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竞技场 第7章 崩塌[番外]

"这是什么？"二人正聊着天，青藤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半张草稿纸"什么时候在我这里的？"

"呃…联合起来反抗情感摘除计划？"莫沙摸着下巴，一字一顿地念出纸上的字"来食堂后面的树林集合？这是什么秘谋圣地吗？"

"要去看看吗？"青藤转头看向莫沙"时间是今天中午吃完饭。"

"去吧，去看看有什么名堂"莫沙眯起眼睛"总不能是黑暗上层钓鱼执法吧？"

"要上课了，我先回去"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铃声，青藤连忙一溜烟似的跑了"中午见啊小莫姐！"

“今天的菜竟然莫名其妙变了口味了”青藤不停的扒饭“肉也变多了，虽然还是很难吃就对了”

“听说今天是有‘■■’来视察呢”莫沙翻着盘中的饭菜“明天就要吃白菜盛宴了，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青藤连连摇头

两人迅速吃完了饭，这次总算不用再躲避门口检查剩菜的人，他们把盘子放好，就连忙赶往神秘草稿纸指定的地点--食堂后方的树林

两人赶到时刚刚中午，大多数人还没吃完饭，食堂附近格外安静。阳光穿过新长出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但这地方除了那些阴影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是我们来得太早了吗？"青藤四下张望着"早知道就不那么着急了，汤都撒我一手"

"应该没有早，那个人已经来了"莫沙掏出一张纸递给青藤，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至少先出来吧，不然怎么谈话呢？"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二人右边的树上突然蹦下一个身影，带落一阵花瓣雨"我明明藏的挺好的…"

"当然是因为我也在那里藏过"莫沙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朱枝，怎么是你？"青藤忍住了笑，才发现面前人竟是同■同学朱枝"是你给我塞的纸条？"

"对啊，我为了不让人提前举报我，专门秘密地给全班--没有做手术的人﹣﹣塞了纸条"朱枝的目光绕过他们，望向教■楼方向"还有其他人来吗？"

"但是他们要是真心想举报，过来看一眼是谁组织的不就好了？"莫沙有些疑惑

"这就是我藏起来的原因啦"朱枝有些骄傲地仰起头"虽然我给他们都塞了纸条，但不像会来的人我就躲在树上和他们对话"

"原来如此！那我们也需要藏起来吗？"青藤问道

"你们随便就好！之后再没人来的话我们就去后面商量"朱枝指了指树林更深处，又麻利地爬回树上观察着

"你看！那是凌正吗？"过了一会，朱枝突然冲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喊道"你们快躲一躲，我来会会他！"

青藤连忙拉着莫沙闪到一旁的树丛后，而莫沙只是一言不发。青藤从树叶间的缝隙望过去，凌正左手攥着那半张纸，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过来。

"其实我大概猜到你是谁了"凌正站到路口正中央，喊道"你也不用出来，听我说几句就好"

"不管你是谁，请不要再尝试做以卵击石的无用功了！"凌正闭着眼睛大喊"或许你们不知道，我哥哥跟我讲过，之前也有人这样反抗竞技场。他们游行反对校规，搞得声势浩大，结果最后大部分人都被竞技场遣送深渊了，再也不会有竞技场接收他们！他们的一生就这样毁了！你们要反抗，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样的事还有很多，没有人能反抗竞技场！不管你是谁，我都不想看你到深渊里去，所以停手吧！真的没用的！"

凌正喊完，把手里的纸条放在道路中央，才迅速地跑走了

朱枝三人过了一会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朱枝捡起地上的纸，把它装到口袋里

莫沙瞥了朱枝一眼："你害怕吗？"

"不，我还要感谢他呢．"朱枝望着凌正离开的方向说道，"本来我也想组织游行的，现在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不太行，得想点别的办法"

"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也被竞技场那样发现，然后处理了呢？"青藤有些担忧

"没有那种万一！你不要咒我啊"朱枝眨了眨眼"说到经验，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一些前人反抗的经历作为借鉴呢？"

"我在初竞的时候曾进过一次图书馆，是竞技场组织的拍照任务，那时我看到过这样一本书，上面记录了以前竞技生被遣送深渊的缘由和时间…"莫沙回忆着

"真的吗？那我该怎么去图书馆呢？"朱枝两眼放光地望着莫沙"话说咱们竞技场的图书馆在哪来着？"

"我还没说完"莫沙无奈地拍了拍朱枝的肩"除非是拍照这样的活动，否则竞技生是不能进入图书馆的"

"啊？那他们有病吗？建了图书馆却不给人用"朱枝又沮丧起来

"没关系的，就算没有经验，我们小心一点，就好了"青藤安慰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嗯…如果不能搞游行的话…办小报怎么样？"朱枝思索着"一开始可以只是一两篇短之，后面读者多了就可以扩大规模…"

