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年十二月。
皇帝奉太皇太后、太后懿旨,册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此外大封六宫,晋贵妃、惠妃、宜妃、荣妃、德妃等诸人。
册封旨意传到承乾宫时,佟岚舒正在琢磨着晚膳吃羊肉暖锅。
佟贵妃身子一向弱,极少有什么很想吃的东西,冬竹听见这话,心中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去找芷兰商量,“羊肉滋补最适宜冬日食用,可主子脾胃虚弱,羊肉暖锅会不会不好克化?”
“难得娘娘有想要吃的东西,不过一顿羊肉暖锅也不妨事。没有什么比主子心情好更重要的。”芷兰知晓这些日子娘娘有多难受,如今见娘娘心情尚好,自然是想方设法的满足。
“你说的是。”
两人一合计,便利索的定好了晚上的菜肴。
冬竹的声音欢快起来,自告奋勇的要去厨房盯着,“小宫女们拿不准娘娘的口味,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
芷兰浅浅点头,又不放心叮嘱几句,“将肉炖的软烂些,羊肉汤温补,这个时节最适合不过,再让厨房准备些四阿哥喜欢的。”
二人才说这话,承乾宫外就传来了圣旨,好在她们早有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
待传旨太监离开后,承乾宫的正殿里跪了一圈的宫女太监,纷纷恭贺佟岚舒成了皇贵妃。
佟岚舒微微颔首,赐下赏银让众人去分。
宫女太监得了赏赐,依次来佟岚舒跟前谢恩,她一一受过,待众人躬身退下,佟岚舒不经意间朝殿外看去,瞧见了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梨树。
树桠上落满了雪,远远瞧着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还待多看两眼,芷兰和冬竹就扶着佟岚舒让她快些回寝殿歇着。
以为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佟岚舒,“……”
两人多番劝说,佟岚舒倒也没坚持,依言进了寝殿。
册封的圣旨传到六宫,没一会儿功夫,所有人都知晓是哪一些娘娘得了圣恩。
有众望所归者,自然也有令人唏嘘的。
“没想到这会万岁爷竟只封了储秀宫格格为贵人。”
这储秀宫格格不是旁人,正是仁孝皇后的亲妹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和钮钴禄氏都出过皇后,两位皇后虽早逝,可两家分别送了适龄女子入宫,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皆是同一年入宫。
分居咸福宫和储秀宫,起初都称为格格,二人份例待遇地位并无不同。
二人贵族出身,又因为亲姐姐都是皇后的缘故而自视甚高,在宫中没少不对付。
谁知这回册封却天差地别,钮钴禄氏没有封号,但是贵妃,赫舍里氏倒是得了个封号,却仅仅是个贵人。
贵妃和贵人一字之差,这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皇上待平贵人倒是极好的,虽是贵人却单独居住在储秀宫,也是恩宠。”
“即是恩宠,怎得不给平贵人一个贵妃当当?咱们娘娘高升,不还空了个贵妃位置。”冬竹心直口快,芷兰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和冬竹解释,反倒是佟岚舒笑了起来。
“赫舍里家族有太子的存在已经足够显赫,不必再有一个贵妃锦上添花。”
太过的恩宠,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番册封,皇帝自有考量。
是权衡,也是安抚。
冬竹和芷兰都是佟府特意选出来的侍女,自然听得懂。
只是都非常有默契的忽略掉这些,芷兰看了眼黄历,算了算日子开口说道,“马上就是除夕,明年又是选秀的年份,也不知宫中会来谁家的贵人。”
芷兰忧心忡忡,但冬竹却半点都不担心,满不在乎道,“凭她是谁,都越不过我们主子去。”
芷兰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冬竹见状暗道不好,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无法收回,她担心被芷兰收拾,竟慌不择路的往佟岚舒身边躲去,“娘娘…”
芷兰见她还敢往主子身边躲,生气的上前将提溜出来,“你如今仗着娘娘宠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
“这般轻狂的话也能随意的挂在嘴边。”
“我…”
“你如今也是承乾宫的大宫女了,底下小宫女若是听见这话学了去,再传到旁人耳朵里,她们该如何议论娘娘?”
冬竹低着头心虚不已,面上没有半点不服气,芷兰见状也软了语气,她同样不愿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扫兴,“这些话我们放在心里就好,可万万不能挂在嘴边。”
芷兰没反驳冬竹的话,自然是因为她也是那么想的。
佟岚舒听见这些话没太多的反应,她对宠冠后宫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对芷兰口中的除夕有些在意,“皇上方才赏赐的几匹布倒是极好,颜色也喜庆,宣内务府的午后过来一趟,给四阿哥量体裁衣。”
冬竹和芷兰立刻应下,遣了人去内务府传话。
承乾宫原本是传令内务府午后过来,可内务府上赶着巴结皇贵妃,得了令后就赶了过来。
胤禛起初还有些懵懵的,待得知是要做新衣裳的时候立刻摇头,说自己还有许多新衣裳,“才刚刚裁过冬衣。”
“四阿哥,这是娘娘特意吩咐的,说是要给您预备除夕的新衣裳。”冬竹轻声解释。
胤禛一听是额娘的意思,原本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是额娘的意思?”
