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骨 第63章 入梦

娘亲一席话让沐轻轻也不由得泪目，若不是爹爹出现在她们身后，恐怕此时母女俩已经抱在一起哭了。

“哭哭啼啼的干什么？”爹爹的声音有些嫌弃。

沐轻轻见他说完这句话又要回屋，便连忙拉着娘亲跟进去，调侃道：“爹爹，您不是也哭了吗？”

“没规没矩，长里上仙肯收你为徒，真是她看走了眼。”沐烨廷坐回书案后，拿起自己未看完的卷宗。

沐轻轻知道爹爹是口是心非，也就懒得同他计较这些。

她跟过去，抱着他的手臂撒起娇来，“爹爹，您就别生气啦，若您真的舍不得，那女儿……还是不去了吧。”

或许是怕自己一旦松口，爹爹就真的会顺着她的话，让她不要去，所以她的话有些许的迟疑。

可一想到爹娘对自己从小到大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又舍不得看他们心疼，当初也是，他们若不是想让她早早的便嫁了人，她肯定也不会离家出走的。现在也是，哪怕是有一星半点儿关于沈长里的消息，她也不会擅自前往九曜山。

“……”拿着卷宗却很久都没有看进去的沐烨廷，在听到女儿很不甘愿的话后，还是将手中卷宗放了下来。

他抬头细细打量这个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女儿，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又过了很久，这个平素在外庄重严肃的丞相大人，现下却当着自己宝贝女儿的面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

“爹爹……”沐轻轻也被自己这个爹吓了一跳。

方才云姐说爹爹哭了她还不太相信，结果现在她自己亲眼见到了，着实有些不太真实。

“好了好了，爹爹，别哭了，女儿又不是去了九曜山就不回来了……好了啊，爹爹乖，不哭不哭……”她一边掏出手绢给爹爹擦眼泪，一边安慰着爹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轻轻，我的宝贝女儿啊，爹爹舍不得你……呜呜呜呜……”听到女儿安慰自己，他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见爹爹哭的那叫一个老泪纵横，沐轻轻也没办法，只得求助娘亲。

接收到她的眼神后，本来站在书案外满脸宠溺地看着二人的娘亲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慌不忙地走近，“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闹了。”她看向丞相大人，“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哭呢？轻轻明天就要走，你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听到夫人的话，沐烨廷这才抹了抹眼泪，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不哭，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让轻轻出去历练历练……”

他说着说着，又声音颤抖着落起泪来。

夫人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将轻轻从书案后拉出来，温言软语送她出门：“你回去睡觉吧，你爹爹他哭会儿就好了，别管他。”

沐轻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担忧地问娘亲：“爹爹他……真的会没事吗？”

“放心，没事的。”娘亲宽慰她。

虽然还是放不下爹爹，但现在时间也很晚了，沐轻轻还是听娘亲的话先回了自己房间。

秋天的早晨凉意袭人，沐轻轻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卫卓比她更早，她刚到前院，就发现他站在丞相府的大门口。

她见状赶忙跑过去问他：“仙君呢？不会已经丢下我走了吧？我爹娘都答应让我去九曜山了。”

卫卓脸色沉沉的，和他身后那片还未完全亮开的天色一样，阴暗又压抑。

许是察觉出他的神情不对，沐轻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臂膀，“卫卓，你怎么了？”

他终于抬眸看向她，哑声问：“你真的要去吗？”

沐轻轻瞧着他一脸的不对劲，沐轻轻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上一次就离家出走逃避了两家想要结姻亲的事，这一次好不容易他等回了她，她却又要离开都城，所以他不是很开心。

沉默良久，她还是点了点头。

卫卓心里一沉，可他还是抱着希望问她：“你就不能安心留在都城吗？”

沐轻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早一点说清楚更好，她也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想罢，她抬眸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卫卓，你别等我了，我们俩这辈子没这缘分。”

有些话说出来伤人，可若不说出来可能会更伤人。沐轻轻知道，自己的话他可能不爱听，可她不说，一直拖着他也不好。

“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吗？”憋了很久，卫卓终于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沐轻轻沉下眸子，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她撇开视线，看向远方渐亮的天际，轻叹一声：“卫卓，我心里没有你，若是就这样嫁给你，你觉得我们之间会幸福吗？”

“那你心里有谁？沈长里吗？”卫卓早已察觉到她和那位上仙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他只是不愿意去正视，也不愿去相信。

可他本以为她会辩解，却没想到她竟朗声应道：“是！我的心里只有师父！”

她的回答理直气壮，毫不遮掩，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说出自己心中只有沈长里这个事实。