"这个办法可以！但是我们用什么印呢？手抄吗？"青藤问道

"恐怕前期只能手抄了"朱枝说道"正好我们规模也不大，而且手抄好隐藏"

"那我可以帮忙！"青藤高兴地说"就是我可能不太擅长写文章"

"我可以写"沉默许久的莫沙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快要中期演习了，我可能会有点忙"

"真的吗？谢谢你们！"朱枝快要跳起来了"我们今天就开始准备吧！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汇合！"

三天之后，初竞教■楼中悄然出现了一篇用劣质草稿纸手抄的文章--

《优化？大脑摘除！》

"小莫姐，你太厉害啦！我们那边都在传那篇文章呢！"朱枝在树丛中鼓起掌来"可惜那些已经做了手术的人再也看不到了…"

"我们用手抄文章应该不会通过对比字迹被发现吧"青藤手中还握着一张纸，是莫沙手写的初版文章，他有些担忧地一遍又一遍翻看着"我还特意把字写整齐了点…"

"我也是啊，放心，那么多竞技生，查不到我们头上的"朱枝安慰道

"最近先不要抄了，如果有人来查就把所有带字的纸全部扔掉"莫沙面色严肃"快到中期演习了，那些上层都很紧张"

"明白！"朱枝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哦对了，今天我要先去接纳一个新人，回见！"

"拜拜！"青藤挥挥手，朱枝轻快地跳出了三人所在的树丛，向教■楼跑去

"最近又要抄写，又要■习竞技，累吗？"莫沙目送朱枝远去，冷不丁问道

"还好啦，一想到自己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就格外有精神呢"青藤摆弄着那张纸"小莫姐呢？你一开始是没打算参加的吧？"

"哈哈，确实，毕竟我很怕麻烦，而且不相信我们能反抗竞技场。"莫沙笑道"但是朱枝也很像你姐姐，这种敢于反抗的人们总是格外有魅力。你姐姐那时没有人真正做到帮她，我也只是口头安慰，什么都没做到…我不希望朱枝也是这样。反抗黑暗上层注定是一条漫长而艰险的路，现在由朱枝开了这个头，我们可要努力帮上她的忙，把这条路延续下去。"

"说得对！"青藤也笑了"小莫姐，中期演习也要加油！"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青藤看着朱枝拼命摇头"这太冒险了，我不同意！我宁愿我们少发一点…"

"不，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朱枝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纸"中期演习刚过，大家想要看点什么来放松；我们的小报有了一定知名度，但是竞技场还没注意到我们；小莫姐也写出了新的文章…天时地利人合，还在等什么啊！"

"可是…到等小莫姐来了我们再…"青藤一脸担忧

"别可是了，我都打听好了，今天是打印室开门的最后一天，明天全竞技场都会完成中期演习，打印室就会关闭，那时再想进去就需要钥匙了。"朱枝猛然站起来，抓着青藤的肩膀，甚至不小心踢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只要现在拼一把，把我们的小报宣传出去，之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也不需要打印了！"

"那如果你被发现了…"青藤皱起眉"怎么办？"

"又不是让你去打印，用不着你担心！"朱枝有些生气，她掏出一张纸条甩到青藤面前"你只用给小莫姐说一声就好了！"

青藤展开纸条，上面用公公整整的字迹写着：

"第二期情感摘除计划定于第三次月中演习之前开启"

青藤认识这字，这是他的同桌，现在已经从年级第一掉到年级五十名左右的雨汇，为什么会是她？青藤想不明白

"对不起，朱枝。我会去的"他终于勉强答应下来"你一定要小心"

"…谢谢你，青藤"朱枝向后退去，"谢谢"

“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声音在灰白的走廊中消散开来

青藤再一次见到朱枝，是在升■广场开会的时候

竞技场宣布了对朱枝的处理办法：

竞技生朱枝，由于违规使用竞技场设施并分发不合规读物，念在初犯，经竞技场讨论决定，停止其■程15天，并在■■处完成相应任务…

"要我给那群上层当苦力，我才不干呢！"朱枝坐在路边的石沿上愤愤道

"不过幸好他们没有给你遣送到深渊里去，我们还有机会，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多加小心"青藤安慰道

"是啊…"朱枝突然抬头看向天空"第二期情感摘除计划也快开始了"

"有了我们这么久的宣传，其他人一定不会再选择摘除情感了"青藤说道

"是啊，如果再有一次巨大的…"朱枝仍旧望着天"我总是看着教■楼一共有5层的样子，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5层呢…"

"5层吗？我也没见过"青藤望向教■楼的方向"那里应该是露天的吧"

"5层好像是个天台呢"莫沙看了朱枝一眼，回答道

"这样啊…"朱枝继续发着呆，明明已经接近夏天，天气温和起来了，可她还是抖了抖"好像快上晚自了，我去回去了"

"哦，拜拜…"青藤本想问下雨汇的事，不过看着朱枝急匆匆地跑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走得这么急…"

