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瑾回了家,把向日葵插在花瓶里,金灿灿的花朵娇艳欲滴,水珠落在上面像点缀了抛过光的玛瑙石,他心情大好,把花瓶摆在房间最显眼、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转身出去准备做饭。
他系好围裙,把锅洗干净,准备先炒菜,再煲个汤,油刚进锅的时候听见文瑜在玄关打电话,“你准备一下,临江酒店,随便开一间,我现在过去。”
许怀瑾拿着铲子走出来问他:“不是一起吃饭吗?”
文瑜没看他,边穿衣服边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今晚不回来,你自己吃。”然后开始换鞋。
厚重的防盗门“嘭”的一声关上,许怀瑾失魂落魄的回到厨房关了火。
把锅里的油倒掉,慢吞吞往卧室挪,正打算睡一觉,抬起头时正好看到玄关处文瑜落下的手机,恐怕是他换鞋的时候随手放这儿,忘记拿了。
“只是去送手机。”
“万一有公司或家里的急事呢?”
许怀瑾给自己找了两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飞速换上衣服追了出去。
正值中午下班高峰,文瑜也没能走太远,出租车司机着急多拉两单,左右加塞,没过一会儿就追上了文瑜的那辆黑色跑车,甚至变道超过了它。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酒店,许怀瑾下了出租车准备等文瑜到了把手机给他,刚看到文瑜下车,便有一个男孩子笑着跑过去和文瑜一起上了楼。
他之前听说文瑜似乎喜欢男生,没想到是真的。
虽然隔的不算近,但许怀瑾还是看到了那个男孩精致漂亮的脸蛋,果然和想象的一样,文瑜就算找男友也会找一个与自己相貌登对的。许怀瑾从酒店大门的玻璃倒影中看了看自己标准理科男的土气打扮,无奈笑了笑。
于是他掏出文瑜的手机,打算让酒店前台帮他把手机送上去。
“您好,我这儿有个东西需要你们帮忙送到我朋友的房间。”
“好,您朋友叫什么?”
正当他要跟前台说文瑜的基本信息时,刚刚和文瑜在一起的男孩又从楼上下来了,许怀瑾想了想,不如让他顺带把手机拿上去,于是他对前台说:“抱歉,我找到我朋友了,东西我直接给他吧。”
许怀瑾跟上去准备叫住他,只见那个男孩走到了个隐蔽的角落,然后接通了电话:“喂,爸,那是文家少爷唉,我害怕是正常的好吧......我不管,事成之后,我七你三。三个亿?你狮子大开口啊?小心要的太多,文家搞死你。”
“行了行了,我把摄像头藏门口了,挺高的,没人会看到。你还说呢,藏里面不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反正都差不多,我在门口亲了他一口,正对着摄像,亲都亲了,还进了一个酒店房间,别人能不知道要干嘛?我一会儿想个办法让他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到时候证据确凿,他怎么赖?”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房间号8621,我借着买咖啡才下来的,得赶紧上去了,一会儿记得过来取摄像,在对面房间的房门上面,听说他手机丢了,管家去买了,一会儿就送来,你晚点去取,别让他们发现了。”
饶是许怀瑾再迟钝也听懂了,这个男孩想用摄像敲诈文瑜。他趁男孩还在打电话,飞奔上八楼,果然在房间对面的门顶上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他把一旁的垃圾桶搬来,然后踩着桶身小心翼翼的把摄像头取下。还好,不是联网的,许怀瑾暗自松了口气。
“咔哒。”
身后的房门突然开了,许怀瑾低下头,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像是刚洗过脸,阳光打在他湿润的发梢,恍如天使的金翅般耀眼。没等许怀瑾好好欣赏一番男人俊美的样貌,文瑜面色凝重的盯着许怀瑾手里的摄像机,紧皱眉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手里拿的什么?”
许怀瑾跳下垃圾桶,正要解释,那个男孩刚好从一边走过来,热情的打招呼:“哈喽文少,咦?您怎么出来了?”
说完,他也觉察到了文瑜的脸色不对,转头去看许怀瑾,“这位是您的朋....”友吗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了原本被他安置在对面的摄像头握在许怀瑾手里,一下子慌了神,忙靠到文瑜旁边,指着许怀瑾道:“文...文少,这...这不关我的事啊......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文瑜撇过头看了眼男孩,让人不寒而栗,他冷笑道:“原来是你放的,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平日里文瑜就算生气也会让人觉得彬彬有礼,一方面是文家家教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他骨子里的高傲,他从不觉得有谁值得他发很大的火。但是下一秒,他却把许怀瑾踹翻在地上,那力道大到让许怀瑾直接飞出去了一米,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一声闷响后地面都震了两震。
文瑜走到他面前蹲下,说:“你录这个做什么?想害我?”
“我不是,咳咳,我没有要害你,我是听他——”
许怀瑾看向一旁的男孩,可惜人已经不见了,文瑜阴沉着脸把他拽到房间里,然后将摄像机连到电视上,一段静静对着房门的空白的摄像过后,画面中出现了两个人,正是文瑜和那个男孩,男孩主动亲了文瑜侧脸一下,然后二人一起进了房间,再往后看就是男孩鬼鬼祟祟出门、许怀瑾径直来取摄像机。
文瑜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许怀瑾捂着肚子,说:“少爷,真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你能跟他认识?还提前知道有摄像机?甚至准确无误的知道它的位置?如果我刚刚没有准备出去,恐怕现在你已经得手了吧?”
“没有,我提前知道是因为......”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管家,他给文瑜送手机,文瑜拿了手机顺便让他去调取今天酒店的监控,然后回到许怀瑾身边,说:“我去看监控,最好如你所言,不是你做的。如果真是你,我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以此敲诈勒索也好,想拿捏我的把柄要挟我也好,我都不会让你还有那个你的同伙好过。”
许怀瑾坐在床上,觉得肚子越发疼起来,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更让他难受的是,文瑜居然真的怀疑他,甚至不分青红皂白踹了他一脚。这么多年在文瑜心里,自己难道一点信任都不值得有吗?他满腹委屈,偏偏能证明他清白的那个男孩跑了。
许怀瑾双手按在肚子上,忍着疼走到浴室,打算拿热毛巾给自己敷一下。
深吸一口气,用热水泡好毛巾,拧干,敷在肚子上,许怀瑾抬手擦了擦镜子,里面倒影出一个人。
营养不良似的肩膀,过分瘦弱的脸颊,一双圆圆的杏眼因为刚刚的意外变得颓废而无力,他举起手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想尽可能遮住自己这样一张不讨喜的脸,可惜为了毕业典礼,他昨天刚剪了头发,那头发被他拽到底也只堪堪到眉毛上方,碎发塌在他的额头上,显得既没精神又滑稽。
许怀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像自己这样一个长相平凡,性格沉闷,又不值得信任的人,恐怕不论做什么努力都不会有机会和文瑜在一起。
许怀瑾无声的笑了,眼眶里噙着泪水,那种永远不可能和文瑜在一起的绝望终于在无数次压制过后成倍的涌上心头。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在文瑜回来以后,他用尽毕生的勇气对文瑜说:“摄像机确实是我让那个男孩放的,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期限是五年,每周至少陪我一天...期间不许找女友或者男友,这就是我的目的。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把录像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文家少爷是同/性/恋。”
文爸最忌讳家里出现不三不四的新闻,他賭文瑜一定答应。
这是许怀瑾做过最大胆的事,也是他十八年来唯一一次冒险,唯一一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