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山照终于在床前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他面有忧色,形容憔悴,直到看到山照醒来,他双眼才猛然蹦出光彩:“表妹……”
山照几乎要喜极而泣:“灵曲说你被关起来了!表哥,你受罪了……”
杨力行只是摇头,苍白的脸上因为心情激动而涌上红润:“我没什么的,只是担心你……”
山照注意到他的手指一直在不住颤-抖,她忍着不适强撑起上身坐了起来,杨力行连忙伸手来扶。
山照却乘机握着杨力行的双手,摊开手掌,却看到他掌心中间被自己指甲掐出的道道红痕,终于是心疼得流下泪。
杨力行心头发酸,坐在床边将山照抱在怀里,他想了想,作势要解开衣服束带,山照却伸手拦住了他:“不,不用。”
“表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山照依旧觉得头晕、浑身无力,知道自己也清醒不了多久。
杨力行只应下但却做不到。无人知道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山照晕倒时的痛意,岂止是肝肠寸断,只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只得低头求了赵仪,只要能见表妹,他愿意的。
“表妹休息会,我去请医师进来。赵队长请了陵水有名的医师来,一定会治好你!”
没过多时杨力行、赵仪就带着两名医师进来了。
两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医师,也不知赵仪怎么把人请过来的,总之两位面上神情并不算很好。
只是医者仁心,等看到山照病歪歪的模样,两人还是耐着性子依次上来把了脉。
随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而后悄声细语的讨论了几句,山照隐约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两人在讨论病情。
“两位老大人,我家小姐的病情究竟如何呀?”赵仪开口。
年纪更长的那位开口:“小姐这病一来是因舟车劳顿,二来是因心情郁郁才导致的肝郁脾虚、外感湿邪,倒也好治。我开两剂疏肝解郁、健脾化湿的药就好。”
两位医师出门去开药了,赵仪跟着出去,又问了遍:“我家小姐何时能好?”
两位老医师又是对视一眼,才叹口气:“心病还须心药医,小姐这病非外邪所致。只需开怀些,不药而愈也是有的。”
赵仪闻言一愣,他知有人因心情不郁致病,但却不知山照心情有如此不好,才病情连绵。
他吩咐房间外的陈於白送了两位老医师回去,返回山照的卧室。
山照本没精神见他,她这会只想跟表哥静静呆一会。但又想着毕竟医师是他请来的终是请他进来。
“你出去吧。”赵仪开口便是叫杨力行,山照神色一变,已经压下的怒气又腾得燃起来。这人,是奔着吵架来的吧?!
“表哥,不许走!”
赵仪被驳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殿下,臣有正事汇报,不便有旁人!”
“赵队长,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尊卑礼法,可还记得你不过是护卫。难道不是我说表哥能听,他就能听吗?”
“还是说,我名义上是主,实则做主的还是赵队长?”
这是诛心之言,赵仪这才意识到,山照心中杨力行的分量是极重的,重到她能与自己翻脸。
到底是自己的侄女,赵仪心里虽然已经是七个不服八个不耐,但还是忍了下来:“臣绝无这个意思,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便是殿下行事也要按着规矩来,有些事情确实不该杨公子知晓。”
“说到底,还是要听你的。我算个什么公主?”山照是故意拿话激他。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控制力总是会下降一些的。山照现在就是没有许多耐心,再跟他慢慢周旋了。
她一直怀疑,赵队长对她的这种过度干预不仅仅是执行公务这么简单……
就比如拿侍女灵曲来说,她虽也会提醒自己礼仪不妥的地方,但只要自己坚持,她便不会再说第二句话,其他侍卫也是从来顺从。
只有这个赵队长,千方百计的阻挠她和表哥,一个护送她回宫的侍卫有必要管这么多吗?
赵仪被呛住,但依旧不愿松口:“臣只是劝诫……”
杨力行在一旁听着他们为自己争吵,觉得这样不利于山照恢复身体,要知道生气是极为消耗精气的。他俯身跟山照耳语:“我就在门外待一待,表妹你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吧?”
