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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作者:亦十桕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01-28 16:03:40 来源:文学城

槊阳城。

这座北越的王城算起来离渌州也不算特别远,北越将王城设在此处,可见其入主中原的野心。

昨夜下了阵小雪,路边的积雪压塌枯草,倒是大路上因为行人来去的缘故只有一层肮脏的雪和冻硬的泥土。

城门再望,还没走近,远远便看到城门口有人等候多时,身上灰白色的狐裘雍容华贵,长身玉立。

樊麟的二哥,瑞王樊琛。

许仪瞥过前方的樊麟,樊麟单手握着缰绳缓缓策马前行,面不改色。

许仪移开目光。

还没进入城门,樊麟挂上一副笑容,翻身下马主动迎了上去。

“二哥,好久不见!日暮寒重,二哥可是在等谁?”

樊麟上前便对兄长一拜,樊琛急忙将他扶住,笑道:“听闻五弟今日回都,当哥哥的自然要来替父王迎接一番。天寒路远,我已备下酒席,五弟可愿赏光?”

樊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目中冷意一闪而逝,又恰到好处地垂眸掩饰,笑着说道:“怎劳二哥费心……”

樊琛亲昵地抓住樊麟的手腕,言笑晏晏:“怎会劳烦?你我兄弟许久不见,今日正好一聚,好为五弟你接风洗尘。”

许仪默默站在人后,静观这一场兄友弟恭的好戏,不露声色。

樊麟抬眼注视樊琛锋芒不露的眸子,略微游移,忽地一笑:“那臣弟便恭敬不如从命!”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樊琛即便要做什么,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众人移步城中有名的酒楼,宽阔的大堂燃着几处暖炉,顿时将身上的寒意驱散,大堂的中心空出一片,铺着柔软的地毯,四周设有矮桌和铺了毛皮的小凳。

樊琛解下狐裘交给侍从,邀樊麟上二楼雅座。

樊麟侧身给了侍卫长和许仪眼神,示意两人陪同上楼,许仪只得将许莜暂时交给一路同行的小侍卫。

“莜儿,乖乖等哥哥回来。”许仪温和笑着嘱咐。

许莜乖巧点头,没有说话。她一直记得许仪的话,一路上从不和他人多说一句,以至于其余人都还以为许莜有哑疾。

交代完,许仪跟上侍卫长的脚步,随樊麟上楼。

其余人皆在楼下落座,刚坐下便有身姿曼妙的舞姬上场,乐师拉响琴弦,丝竹声悦耳,舞娘轻盈灵动裙裾飞扬,婀娜多姿,惹得这群刚远离战场的士兵不由掀拳裸袖,兴致高昂。

伴着声声歌舞,店家将备好的饭菜一一上桌,配一坛醉人烈酒,一扫路途的枯寂,暖意融化眉梢。

相比一楼,二楼要清静些,大开的窗户正好能将下方的舞台一览无遗,方便贵客观赏表演。

樊麟解下腰间随身的刀,交与侍卫长命其守在一旁,一撩衣摆在樊琛对面落座。樊琛示意侍从倒酒,先与樊麟聊了几句兄弟间无关紧要的闲话。樊麟也不急,有问有答,静观其变。杯酒下肚,樊琛渐渐将话题转向自己的目的。

“父王此时召集我们兄弟几人回都,五弟可有何猜测?”

樊麟故作不解道:“手谕中不是道,父王听钦天监拟定的吉日,决意提前举行大祭,要儿臣们回槊阳?”

樊琛看着樊麟的眼睛,唇边笑意显得意味深长:“五弟如此说,未免太见外。”

樊麟哈哈一笑,也不再绕圈子:“二哥想必心中已有猜测。”

樊琛抿了一口酒,眼底深邃:“父王日渐病重也非什么秘密,现今已经快半月不曾上朝,父王此时召集我等兄弟几人回都,想来是有他的打算,你我也该有自己的打算不是?”

樊麟没急着回答,低头细细品酒,沉吟片刻才道:“臣弟愚钝,还请兄长明言。”

樊琛暗自观察着樊麟的神色,语气中带了些许试探:“如今父王还未颁布诏书册立太子,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论出身,大哥是长子,论功劳,大哥随父王征战多年,军功卓越,非你我二人可以比拟的。我们兄弟几人明里暗里争斗多年,若是大哥日后继承王位,五弟觉得大哥可否容得下你我二人?”

樊麟似笑非笑道:“便是二哥继位,只怕也容不下我与大哥吧?”

樊琛仰头大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五弟说笑,你我兄弟,天生的情分,怎能容不下?”

