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云边散发着环绕形的光圈,厚重的雾霭在暮色中消沉。
落日绚烂的红光映出的光束,在这个呼气见形的无雪之冬,沉闷的胸口拂过了寒瑟的风。
青年拉开书店的木制推拉门,前台的老板抬头看见了他便热情的上前慰问。他是这家店的常客,几年前一直和其他两个朋友常来这家书店。他们和老板的关系很好,有说有笑的,那是他们学生时代的树洞与回忆。
“好久不见。”
老板连连点头,对青年的面貌很是赞赏,“哦呦不得了,在外学了一年回来整个人面孔都变了啊!”
青年微微一抹轻笑,原本插在黑色大衣兜里的手此刻伸出来,张开宽阔的臂弯与老板拥抱。
“蛮好蛮好。”老板勉强搭上青年的肩膀,笑容开怀的说,“要不要吃杯咖啡。”
“涨价了吗?”青年打趣说。
“你这个小鬼,我这么多年都这个价。”老板眯起眼睛瞅他,声音明显拉高了一个度。随后拉着青年往里走。
青年坐在小型的吧台前,观赏着老板娴熟的技艺,又把目光投向四周的陈设,还是以前的样子至少一楼是这样的,只不过门口多了一个摆放日漫的架子。
他接过一杯热腾的馥芮白,闻上一口香气如同卸下了一身的疲惫。青年品位了几口,放下杯子与老板畅谈叙旧。
“你们毕业以后每次来的时候人都不全。”
“哎,都忙着啊。”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青年短暂缄默,“继续读吧。”
老板微笑的时候脸上会起很多褶子,慈祥的目光参杂这得意,他续问说,“朋友找了吗?”
青年原本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头微微向后靠,狭长又深邃的眼睛从容回应,“没有。”
“好啦好啦我晓得了。”
老板一脸看穿的意思,青年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他们又聊了会,以青年要找一本书里的书签结束。那是他一个现今在他国的朋友拜托他的,恰巧他今年有空回了一趟国,就顺带帮朋友取了。
青年来到二楼,暖黄色的吊灯散发出的光亮面积并不能照射整个空间。除中间地带外部分还是一种昏沉光晕的状态,但还是能看清书名的。
他戴着长扁的黑框眼镜,穿着打扮全是外国的风格,整个人是清爽大方的感觉,符合他研究生的身份。
朋友跟他说过的几本书他全都一一翻过,但并没有找到,他给朋友发了消息问有没有遗忘的书,并且大海捞针的工作谁愿意干呢。等待许久不见回,青年继续寻找。
他走到最右边的书架后面,发现地上还有个人。灰色的帽衫留着稍长的碎发半遮着眼睛,冷白的皮肤,裸色的薄唇,犹如一件陈旧典雅的古画。
视线从尖削的下巴延伸到脖子的暗影,那清晰的锁骨犹如蝴蝶展翅的美丽。他貌似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袖,材质貌似拙劣,他看到了线头……他能感觉到少年的清瘦,宽松黑裤下隐约露出的一抹白,被长袜包裹住的脚踝骨。垂头看书的姿态安静又慵懒,是很难会被发觉的存在。
在他的旁边还有一叠的书,看样子是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看了很久了。
青年和他相隔距离不远,他看清了青年手中那本书的书名。转念一想,他缓步上前。
“你好?”
少年听到这清亮又具有磁性的嗓音,他揉了揉眼睛,抬头看向他,“嗯?”
而传入他耳朵的无疑是如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哼唧,缓过一阵,他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可以让我翻一下这本书吗?我在帮朋友找一个书签。”
“哦哦。”
余福临把书交给青年,青年果然在最后一页翻到了那有些泛黄的书签,书签的背后写着一段秀丽的赠语:
致乔羽
Everything and I are absurd silence
陆泳明
2012.6.29
青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明白了这东西的含金量。他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是……
“能还给我了吗?”
青年忙得拿好书签,并把书还给了少年,少年继续安静的看书,他礼貌的说,“打扰了。”
“没事。”
青年没想到他的礼貌用语还会被这样看似淡漠的人回应,他见少年的书已经看了三分之二。他停顿半响,饶有兴致的说,“你觉得西西弗斯是怎样的?”
“他,应该设想成是幸福的吧。”
“说的对。”
在少年垂微的目光里他恍然看见了一抹亮色,清透的雨滴、皎洁的月光……如此水纹潋滟眼眸像是从淡蓝色海平面升起的日出。
“即使一切都是徒劳。当惩罚变为一种反抗,赋予反抗为幸福,每一次推动巨石看到的风景可能都不同。”
“设想,是为了美化那些没有承受痛苦的勇气与毅力的人吗?
“西西弗斯不会胜利,西西弗斯永不投降。”青年摇头说,“如果你认为他是痛苦的,那么你也会痛苦;如果你认为他是幸福的,那么你也会幸福。”
“西西弗斯被惩罚无限推动巨石,就如寰宇的迷犬日复一日的忙绿、奔波。幸福与否是在于自身的感受,在苦难中反抗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设想他是幸福的。西西弗斯是否幸福,我们无从而知。但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为你也不想你的生活一直很痛苦,一直碌碌无为,一直漫步目的的在社会边缘挣扎。”
“事物永远都在用它们的方式前进,西西弗斯推动巨石的轮回何尝又不是呢?”
“所以,不是设想,是必须。”
余福临疑问的是西西弗斯本质上不幸福,人们设想他幸福的目的。青年的回答是事在人为。
少年的眼眸望着他的时候,如见一汪清泉的透亮。
“如果把巨石推到山顶才算成功,世界上又该有多少自暴自弃的人啊。人们总是会为预设的目标、未完成的理想所顾虑,生命中有太多无法实现与改变的的事,要一件一件去数落、责备自己吗?”