“放心,我一直在。”
山照这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然而赵仪其实并无什么要事,他跟山照汇报了几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还有山照病情,就没话说了。
山照冷哼一声:“赵队长,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殿下,您的病情确实是要事。您的身体恐怕不能支撑长途跋涉,因此臣建议每到城池附近便原地修整几天,也好为殿下求医问药。”
山照唇色苍白,一幅病弱模样,说出的话却让赵仪眉心一跳:“那我觉得,与其这样病歪歪的养病耽误时间,不如一路急行,而后回京修养吧。”她就是要跟他对着干一下。
“殿下,臣不能冒这个风险。”赵仪觉得有些头疼,这般跟人温言细语的说话真的很费劲。
“我的身体我清楚,其实没有大事,可能只是水土不服。”
赵仪:“……”
他暗叹一口气,终于理解在外呼风唤雨的各路朝中大臣是如何被小辈折磨的。
打也打不得,说又说不服,真是太难了。
“不如折中一下,平时赶路也就罢了,聘一个医师随行,然后在路过城池的时候停留一两天购置点药物和吃食。”
山照摇头,甚至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我就想快点上路。”
赵仪还想再挣扎一下:“殿下……”他真的是没招了,他知道这是山照在发脾气折磨他。
山照气急而笑:“赵队长,你看看旁人的事情我决定不了,我自己的事情不也一样做不了主!”
赵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他急得后背都发热出汗了,只他不是薄脸皮,便是再急也不会红脸。
“自然是听殿下的,只是殿下千万不要因为赌气而糟践身体啊!”赵仪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看山照脸色。
山照却不依不饶起来:“听我的?我叫表哥随行,你三番五次的阻拦表哥见我,这叫听令?我想一路急行,你却总顾左右而言他……赵队长,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
山照真是对他在自顾自替她做决定的行为感到厌烦了,她不能退让,越退让只会导致更多的失权。
而且他这一番言行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家中的长辈行事不就是这样,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却不顾当事人的心意肆意妄为。
山照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种熟悉的被掌控感会出现在一个自称不过是护卫队队长的人身上呢?
“你真的只是奉命来带我回宫吗?”
赵仪这下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山照感觉出他待她的不同,因而产生不安全感。
这也好理解,一个女孩儿忽然离家,又被迫接纳了许多陌生的侍从,她只怕处处小心留意着,这才品出来他态度的不同。
山照抬眸看着面前的俊朗青年,他面色如常,一点也不为山照这番质问感到惊慌。
赵仪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他试图遮掩身份,但实际上他遮掩的不算太好,很多细节都极为粗糙。
但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女孩有双智慧的眼睛,这让他惊讶中又涌出无尽的自豪。
青年忽然笑了,山照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平时看着不明显,但大笑时眼尾竟然是微微上翘的,竟是一双瑞凤眼。
“殿下很聪明。我很高兴。”赵仪思量一番决定顺坡下驴表明身份,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跟山照说的。
打着这个主意,赵仪就没再做那刻意恭敬的样子,他在皇帝面前尚且没有如此伏低做小过。
他将屋内的木凳抽出一个,自顾自的便坐在了山照面前。
山照明显感觉到他的气势不太一样了,整个人自在的要命,这让她也生出几分好奇,他,究竟是谁呢?
“殿下,您还记得我说的,您的母亲是谁吗?”
山照知道他这是起了个话头,打算说了,可她疑惑,为何是从这开始。但还是回答了:“我记得,你说是先皇后。”
赵仪点点头,面上有些怀念之色:“我是德贞皇后的弟弟。山照,我是你的舅舅。”
舅舅!他?
山照并未怀疑他话语的真假,他没有理由骗自己。只是,她还是不敢置信:“是我的,舅舅?亲生的吗?”
这句话颇有些失礼,但山照确实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真有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这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现在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
赵仪眼神却温柔,并没有计较,反而是肯定回答:“是的,殿下我是你的嫡亲舅舅。我跟你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那为什么……这时候才找到我?”山照以为自己是娘去世了,爹又不在乎,所以这么多年,哪怕她是皇后的女儿,也迟迟没人找到。
可竟然有一个嫡亲舅舅在世,山照看他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壮年。那她丢失的这十数年,他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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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