樊麟也笑,却不答,彼此心照不宣。

樊琛收敛笑意,端起酒杯,言浅意深:“此时大哥还未回槊阳,若待大哥回来,只怕便没你我二人的事了。”

樊麟低笑:“父王虽病重,可毕竟还在人世。”

樊琛看着樊麟但笑不语,片刻才道:“一己之力,势单力薄,众擎则易举,五弟还得为自己早做打算才是。”

“多谢二哥提点。”樊麟垂眼一笑,抬头冲樊琛举杯。

樊琛客气回应,看向樊麟的目光却耐人寻味:“兄弟之间,若是五弟有何需要,倒是可以随时来府上一叙,为兄自当义不容辞。”

“那便先为谢过二哥了!”

醉月惺忪挂城头,笙歌暂歇人尽散。

告别瑞王樊琛,许仪随樊麟回到城内府邸。许是主人常年在外带兵的原因,府内有些冷清。交代完琐碎小事,樊麟命下人准备些吃食送往书房。

一场心怀鬼胎的酒宴,当事人可顾不上品尝美酒佳肴。

走出几步,樊麟忽然停下:“许仪,随我来。”

许仪称是,将妹妹许莜暂交予府上的老嬷嬷,随樊麟前往书房。

樊麟大步流星走进书房,已有下人将房中烛火点燃,樊麟命亲信守在院中,挥退其余人等,在桌后坐下,示意许仪随意。

“瑞王今日所言,你有何看法?”刚坐下,樊麟便问。

“小人不敢谬论。”许仪起身低头告罪。

樊麟不满地皱了下眉,有些不耐许仪的谨慎客套:“但说无妨。”

许仪似早有预料,娓娓道来:“瑞王殿下所言不差,若陛下真有意立太子,大殿下毋庸置疑是名至时归,如此来说,召集诸位王子回都再昭告天下,便也是有着敲打之意。”

樊麟微微点头,示意许仪继续。

“今日瑞王殿下所言,似是有意与殿下联手,只是……”许仪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

“只是什么?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无需顾虑,说来便是。”樊麟饶有兴趣道。

许仪轻轻笑了笑:“大殿下在外征讨固鸬部族大胜而归,兵强马壮士气高涨,若要让大殿下回不了槊阳谈何容易?何况如殿下所言,北越王尚在,真到了动兵的地步,与谋逆有何区别?瑞王殿下怎会想不到,那便只剩一种。”

二人联手,打压肃王一党,逼王上另做决断,甚至,逼宫。

但这样过于大逆不道的话,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北越王樊臻虽是病重,但威严犹在,况且谁也没有确实的消息,北越王樊臻的确是危在旦夕。说来也怪,北越王已多日不曾上朝,宫中关于其病情的消息却始终不曾传出,隐隐有些不祥之兆。

“如此,依你之见,瑞王之意,我究竟该不该接?”樊麟眼睑微眯。

许仪低头思索良久,才道:“大王子身后是王后所出的,自太祖时起便为北越立下汗马功劳的杨家世族,瑞王背后站的是尕南部族,而殿下有的,比之甚少,不过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军队和朝中几位大臣的支持,与瑞王联手倒也不失为权宜之策。”

樊麟倚在椅子扶手之上,右手搭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有些不快:“若真事成,只怕瑞王反过来便要打压于我,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寄人篱下。”

许仪轻笑:“那便只好让瑞王殿下先背上谋逆的罪名了。”

“你有何计策?”樊麟挑眉。

“殿下可知,什么刀,杀人最为无形?”许仪不紧不慢,徐徐道:“流言蜚语呀!自古以来,制造谣言的成本低不可计,可要破除谣言却绝非易事。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本就猜疑者,千方百计坐实心中所疑,围观者,将信将疑推波助澜,而不信者,陷入自证有口难辩。况且,瑞王真无叛逆之心?”

樊麟似有疑虑,不太认同道:“光靠无证的流言,只怕不够拉瑞王下马,我这位二哥怎会坐以待毙?”

“单靠坊间谣传自然不够,王上还没昏庸到仅凭几句闲话便随意治罪一位王子的地步,谣言不过是引子,好将王上的猜疑之心引到瑞王身上,接下来还得让王上自己得到一些证据才好,正巧,殿下有一人可以用之。”

“何人?”樊麟问道。

“孟青鱼。”许仪一字一顿道。

樊麟蹙眉:“我与他先前并无过多往来,你为何觉得他会站在我这边?”