冬竹点了点头,说起了这些布料的由来,胤禛没想到给他做衣裳的料子竟是皇阿玛刚赏赐下来的。
想知晓缘由后,便乖乖的由内务府的宫女量尺寸,待事闭后便跑进了寝殿,独留冬竹和内务府的管事商量着衣裳的做法。
因着那日胤禛在佟岚舒炕上睡着的事儿,母子之间的关系好上许多,胤禛心中对佟岚舒有近亲之意,只是他素来内敛,从不在面上表露出来。
佟岚舒见胤禛过来,心中也是欢喜,刚想招呼人到自己身边,就见他又开始规规矩矩的行礼,“儿臣给额娘请安。”
佟岚舒有些头疼,倒是没拦着。
她想起前些日子胤禛循规蹈矩的晨昏定省,佟岚舒其实根本起不来,又不好让胤禛在外头等太久。
只能每日强撑着醒来,惹得她苦不堪言,最终还是芷兰出了个主意,说娘娘心疼四阿哥早起,劝了许久才让胤禛打消日日请安的规矩。
佟岚舒着实不大明白,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就能起那么早?
“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佟岚舒笑着询问,就见眼前的孩子一板一眼的回答,“儿臣是过来谢恩的。”
佟岚舒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因为新衣裳的缘故。
这在佟岚舒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胤禛这般的郑重其事,她想说不必如此,又担心心思细腻的孩子会多想。
最终选择岔开话题,问胤禛晚膳想要吃些什么。
佟岚舒惦记着晚上的羊肉暖锅,午膳随便对付了几口,这会儿对晚膳很是期待。
胤禛虽然还小,但他从不挑剔,素来都是承乾宫中准备什么,他用什么,这会子冷不丁被问起,一时间也愣愣的。
“儿臣对吃食并无太多偏好。”
很是中规中矩的回答,佟岚舒清楚她问不出胤禛的真实想法。
胤禛从前不知真相都有些拘谨,如今怕是愈发谨慎。
佟岚舒知晓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倒也不强求,温和的同胤禛说起,他们晚上要吃羊肉暖锅。
“额娘让冬竹备了一些炙羊肉,胤禛晚上可以尝一尝喜不喜欢。”
胤禛一边听着,一边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总算是有了一些小孩子的活泼。
但话题总有结束的时候,说完晚膳之后,母子二人又开始沉默起来,佟岚舒惦记着胤禛的身份,知晓他日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出于这样和那样的目的,她肯定是要和胤禛打好关系的,不能让他们的关系变得糟糕。
想到这里,佟岚舒便绞尽脑汁的开始找话题,她冲着孩子笑了笑,“额娘听冬竹说你一早就起来看书,这会儿看完书了吗?”
佟岚舒有时候实在是佩服皇家小孩,才三岁就启蒙,五岁就要上书房,都还是坐不稳的年纪,竟已经能够握笔。
眼前这个孩子更甚,聪明又勤勉,尽管才开蒙没多久,却已经认识不少的字。
“同额娘说说,这些日子看了什么书。”
佟岚舒本意是不愿孩子这么一板一眼,结果胤禛却误以为额娘要问他功课。
愈发的上心起来,正色道:“额娘放心,儿臣不曾偷懒。”
佟岚舒:“……”
这究竟是哪儿来的小古板?
而后胤禛就开始对着佟岚舒背书,待背完之后怯怯的看向佟岚舒,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期盼。
佟岚舒其实没怎么听明白,但她却不会否认胤禛的优秀,因此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胤禛原本还有些谨慎,到后来整个小脸红扑扑的。
而胤禛再听见母亲的夸赞之后,原本那怯怯的眼神也变得亮晶晶起来,努力的和佟岚舒保证道,“额娘,儿臣一定会用心学习。”
佟岚舒:“……”
这是夸得太过了?
*
承乾宫中母慈子孝,而紫禁城其余地方也同样喜气洋洋。
圣旨传到六宫,人人都喜笑颜开,类似于承乾宫谢恩的那一幕,在各个地方上演着。
永和宫中也不例外。
但乌雅氏素来低调,即便早已经是一宫主位,如今又封妃,却并不改低调本性,只是让大宫女打赏宫人,让她们出了永和宫就不要到处嚷嚷。
石榴知道主子的脾气,立刻应下声来。
德妃进了寝殿,要去瞧一瞧方才睡着的儿子,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原本熟睡的孩子醒了过来。
胤祚是个大胆的孩子,醒来见母亲不在身边也没有害怕,瞧见德妃之后展颜一笑。
德妃看了心生欢喜就要走过去抱他,谁知才刚刚走近,就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她扶着炕沿不住的喘气,石榴赶忙上前将人扶住,“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德妃顺着石榴的力道直起身来,缓缓的摇头,“本宫无事。”
德妃缓过这一阵,却再也没什么力气去抱孩子,担心孩子被自己吓到,就让人将胤祚的乳母唤来,将孩子抱走。
石榴见主子脸色惨白,心中不免担心,“娘娘,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
德妃却不怎么想麻烦,冷静道,“大抵是累着了,不必这么麻烦。”
她自觉没什么事儿,但石榴却小心的提醒她月信未至,德妃已经孕育过两个孩子,自然知晓石榴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小腹,那句不必麻烦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永和宫还是宣了太医,而德妃有孕的消息也在一个时辰之后传遍六宫。
不知恼了多少人的心。
尤其是宜妃,连带着封妃的喜悦都淡了不少。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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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