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鸦雀无声。
下一刻,就见到良成帝从御花园外面缓缓走近,所有人立刻跪下,“圣上万福金安。”
良成帝走到凉亭中坐下,随意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等众人都起身后,他道,“朕今日过来也是和大家一样,想看看云城开的花怎么样,各位不用拘礼,自便就是了。”
他这话说完,众人却没有动作,而是看向皇后。
皇后上前一步,对圣上说道,“圣上,王美人刚死了,臣妾正在查探此案。”
“王美人?”良成帝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后宫中的妃嫔实在太多,良成帝并不是一个重色的人,很多人的名字和脸他甚至都对不上号。
这些人平时都是皇后在管理,皇后见他似乎没有想起来,便出声提醒道,“就是兄长是中郎将,今年刚刚入宫的妃嫔。”
良成帝恍然大悟,王美人的兄长去年立了功,被提拔为中郎将。
良成帝皱了皱眉,“好端端的人怎么死了?死因可查探清楚了?”
皇后道,“已经唤太医过来了。”
好好的赏花宴突然死了人,良成帝的心里不太舒服,而场中的众人则是提心吊胆,生怕良成帝会突然发难。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良成帝一扭头,就看到了凉亭外面掉落的花朵。
那朵花很大,颜色又很鲜艳,一看便非花中凡品。
他昂了昂下巴,“那是怎么回事?”
苏贵妃听到这话,手心往外冒汗。
皇后道,“回皇上,那是云城送过来的花朵,刚刚被苏贵妃不小心摘掉了。”
苏贵妃听到这话立刻下跪,“圣上,臣妾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不知道这花为什么突然掉下来了。”
皇后静默不语,良成帝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把进献的花碰掉了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私底下良成帝知道这件事,兴许就将此事揭过。
毕竟只是一朵花而已,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实在是不值当。
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女眷都看着,良成帝若是将此事轻轻揭过,未免显得太过偏心。毕竟今日可是皇后举办的赏花宴,而苏贵妃将花损坏无异于再打皇后的脸。
良成帝正要问苏贵妃是否知罪,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医被带过来。
王太医走进凉亭,看到皇后和皇上,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良成帝道,“起来吧。刚刚皇后说王美人死了,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一个掌事嬷嬷带着王太医到王美人去世的地方,良成帝坐在凉亭中,只觉得今日的天都有些燥热了,空气像是被胶粘住了一般,让人心烦意乱。
他看了看那朵被扔在地上的花,心中有些烦闷。
王太医很快就去而复返,良成帝问道,“王爱卿,王美人是因为什么死的?”
王太医道,“回圣上,臣查看了王美人的口鼻,又用银针测了王美人的血,发现王美人是中毒而死,且王美人的手腕和脖子处均有勒痕,像是被人灌下药后死去的。”
良成帝,“你是说她是被人下毒了?”
“是。”
皇宫中一直都是保卫最森严的地方,但今日居然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一名妃嫔下毒,这简直是对皇权的藐视。
皇后这时候插嘴问道,“太医可知道王美人中的是什么毒?”