许仪笑了笑:“殿下不觉得,若他无意于殿下,何必特意与您打那个赌呢?当真只是为了一块玉壁?孟大人如今愈发深得王上信任,听闻瑞王多次有意与孟青鱼交好,孟青鱼始终不冷不热,敬而远之,却偏偏要和殿下赌一块玉壁?先前殿下曾让许仪代殿下拜会这位孟大人,究竟何意,大可试之,若能得他相助,事半功倍。”

樊麟略思索片刻,觉得可行:“明日你且先去拜会孟青鱼,看他是何意。我会差几名士兵与你,任你差遣。”

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夜深人静叩动心间。樊麟抬手,示意许仪安静。

不消片刻,有人敲响门扉。

“殿下,厨娘刚送来食物。”门外侍卫回报。

“拿进来。”樊麟沉声道。

侍卫推门而入,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又退了出去。

“方才在酒楼,你也不曾吃什么东西吧?一起。吃完再议。”樊麟拿起筷子,招呼许仪。

许仪谢过:“那许仪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宫深殿,北越王樊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静静凝视身前桌上的社稷图。

太小了,与中原广袤丰饶的土地比起来,北越所占之地不过弹丸!后方的群山草原是难以开垦的土地,地虽广却难以久居,樊臻抬手指向卢阳城后的大片平原之地,那里良田千亩,广厦万间,百年之前,太祖便是在此一败,随后便再不曾踏足中原,百年之后,有多少人还记得北越也曾是关内之人,而不是什么狼子野心的“外族”!

更深露重,烛花猛然一摇曳,樊臻忽看到自己的手。那是一双老人的手,皮肤松弛褶皱横生,许久不曾拿起随自己征战沙场的利器了,此时看来尽显得有些无力。

一股不争地怒火突然涌上心头,樊臻握拳狠狠砸在桌上,巨大的动静吓了旁边侍奉的小太监一条,虽不明所以,还是诚惶诚恐跪下,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害怕天子迁怒。

樊臻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着,忍不住一阵咳嗽,小太监急忙起身,想递上茶水,却被樊臻一把掀翻。

“滚出去!”樊臻低吼,抬眼看到一旁的烛台,烛光颤抖着,樊臻心下愈加烦躁,一把抓起扔在小太监身上,好在烛火立马熄灭,小太监被烛油烫到,却不敢出声,哆嗦着退了出去。

近几年,陛下的脾气越发暴躁古怪了,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殿内只剩下樊臻一人,昔日铁马金戈豪气吞山河的君王,如今不过是个迟暮的老人,只能沉默地望着自己颤抖的手,心中满是愤怒憎恨。

便是这双手,弑兄杀弟,为自己争来君临北越,也是这双手,万夫不当,在稳定自己的统治后,一举攻下渌州。

他本可以立下震古烁今的功绩,可如今呢?他不过龟缩在王宫深处,做一个人人都期盼着死去的绊脚石!

后妃说,他是否该立下太子了?朝臣说,长子肃王樊炤骁勇善战,刚正不阿。又说二子瑞王樊琛智勇双全,谦和仁义。还说五子襄王樊麟英勇无畏,不可估量。

这些他费力争取,苦心经营的一切,最后都要交予他人之手吗?

上天不公呀,总让有志之人抱憾而逝,要他樊臻如何安息九泉?他不甘心!

樊臻再次握拳,用尽全力,直至青筋暴起,许久,樊臻闭眼,缓缓松开手。

“来人!”

天子威严,何人敢逆。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忙推门进来,慌忙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樊臻俯视地上的奴才,严声道:“让孟青鱼来见朕。”

小太监下意识一顿,现在可是五更天!又立马反应过来,恭顺小心地领谕退了出去。

天色朦胧,一大早便开始下雪,许仪倚在窗旁,拢了拢衣服,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顷刻间便开始融化。

遥见扬花挂枝头,近观唯有雪色白。

许仪收回手,擦去掌心水迹。窗下是一片池塘,冰冻雪盖,只有几棵干枯苇草歪斜池边。

许莜已经醒了,蹦蹦跳跳从隔壁跑来找哥哥,许仪温和笑着,将桌上面点递给她,许莜乖乖在桌边坐下,捧着面点咬下一大口,好奇地打量桌上的匣子。

匣子装饰精美,只是对于一块玉壁来说,似乎有些大了。

看时辰差不多,许仪对许莜叮嘱几句,起身端起匣子。

“哥哥有事要办,一会儿玩够了,莜儿记得练字温书,晚上回来我可是要考的。”

许莜当即垮起小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许仪暗自好笑,倒和自己年幼时一般,一听到要考书便不乐意。

出了府门,门口已有马车在候,天气寒冷,许仪忍不住咳嗽几声,钻入车内。

“去孟府。”

一夜未眠,孟青鱼坐在丹房闭目沉思,面前是黑色药丸,晚时他要将这些药丸送入宫中。

越是急于求生的人,越是病急乱投医,饶是樊臻这样刚毅果断的帝王也不例外。又或者,正是因为他是一位心怀壮志的君王,才更难接受壮志未酬身先死。

摩圪教所传的秘法中并无有关丹方的记载,但这些东西在历代奇书中不乏记述,求仙问道,当人力所不能及,总有人将希望寄托于缥缈的鬼神。

真是绝望。

却又,正中他的下怀!

