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献祭邪神未遂 第10章 烛影摇红（2）

对方平静颔首，也不多说，萧恩霖默默跟在他身后，知道对方目下并无伤害之意，自己暂时也无从脱身，她也不再多做反抗，只是因了受伤，步子有些踉跄，对方偶尔用剑鞘或是拂尘搭她一把，也不多言。

林中只偶有几声鸟叫，萧恩霖低头不语，尽管知道自己眼下还算安全，却也不敢放松，裹在外袍内的身体轻颤，也不知是怕还是疼。

一声声凄厉恍若野兽的嘶吼从四面八方传来，惊的鸦雀突起，振翅在空中高飞，月色冷清寂静，去了日光的暑气，只余冷淡与悲伤的微光，像是披帛一样搭在行人的肩头。

见眼前的人忽然停了步子，萧恩霖不由凝眉，却也没有开口问询，她微仰起头，看向不远处如同被泄了个口子的天，又望了望像是活过来一般涓涓流淌的月光，目光微动，没有出声。

一座大坑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二人眼前，凄厉的嘶叫此起彼伏，无数暗影从林中逸散开去，像是被打散了的一捧墨，星星点点的坠落在浩瀚无垠的大地上，萧恩霖身体一僵，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是猫，两辈子下来，她还是怕猫。

野猫们成群结队，前仆后继的跳入巨坑之中，撕咬，同类相食，而就在月光铺就的“银河”之中，尸体渐渐叠成了一座小山，像是要将这些猫尸送上月宫加冕一般，既诡谲，又有一种特殊的奇丽在。

“七月十五，庚申夜，帝流浆，百妖汇集。”

盛昀轻轻开口，声色清冽，萧恩霖有些恍然，似是到了冬日一般，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那是…九命猫伥，是鬼母教的邪祟，和一般的妖物是不同的。”

“我知道。”

长久的沉默袭来，萧恩霖不再说话，远处那样一个天坑横亘，自是无法轻易脱出，此时的一分一秒都显得分外漫长，直到那天坑中当空破出一个巨影，是一只鲜血淋漓的剥皮怪物，说是九命猫伥，却只剩那一声声嘶吼还像些猫叫。

而它身体其余的部位，却俱都成了鲜红的血肉，森然白骨林立，萧恩霖身形一颤，略有些迟滞的躲开那些已被猫伥操控的猫尸。

眼下显然是不能趁乱逃脱的，四面八方都是遍布的猫尸，萧恩霖正纠结间，却见对方抬手将她挡在身后，示意她不必上前。

萧恩霖低头不语，默默退后。

踏雪轻盈之间，剑光如霜似雪般凛冽，冰锋渐落，妖兽尸身飞溅，在清冽的剑光与行云流水的剑招之中，九命猫伥的利爪也如白纸般脆弱不堪，剑势长驱直入，带着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之势，猫伥的嘶叫终于也如雪片般坠落于地，沉寂无声。

萧恩霖神色渐变，她敛眸不语，是了，昔年“踏鸿仙君”一剑诛邪，名动天下，解决这样一只邪祟，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

天光刚刚破了个口子，倾斜出些微熹微的晨光时就下雨了，又把本就没多亮堂的天色又遮住了，萧恩霖拢着衣裳，正要探出根手指去取伞，头顶的微雨已然被一柄油纸伞挡住，萧恩霖不动声色的缩回了手，道了声谢。

从林中出来后，他二人便到了最近的隶属雍州的一方名为桑落的小镇。

她拢了拢他给她的外袍，微微抬眼打量他，就在这时，一阵寒气迎面打来，将空中的槐花香送来，她吸了一口，原本还有些波动的心思静了下来，她看向盛昀，萧恩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他的脸忘了，想不到，还是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比她在画像上见到他时瘦了不少，却也不像前世那般单薄，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星眸，清俊冷肃，眉目英挺，身形高挑挺拔，立如苍松，虽说面色苍白冷淡，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萧恩霖却不知为何，神色一滞，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失落地转开眼。

出乎她意料的是，盛昀竟是也望向了她，像是把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一样，他轻轻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萧恩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不会笑，反而，在舒家的日子里，她的面上一直挂着完美的笑容来应对所有人，可是不知为何，再次面对盛昀，她却一时做不到用那种标致客套的笑容回应他。

沉默片刻，她仍是以礼回了一个笑去。

二人的袖摆不时碰到一处，萧恩霖没问他去哪，他找了间干净客栈定了两间房，她生的高挑，和他站在一处也不显怪异，像是兄妹一般，也没怎样引来注目。

弹指间已暮色西沉，夕阳的余晖斜斜的射入客栈纸窗内，冬日的白天短，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房中只简简单单的点了一盏灯。