二十出头、留洋归来,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青年微微低头,向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作为无心勉励后辈的结辞语。
“说得有点多了,就当是对后辈的一些勉励吧。再见。”青年挥手告别,如此风度与温柔的嗓音,很容易让一个还未涉世的少年产生一种崇拜。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反抗,去赋予你存在的意义吧。”
尽管多年以后,少年再想起这时与陌生青年的对话,他会觉得这其实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哲学问题。
但因为某种东西的存在让那时的他不可抗拒的沉迷其中。
*
1/3 18:28
余福临来到今晚的派对场地,是一艘豪华邮轮。霓虹灯光闪烁,欢声与喧闹交织,对他来说还是很奢华了。
他把邀请函交给面色冷漠的保安,见他摘下墨镜细看一番露出标准的微笑,示意他可以进去。
少年拘谨拿着礼物袋,迈着小步经过走廊。将要上楼梯时他看见远处一堆热吻的男孩。他倒吸一口冷气,眼不见心不烦,每一步更加的小心了。
少年来到最顶层的包厢门前,感受这里面的歌舞升平,攥紧了手中的礼物袋,抿了抿唇。他感觉有点送不出去了。
要不要找个地方随便放一下?会被当垃圾扔掉的吧……到时候解释起来他也未必会信我。
余福临幻想出吴今舟那张生气的嘴脸……
他摇了摇头,准备找人转交给他。
就当我来过了,反正我也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余福临靠在栏杆旁,拿出手机编辑好消息。他反复检查着语言是否有漏洞,这时一个熟人认出了他。
“哎学霸!你也来了啊!怎么不进去啊?”
“学霸你还记得我吗?”
“学霸还是这么温柔啊,上次为人家讲的那道题,我现在都能背的出。”
余福临似乎快要石化了,瞳孔瞪大了一倍,他尴尬的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哎这是给吴少的礼物吗?”
“看着很精致呢,吴少肯定会喜欢的。”
“走吧走吧!”
三个女生推拉着他进去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飞行棋地毯上,周围堆满了烧烤披萨饮料,还有好几辆放满美食的餐饮推车,气球与闪烁的的灯光,是很欢愉自在的青春感。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吴今舟看到余福临,露出了一切都在预料中的笑容,他站在门旁,眼神不知往何处看,惊慌、窘迫,只一味的捏紧礼物袋的绳。
“你来了啊。”
吴今舟放下酒杯,白金色衬衫很有质感,在灯光的作用下古著粗环项链泛着银光,漫步来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直面他回避的目光。
“生日快乐。”余福临快速交出礼物袋,随即说,“我先走了。”
“哎就说句生日快乐就走了?”吴今舟看都没看礼物,一把拉住将要转身的少年。
“阿嚏——”
门没关,少年难免被寒风一袭,他吸了一下鼻子,“我卷子还没写完。”
吴今舟眉头一紧,摸了摸少年的手,果然冰得吓人。他转身把自己的lp纯色山羊单排扣大衣和流苏绒线围巾给余福临保暖。
听取“哇”声一片。
其实这件大衣是中长款,穿在余福临身上就是长款了,在吴今舟的视角里余福临就是小小的一个手办,正用略有不悦的眼眸仰视他。
“我不要你的衣服,我不冷!”少年低沉的嗓音里已见沙哑的鼻音。说着这会儿就要脱下来,吴今舟按住了他的肩膀,“抱一下。”
少年的眼底烧起了一片怒火,他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余福临咬着牙小声说,“不抱!”
“那出去抱。”
吴今舟把他带到外面的甲板上,在寒风与夜色中,他埋进少年的脖间围巾里,语气温柔又真诚,“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很开心。”
“嗯,不用谢。”余福临说。
吴今舟在他脖间深度呼吸,眉目间尽是满意的神情,“你真好抱,好舒服。”
“……”
然后余福临推开了他。
“我走了”
“那个,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
余福临转身走了几步,吴今舟喊住他也没回头。
“哎都2016年了。”
余福临心想这跟年份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吴今舟还是把他请上了车,车型漆黑且富有光泽,一看就是保养清理工作做得到位。座位宽敞舒适,不知道是不是价位的问题,感觉他看到的视野都不一样。
他升起车窗,吴今舟笑着和他道别,“我会继续追求你的,不管对手是谁。”
“我相信总会有那一天的。”
晚风将他的发型吹得凌乱不堪,额前的碎发不断拍打着他的眼睛。自认为帅出天际,实则是天塌下来还有脸撑着的惨状。
余福临降下车窗,他怕再看一眼要笑出来。
司机问他去哪。
不对,这样他就知道我住哪了……
少年说了一个离家两公里的地址。
他看着窗外的繁华街道,霓虹灯光将夜色渲染,喧嚣的如白日。
纸醉金迷的东篱。
他本以为会普通的过着一世,资本的金钱与权势让他仰视与畏惧,必定有很多人会觉得他不知好歹,而他的回应总是无人倾听。
也会有很多人想成为他光鲜亮丽的那一面。人生的得与失从来都是一杆明码标价的秤,他这样的人不知在背后付出了多少。他只有做到最好,因为第二名不会被记得。
对不起。
因为我见过更好的事物了。
我想,我的人生,还能更好。
我还能,更幸福,不是吗?
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因为,别无他法。
是什么东西呢(?哦~原来是年上的魅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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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