这一步,比预想中还要顺利,这半年来,樊臻陆续服用了不少丹药,表面上有所好转,实际上不过是药理配合所造成的假象,铅汞之毒的积累迟早会彻底毁坏樊臻的身体,此次突然恶化确实有些出乎意料,还不到时间。

孟青鱼调整了丹药成份,得让樊臻活得再久一点,此时朝中党派正斗得不可开交,还不够,得再乱一些,才好浑水摸鱼!

孟青鱼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喜欢混乱!

“大人,襄王府有人拜访,小人已请至大堂。”屋外,下人隔着门禀告。

孟青鱼睁开眼,懒懒应了声:“知道了,切莫怠慢了客人,我稍后便来。”

“是,大人。”下人离去,孟青鱼整理衣襟,推开门往大堂而去。

大堂内,许仪正在品茶,身边没带任何人,装玉璧的匣子放在他手旁。见一青年由后堂前来,衣着华贵,眉眼秀气斯文,许仪猜测应当便是孟府主人,起身一拜:“小人许仪,奉襄王爷之命,特将约定之物送来,请大人亲启。”

说着,许仪将匣子递与旁边的孟府下人,转交孟青鱼。

“这位公子客气。”孟青鱼看了一眼许仪接过匣子,入手一沉,孟青鱼神色微怔,捧着匣子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挥退下人。

见大堂中只剩自己与许仪两人,孟青鱼缓缓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不是他与樊麟打赌得来的玉璧,而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血液早已干涸,多亏如今天气寒冷才不至于腐烂,颇有特点的五官让孟青鱼能从人头扭曲的表情中认出她究竟是谁。

摩圪教祭司帕赛斯!

孟青鱼一笑,合上匣子,来人的身份他已知晓。孟青鱼抬眼细细打量眼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书生,难掩心中兴奋。

“邵公子好胆量,孤身犯险,孟某人佩服!”

“许仪”悠然坐下,闲闲道:“既然与孟祭司有约,自然要来,何况你怎知我是孤身犯险?”

孟青鱼回想起先前得到的消息,不再多说,将匣子放在一旁,目光紧盯眼前的书生:“公子现在来此,看来大局已定?”

“许仪”轻笑,令人捉摸不透:“还差孟祭司在这戏簿上再添一笔。”

“公子且说。”

“许仪”却没开口,从袖中摸出写好的密信交与孟青鱼。

孟青鱼接过,抽出信纸一一细看。

“许仪”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只要樊臻步步紧逼,瑞王必反,杨氏一族必然不遗余力落井下石,只等瑞王失势,便可扶襄王樊麟上位。”

孟青鱼收好信纸,尚有疑虑道:“听闻肃王樊炤已启程回都,只怕不等瑞王失势便要生变。”

“许仪”摇头浅笑:“落凤岭大雪后雪崩封山,他回不了那么快,两个月,足够天翻地覆了。”

孟青鱼听完,不由一笑:“看来邵公子早有预料。”一抬眼,孟青鱼眼中闪过阴冷,连未收起的笑容也冷了几分:“按照交易,邵公子要孟某做的,我定会实现,还请邵公子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头。”

“许仪”看着孟青鱼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品出些什么,淡淡道:“我不打算放过他,只要他露面,否则你当初也不会找上我,不是吗?我只是不知,身为摩圪教的教徒,你为何如此憎恨摩圪教,憎恨那位教主大人?”

孟青鱼突然不笑了,冰霜覆上面容,冷得刺骨,可突然他又笑了,满是讥讽:“事到如今,也该和邵公子交交心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物,总是将毁了他人一生的事做得轻描淡写,说得轻描淡写,真令人作呕。如此,邵公子可满意?”

“许仪”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轻轻投在孟青鱼脸上,似笑非笑:“孟祭司如今也算得上是大人物了,感觉如何?”

孟青鱼不答,目沉如冰。

“许仪”低笑:“玩笑几句,孟大人莫怪。”却没什么悔改之意。

孟青鱼冷笑一声,移开目光牵回正题:“我会设法让北越王相信瑞王会逆反。此前你命人传来口信,让我留意樊臻是否写下遗诏,樊臻身边的小太监透露,遗诏藏在奉先殿的匾额后。”

“多谢,答应过孟大人的,我也会如实奉上。”论及要紧事,“许仪”正色回道。

商议完毕,“许仪”起身告辞,逗留太久会让人生疑。

走出孟府,许仪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安静得仿佛刚才不过寥寥几句便将无数人的生命放在铡刀下的人不是他自己。

雪停了,天地白花花一片,触目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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