卫卓仿佛受到了强大的打击般，连退了好几步，自嘲地笑了出来。

见他这般模样，沐轻轻又有些不忍心，她追上去安慰他：“卫卓，你别伤心嘛，凭你的条件，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她定会比我好，心里也肯定满满的都是你。”

卫卓失笑出声：“你还真是没心没肺。”他没再看她，转身离开，将自己这些年的心思尽数抛下。

他难得潇洒，好不容易潇洒一次，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狼狈。

幼时的记忆在眼前尽数涌现，那时候帮过他一次，却从此之后被他深深藏于心底的小姑娘，那个他以为自己缠着爹娘答应了，长大了就可以娶她的小姑娘，从今之后他就要将她从心里抹去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沐轻轻忍不住吐槽道：“这也没多喜欢我嘛，说走就走了，还想叮嘱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呢。”

那厢，卫卓离开丞相府不远，便碰见了元星仙君。

仙君一袭白袍，缓缓而来，周遭晨雾仿佛都为之让开了路。

“卓儿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了吗？”仙君停下来问他。

卫卓叹道：“仙君，我后悔了。”他若不将话挑明，或许以后两人再见面，还能做个朋友什么的，现在好了，他刚刚就那么甩头走了，估计轻轻都讨厌他了。

仙君却捋着胡须，依旧一副世俗皆抛的仙者模样，他看着卫卓，那智慧双眸中是无尽的神秘，“卓儿，昨晚我同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卓儿记得。”卫卓虽心情难以言喻，但仙君问话，他还是乖乖地点头。

“记得便好，就在不久之后了，届时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懂吗？”仙君再一次严肃叮嘱。

“可是，既然事情如此严重，您为何还要带轻轻离开？告诉她实情不是更好吗？”卫卓想到昨晚仙君同自己所说的事情，实在是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将那些事情告诉他，却不告诉轻轻，明明是与她紧密相关的事情。

仙君摇了摇头，又道：“有些事情早有注定，谁都无法干涉。”

卫卓看着仙君从自己身旁走过，踏着晨风往丞相府方向走去，虽然充满了不解与疑惑，但他心里确实浮现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另一边，和卫卓分开之后，沐轻轻便回房去拿自己的包袱，阿沅还在往她的包袱里塞东西，什么金银玉石，银子银票，通通往里装。

“阿沅，我是跟仙君一起去九曜山，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你装这么多银子干嘛？”沐轻轻提了提包袱，也不知道塞了多少，包袱都变重了很多。

阿沅却嘟起一张小脸，满眼哀怨，“小姐，你这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又要走，阿沅会想你的。”

沐轻轻伸手将她勾过来，搂着她出门，一边走一边叮嘱她：“师父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若不亲自去看看，实在担心得紧，阿沅，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可要照顾好爹爹和娘亲。”

阿沅虽然不愿她离开，但还是噘着嘴点了点头：“小姐，我会照顾好老爷和夫人的，你就放心吧。”

两人到了前院，正好看到丞相大人和夫人在院中同元星仙君说着话，他们的声音很小，所以只体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见，只是，看他们的模样，倒像是老相识。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一个长居东海仙山瀛洲的仙人，不仅是卫卓娘亲的师父，同她的爹爹和娘亲怎么也认识？

“轻轻。”她正对自己所看到的这副画面限入狐疑之中时，娘亲回头看到了她。

见娘亲招手喊自己，沐轻轻也就没再多想，跑上前去先向仙君行了个礼。

“此番你同仙君一起去九曜山，切记不要给仙君添麻烦，有什么也要多同小云和阿颢商量。”娘亲接过她，又是一番走心的叮嘱。

说话间，薛云和薛颢也提着包袱来到了门口。

沐轻轻转回来拥抱娘亲，“轻轻知道，娘亲放心。”

抱完了娘亲，看向爹爹，却正好见爹爹又撇到一边抹起了眼睛，沐轻轻又忙着过去安慰爹爹。

元星仙君见他们这一家子再这样絮叨下去怕是没个完了，便在旁轻咳一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爹爹，娘亲，我看完师父后很快就回来。”沐轻轻背着包袱，最后和爹娘道了声别，然后和薛云薛颢一起，站在了元星仙君身侧。

仙人就是仙人，一个挥手几人便不见了踪影，独留下沐烨廷与夫人万千惆怅。

“希望那孩子今后一切顺风顺水。”朝阳初升，沐烨廷抬头仰望越发明亮起来的天空，却格外地感慨万千。

夫人靠过来，挽着他轻声劝慰：“怎么说她也是神族的希望，我们虽疼爱她，亦舍不得她，但终究与她不能永远在一起……”

“唉……”听着夫人的话，沐烨廷又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