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千山雪 第8章 灭门

等到宁晞和陆鸣轩赶到时，看到的是枯叶上的鲜血以及被绑在树干上的那具脸色早已毫无血色的冰冷的尸体。

宁晞走过去将方梦璃身上的绳子解开，那一瞬间方梦璃毫无生机的径直倒向了宁晞，宁晞就像抱着一块寒冰一般，凉意透过衣衫直达宁晞的心里。

这是宁晞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身边活生生的人突然死去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和方梦璃相处不久，可她死后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是救世之人，可却连身边之人都未能护好，她就那样抱着方梦璃的尸体坐在地上，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行动。

陆鸣轩扶起受伤晕倒在地上的顾惊寒，走到宁晞身旁，低声对宁晞说着，“走吧，我们回去，顾师兄受了重伤，得马上治疗。”

那天晚上，宁晞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望着天发了许久的呆，陆鸣轩走过来坐在宁晞身旁。

“顾师兄他怎么样了？”

陆鸣轩：“掌门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目前暂时还没醒，不过，你放心，顾师兄肯定会没事的，只是……”

陆鸣轩想说，只是方梦璃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宁晞突然开口提到，“这次在西华村作乱的妖兽是一条蛇。”

陆鸣轩感到诧异的看向宁晞，心中很是奇怪为何宁晞要提到妖兽，还特意强调是条蛇？看宁晞那自责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了那条蛇的来历。

宁晞眼神迷茫，低落的说道，“是我当初放走的那条。”

陆鸣轩瞳孔一震，眉头紧皱，“怎么可能？这种事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条蛇早该失去记忆和修为，如今怎么可能这么快又……”

宁晞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而后缓缓睁开，“我不会认错的，那只蛇的额头上有我的青叶印记，虽然没有显现出来，但我在打斗时无意间看到了，我不会看错的。”

宁晞眉眼低垂，双手紧握住衣摆，“也许从一开始我说要救妖魔就是错的，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改变天生的杀性。”

艳阳高照，清风微拂过窗外的枝叶，发出一阵幽幽的沙响声。

顾惊寒捂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面露难色，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早知道就不下这么重的手了。

顾惊寒缓缓坐起身，此时宁晞正好端着汤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顾师兄醒了。”宁晞将汤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而后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顾惊寒轻轻的嗯了一声。

顾惊寒抬手端起汤药，正准备喝时，眼光瞥向了坐在一旁的宁晞，见宁晞兴致低落，不似以往那般活泼，于是开口道，“宁师妹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顾惊寒：不过是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罢了，也值得她这般伤心？

“嗯，这世上的许多事似乎都不像我想得那般简单，我曾以为救世就是要救这世间万物，可是也许是我想错了。”

顾惊寒将汤药放下，言语温柔，“那如今宁师妹觉得救世应该是怎样的？”

“也许我要救的只有人，斩除妖魔才是我应该做的事。”宁晞说完，默默的低下了头，仿佛在为自己之前说的救妖救魔这话感到羞愧。

她现在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救世。

顾惊寒看着面前一反常态很是安静的宁晞，觉得宁晞就像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一般，可怜又可恨，因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但顾惊寒此刻还是心里一软，不自觉的抬手正欲抚上宁晞的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妥又急忙收了回去。

宁晞注意到，心里一愣，“嗯？顾师兄，怎么了？”

顾惊寒尴尬的一笑，“无事，只是见你头发有些乱了，想帮你整理一下。”

宁晞急忙用手顺了顺头发，无奈的叹息一声，“让师兄见笑了，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做事有些毛燥了。”

顾惊寒眼眸一暗：她注定是与我对立之人，我怎么能生出其它的心思，连一点同情都是不应该有的。

“那你如今对妖魔是何态度？”

宁晞神情一冷，毫不犹豫的开口，“就如顾师兄最开始与我说的一样，既要斩草那就势必也要除根，以绝后患。”

“宁师妹想清楚了便好。”顾惊寒说完将汤药端起一饮而尽。

宁晞拿起空碗起身，“既如此我便不打扰师兄休息了。”

顾惊寒浅浅一笑，“好。”

顾惊寒眸色暗沉的看着离开的宁晞：宁晞，你越是下定决心斩妖除魔，日后我杀你时才不会有任何犹豫。你不应该心存救妖魔之心，而你也注定救不了这世人！

好几日后宁晞才想起来方梦璃当时告诉过她，房间里有一幅字画让她一定要去看看，可宁晞到了房间之后，房里一幅字画也没有。

与此同时在某个角落里。

顾惊寒抬手将一幅写满的字画丢进火堆里，火势忽的变大，烈焰高涨，照在顾惊寒那张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上，顾惊寒看向空中一点一点飘起升高最后消失不见的灰烬。

