回来的消息
安:那怎么办呢?
丿?礻一?丶:没事,姐姐的学业要紧。
安:你也要紧。
丿?礻一?丶:(*▽`)
然后余福临就高兴了一晚上,他们约好那天去海洋馆。
“哇快看,好多小鱼。”
“你也是小鱼。”
天蓝色的玻璃仓,包围着一群的游鱼,上空光线照映,水层产生分层。
“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今天的第几张合影了。
照片中的少年还是青涩模样,配合着女孩温柔的笑颜。在别人看来就像一对少年情侣,为此余知安每回都要解释一番,余福临则是在一旁笑笑不作态。
如果说他的一生是一碗苦瓜汤,那么余知安就是他口袋里有且仅有的一颗不用拆开品味的糖。
那颗糖在他口袋里,而不是在他手心里。口袋里的东西是可能出现意外的,攥着手心里的东西才是绝对拥有的。如何定义这个拥有,是余福临要用尽一生去研究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余知安永远不会在他手心里。
因此,五岁种下的涩果已发芽。
不可挽救的悲剧在未来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