"或许是吧…"莫沙看向朱枝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小莫姐！小莫姐！"青藤气喘吁叮地站在莫沙桌旁"朱枝根本没来上晚自■！"

"…"莫沙看了青藤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一阵骚乱

"出什么事了？"青藤猛然回头，莫沙附近也有一些人听到响声后向门外挤去

"别去…"莫沙拉住了青藤的胳膊"…是朱枝"

"朱枝？是什么意…"青藤疑惑的表情瞬间变成恐慌，他挣扎着要出门"小莫姐你别拦我！"

莫沙只是摇头"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我也不能不去！朱枝要是…的话，我，我…"青藤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带上一丝哭腔

"如果是她自己想这么做呢？你也要阻止她，把她拉回来，即使这样做她会比以前更痛苦吗？"莫沙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青藤

"什么意思？"青藤愣在原地

"这是她的愿望"莫沙说道"她想要警示所有人，即使自我毁灭，她也要这么做"

"她想要用血红的鲜血让大家醒过来"

但是朱枝没有■，人们也没有醒

准确来说，她确实怀抱着炽热的理想一跃而下了，但是她没有■成，而是被赶来的■医抬进了■医室。虽然■医室平时没什么用，不过这次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让她，让不想活着的朱枝活了下来

这下朱枝的名字算是在竞技场里传开了，不管是初竞还是高竞，似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人物，在竞技场内分发反动读物，用竞技场行楼的打印机印这些文章，甚至被发现后还自■了，虽然是未遂。一时间■医室窗外"热闹非凡"，那些穿着西装的人、家长也来了个遍

青藤被那阵势吓得几天都没敢去■医室。终于等到一周一次的半天小假，青藤莫沙都不回去，二人趁着夜色爬到了■医室窗外，因为■医室正门已经被医生封死了，不允许任何竞技生进入。

"朱枝？"青藤抓着窗框望向窗内"是我，青藤"

"…"窗户前的病床被一块蓝色的幕布挡住了，那里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对不起现在才来找你…对不起"青藤急切地道歉"你还好吗？回答我一下好吗，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房间内传来微弱的声音，那声音微微颤抖着"都是我太傻了，太傻了，我以为，我竟然以为只要告诉大家真相，大家就会清醒过来"

"你没有错！至少现在有人知道真相了！"青藤抓上窗户的防盗栏杆“总比之前好一点了吧？"

"可是还不够"房间里的声音叹着气"我太天真了，我总以为只要去做了，就会有结果，以为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的路就好走了，以为只要作出牺牲，就能改变什么，我太傻了…竟然以为凭我可以抗衡黑暗，可以拯救大家，最终我什么也没做到…"

"青藤，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好！你说，我帮你！"青藤紧紧抓着栏杆

"能给我带一个叉子来吗？"房间里的声音说到

"叉子…？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食堂！"青藤疯狂点头，跳下窗台跑走了

"小莫姐，你在吗？"房间里的声音小声问道

"在"莫沙向窗内望去"怎么了？"

"好黑啊，我好害怕，小莫姐…要是我能■就好了，要是我能在之前去■就好了…我太傻了，我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房间内的声音异常冷静，但逐渐带上浓重的哭腔，而莫沙在窗外小声说道：

"你只是太急了"

"不，没用的，凌正说得对，干什么都没用。我终于知道了我们获得的评价，我终于知道了游行是怎么结束的。我们竞技生只是活着都要拼尽全力，看不到希望，我们根本无法和黑暗对抗，因为我们身边根本没有同伴。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黑夜的竞技场，独属于黑暗上层的竞技场，他们不是竞技的胜利者，他们是竞技的制造者。"

"只要惹到了他们，你就只能找机会死掉，不然就把所有理想全部丢掉，变成竞技的傀儡才能苟活。我不要那样，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拯救什么的了，我只要离开这里，对，离开…"

"朱枝！我拿来了！我把叉子拿来了！"此时青藤上气不接下气地从运处跑来，他的声音由远及近，房间里的声音随之消失了

沙接过那把叉子。食堂为了门面使用金属制作了它，不过它从来不好用。她把叉子用窗帘擦了好几遍，递到了从帘子一端伸过来的手里，说道

"你太累了，朱枝，请好好休息吧"

"青藤、小莫姐，"房间里的声音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谢谢你们，再见了"

不知青藤听到这句话没有，他愣了愣，莫沙拉着他的胳膊，两人就这样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最后停在食堂后的树林外，在黑夜的渲染下，那里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温馨，只剩下冰冷的影子在冷冽的气温中蔓延，明明快要到夏天

青藤像是此时才解冻似的，猛地跪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莫沙沉默地注视着他，她仿佛看到了朱枝流着泪举起叉子的身影

在漆黑的深夜里

她的，他的，他们的眼泪--

流于恐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