“任何人都不能搅乱我的计划。”

自那以后，三人经常一同出去斩妖除魔，唯一不同的是宁晞再没有对任何妖魔手下留情过。

……

一年后，万古宗。

厚厚的乌云堆积在天上，将整个万古宗笼罩在一片黑暗和沉寂中。

宁晞独自一人走在长廊上，心中很是压抑和不安，“奇怪了，怎么今天宗门里一个人也没有？都去干什么了？”

宁晞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道道斑驳的血迹，宁晞顿感不妙，她慌忙的跑到青霄掌门的住所。

宁晞到那里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十分安静，门扉虚敞着，宁晞试探的朝屋里喊了一声，“青霄掌门？”见无人回应，宁晞心里的不安更加被放大了。

她猛地推门而入，却发现青霄和陆鸣轩早已倒在一滩血泊中，宁晞急忙跑到青霄身前。

“陆师兄！青霄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青霄嘴含鲜血，含糊不清的说了四个字，“密室，神树……”

宁晞顿感不妙，“神树！”

宁晞急急忙忙的赶到密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棵降她于世的神树，神树屹立在密室中央，蓝光幽幽，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一个宁晞格外熟悉的身影自树后缓缓走出，男子一身宽袖黑袍，衣襟和袖口处有着浅浅的金色云纹，右手持着一把蛇绕剑柄的沾满了鲜血的银剑。

宁晞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一个她很是熟悉的人，此时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顾师兄？”

顾惊寒眉眼浅笑，可全身的气质却与之前全然不同，“宁师妹，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魔族的少主顾、惊、寒。”

“青霄掌门、陆师兄都是你杀的？”宁晞紧握着双手，指尖泛白。

顾惊寒言语轻蔑，“不只他们，方梦璃也是我杀的，还有许多宗门也是我屠的。”

宁晞声嘶力竭的朝顾惊寒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就是这些口口声声说要和平共处的人族宗门害死了我的爹娘！”

“怎么可能，人族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杀了你的爹娘？”宁晞难以接受的向后频频退了好几步。

她不信她一直以命相护的人族会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残害其它族类。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误会。”

顾惊寒生气的看着满眼迷茫的宁晞，“怎么，你不相信你护了这么多年的人族会做出这种事吗？可事实就是如此。”

顾惊寒一边说着一边向宁晞步步逼近，“我之所以潜入你们人族宗门就是为了查明我爹娘死亡的真相”顾惊寒看了看手上带血的剑，“虽然没有找到，不过如今也已经没有必要了，都杀了不就行了。”

宁晞失魂落魄的向后踌躇几步。

顾惊寒伸出手走向宁晞，“宁晞，如今青霄已死，护阵已破，万古宗已经没有了，跟我回魔族吧！”

宁晞瞪着顾惊寒，“你为何不将我也一起杀了？”

顾惊寒抬手抚上宁晞那面色发白的脸颊，“其实我想过要将你杀了来着，但是你与那些人族不一样，你以前也对魔族心怀善意来着，只不过我动了一些手脚，让你这善意消失了。”

宁晞无情的拍打开顾惊寒的手，恶狠狠的盯着顾惊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惊寒表情愈发邪恶，“你还记得那条有青叶印记的蛇妖吧？就方梦璃死的那次，那也是我安排人将那条蛇找到的。”

宁晞将手背在身后变出一柄短剑紧紧握在手中，语气低沉，“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本来是想让我杀你杀得心安理得一些的，毕竟你除了多杀了些魔族外，并没有做些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我现在突然不想杀你了。”

顾惊寒用剑轻轻挑起宁晞的下巴，玩味的看着面前那个眉头紧皱，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的女子。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天真活泼的样子，那时候你嘴里总是顾师兄、顾师兄的叫我。”

宁晞凝聚灵力，一掌拍在顾惊寒心口上，飞身一跃向后退开一段距离，而后施动法术用藤蔓将顾惊寒的手脚束缚住。

顾惊寒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冰冷的哐当声，宁晞趁机手持短剑向顾惊寒心口刺去。

顾惊寒顺势躲开借宁晞手中的刀将藤蔓割开，而后提起剑向宁晞刺去。

顾惊寒神色一冷，“既然你要死我也拦不住你，就只好成全你了！”

顾惊寒将剑拔出，鲜红的血液溅在了旁边的神树上，宁晞口吐鲜血倒在树旁。

宁晞看见顾惊寒提着剑向她缓步走来，眼前的顾惊寒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隐于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