王太医有些犹豫。
良成帝,“爱卿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的。”
“是。”王太医道,“回圣上,依微臣来看,王美人中的似乎是鸠毒。”
“鸠毒?”良成帝皱了皱眉。
王太医道,“是,这是一种从鬼鸠草中提取出来的毒,中毒者会全身发冷,半个时辰之内会立刻毙命。”
在此时,皇后突然跪下,“圣上,臣妾有事要禀告。”
皇上道,“皇后请说。”
苏贵妃心中突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美人道,“实不相瞒,前几日臣妾宫中有个名唤桃蕊的宫女,也是死于这种鸠毒。当时臣妾私下里查探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没想到今日这凶手竟然再次行凶,此事是臣妾疏忽,还请圣上责罚。”
“岂有此理!”良成帝听到皇后说的话,已经是怒不可遏,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先是在对皇后下手,又是对妃嫔下手。
这个人,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良成帝语气冷了下来,“去将元琅唤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苏贵妃听到这里,眼前发黑,险些摔倒在地上。此刻此时,她终于明白了,今日的这些事情完全就是冲着她来的。
怪不得前几日她怎么打听都查探不到桃蕊的半点信息,原来皇后刻意将这件事压下来,并在今日给她一个沉痛的一击。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把花朵碰掉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后面和王美人发生争执,也有江美人这个证人。如此一来,即便是杀害桃蕊的事情没有证据,凭借着这两件事大家也会觉得是她害了桃蕊。
圣上对自己有情分,但若是三件事一起出现的话,圣上必不会保她。
苏贵妃此刻六神无主,脑子也像是成了一滩浆糊,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皇后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苏贵妃,心中冷笑。前些日子苏贵妃各种蹦跶,今日她就还她一个大的。
很快,元琅便赶到了,皇后将王美人的死因和太医的查探结果简单给他说了一下。
元琅把江美人叫来,问道,“事发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江美人看到皇上还有些害怕,皇后温声道,“不用紧张,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即可。”
江美人胡出口气,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都说了一遍。
皇帝凝神听着,等听到苏贵妃打了王美人一巴掌,又放言下次再见到王美人会要她好看的时候,良成帝皱了皱眉。
他转头,扫视了一眼苏贵妃,苏贵妃捕捉到这个信号,立刻道,“圣上,是王美人侮辱臣妾在先的,臣妾气不过,这才扇了她一巴掌。她的死臣妾一点都不知情啊,还请圣上明察。”
良成帝没有理她,先是损坏御花,然后又是和被毒害的妃嫔有过争执。
两人前段时间同时失去过爱子,皇上怜惜苏贵妃,但这份怜惜并不足以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苏贵妃犯错。
元琅道,“圣上,依照江美人所说,苏贵妃确实是最有可能毒害王美人的凶手。但鬼鸠草这种东西是难得之物,寻常妃嫔不会拥有。依臣之言,只要查到宫中谁有鬼鸠草,此事便可水落石出。”
“不可。”苏贵妃听到这话,简直慌了神,今日王美人的死跟她确实无关,但鬼鸠草这种东西整个宫中确实只有她才有。若是放任元琅这么查下去,即便王美人的事情她能洗脱冤屈,但桃蕊的死却摆脱不了了。
若是再牵扯出她让桃蕊去毒害周明月,即便她和圣上有多大的情分,圣上也不会放过她。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朝自己看来,苏贵妃结结巴巴道,“圣上,皇宫这么大,万一有人蓄意谋害,将鬼鸠草放在臣妾的寝殿呢,那臣妾岂不是彻底洗不脱污名了?”
“皇后,”良成帝冷冷道,“现在还没人说你是凶手。更何况,你为何如此笃定凶手会将鸠毒放在你的寝殿?莫非你已经确定,只要她们去搜,就一定会搜出鸠毒吗?”
苏贵妃听到这话,心脏停了一瞬。
她才意识到,她太着急了,刚刚她的辩解完全是将自己放在凶手的位置。可事情还没有定论,她便这样着急出来跳出来为自己掩饰,只会让人觉得她心中有鬼。
元琅问,“圣上,那属下是否要查探?”
“查!”
元琅很快带着人去了。
苏贵妃几乎瘫在地上,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诉自己,那东西她放得隐秘,元琅一个禁军统领,未必就能找到那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刻的等待都变得如此揪心,良成帝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在他的心里,刚刚苏贵妃的反应几乎是已经承认了,即便王美人的死跟她无关,桃蕊的事情也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良成帝额角突突直跳,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若不是这副身躯在强撑着,他整个人几乎也要倒下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元琅便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苏贵妃光是看到那个瓷瓶,真个人几乎就要晕倒。
良成帝将苏贵妃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元琅上前行了一礼,将手中的瓷瓶双手奉上,“圣上,这便是在贵妃的寝殿中搜出来的东西。”
良成帝烦躁地摆了摆手,“让太医看看。”
王太医就守在一边,听到这话,连忙上前接过那瓷瓶,将塞子打开,伸了一根银针进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根银针缓缓变黑。
王太医将银针放到良成帝面前,“圣上,这正是害死王美人的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