萧恩霖轻轻敲门，得到准许后进门，她已然换了一身绣着兰草的天青色锦衣，发梢处淌着水珠披散，比起初见时的狼狈，此时她又好像变回那位客居舒家的贵族小姐，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盛昀坐在灯旁，静静的翻阅着剑谱，萧恩霖抬首，往那处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她小指微微蜷曲，将满腹心事尽皆压下。

她其实有很多事想问，所以才特意在沐浴后到了他的房间，却问不出来，前世他们也只相处了三月罢了，她也算不上很了解他的喜好。

许是觉着自己就这样干坐着有些过于不自然了，萧恩霖取出一本书来看，可却因为要分出一半心神思虑，不免有些心不在焉，什么也看不进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眼见着烛火明灭不定，而盛昀那厢甚至都没有多看这边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剑谱上，萧恩霖也分不出更多心神，终于全神贯注的看起了手中的书册。

萧恩霖蹙起眉头，像是遇到了瓶颈，原本想跳过看下一章，却不料这书册前后连贯性太强，一点看不懂，后面的就都不懂，她不由轻轻抬起头来。

烛光下，盛昀素日里因肌色苍白而略显清冷寡淡的面容在摇曳不定却不失温暖的烛光下柔软了几分，纤长的眼睫如振翅的蝶，轻盈自在，翩飞起落，双眸开阖之际，微光跃动在他睫毛微弯之处。

怎样看去，都是一派风姿俊秀，品貌不凡之态，怎样也不像从鬼母教那等恶地拼死逃生而出。

“仙君。”

就连萧恩霖，也因了这颇为安静祥和的一幕而放松了心情，竟是情不自禁就开了口。

“何事？”

盛昀声线清冷如泉，如同他看向萧恩霖的目光一般清透而平静，萧恩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可若是要装作若无其事或者敷衍带过，又显得有戏弄人家之嫌，萧恩霖只得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么？”

话是这么说了出来，萧恩霖却不由想要对方拒绝自己，萧恩霖摸不准他来找自己的原因，看样子，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她前世曾为自保杀过他，若是他是来报仇的该如何？

再者，就算盛昀暂时没想杀她，也只是暂时的，他随时有可能把自己交给道门处置，到时候也不用他亲自动手，照样可以轻易置她于死地。

尤其是，萧恩霖也听闻过，盛昀此人并不爱动用私刑，所以哪怕是她，他不想亲自杀她脏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这样，她定想及早脱身，前世从暗渊出来后，定在她记忆中的，永远是他那双温柔清亮，熠熠生辉却逐渐暗淡的双眸，还有最后赠给她的那句话。

“向前走，别回头。”

她不想和他走到那一步，也不想毁了她记忆中那个如白雪一般纤尘不染的仙君。

“你说。”

萧恩霖有些意外，但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也只得硬着头皮问了出来。

“这里，为什么金水分明是相生的，却……”

“原来如此，火克了金，又被水克，相生相克，阵法可成。”

“是，您讲的很明白，谢谢。”

问完了这个问题，萧恩霖原本该拿书回去，却不知为何，还是停住了步子。

她温声。

“仙君，就算是修士，仅用一只烛火看书也会损伤目力，不若用这个？”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品相上佳，灼灼生辉的东海鲛珠来，霎时房间内明亮如昼，将烛火取出后，她便将这鲛珠送进了灯盏的罩笼内。

“好，多谢。”

见萧恩霖主动示好，盛昀也回以温和，却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来。

萧恩霖怔了怔，想说的话竟是脱口而出。

“你要送我去道门么？”

听了萧恩霖的问话，盛昀不由微微凝眉，他望了萧恩霖一眼，有些不解。

“何出此言？”

萧恩霖微微一怔，随后抿唇一笑，把剩下想问的话忍了回去，只摇摇头，就安静退了回去。

眼见着夜色愈发暗了，盛昀面上渐现疲态，萧恩霖却也不先去歇息，反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仙君累了？不如去休息吧。”

盛昀一时没动，只是以手按了按眉心，萧恩霖挑眉道。

“怎么？你担心我动手？”

他停住了动作，摇摇头，只是对她轻声道了句。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他便放下床帏，褪去外袍，当真没有半分戒备的歇下了，萧恩霖又微怔片刻，嘴角才抿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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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烛影摇红（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