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公子 第92章 荆棘之花向彼岸生2

玉如心淡着一张脸，按说他这个出身低微的小土狗，面对一群从亿年后穿越而来的非人类，多少应该尖叫一下附和气氛，但他此刻却没那个心情。

亿万年后人类已经绝迹，世界由智能人、实验体和亡灵三方主宰，一小撮实验体带着人类积累的科学数据，凭借凝集了宇宙原始能量的反应堆穿越到这个时空……这些事情听起来就像个轻飘飘的屁。

不仅不震撼，还有那么点无聊。

玉如心忍着困意看完了整个影片，冲茉莉抬了抬手指，“我是断了腿，但还不至于倒立逃跑。”

茉莉上前一步，把缠在玉如心手脚上的绑带一一拆除，又给床调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十分钟已到，现在开始第二次口腔润湿。”

玉如心一阵头疼，“不用了，我不渴了。”

“好的玉公子。”

重症病房的温度稳定维持在22度，湿润微凉很适合睡觉，玉如心躺着活动了几下僵硬的四肢，除了左腿毫无知觉，其余的伤都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这些年摔打惯了，忍痛水平直线上升。

玉如心微微侧过些身体，把被子拢在颈下，半阖着眼睛不说话。

那个影片里大多数的内容都是空洞而无用，他不关心亿万年后的世界会怎样，反应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令他担忧的是这个基地的人，说什么守护三界守护人类，听着很像个幌子。

片子里最关键的信息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能量，虽然只有一句，足够他判断那个所谓的琉璃石反应堆，跟他身体里的琉璃书是一个东西。

玉如心向内自观，还好，琉璃书还在他的神识里，一起共存的还有戎承天那枚未完成的魂盘，两者相处融洽，持续不断地输送灵力，修复着身体里的破损。

“你们是想拿走琉璃书吗？”他闭着眼回想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这些人趁他伤重，刨开身体把五脏六腑找了个遍，又缝合回来送到这里软禁，真是好笑。

“很可惜，拿不走的。”

“不是的，玉公子，”茉莉顿了一下，“琉璃书是您的私人物品，我们没有觊觎的意思，只是想要保护您，以及规范您正确使用。”

玉如心在冥界待久了，再不擅长审讯也跟云晋学了不少精髓，判断一个人说没说谎有很多要素，除了根本逻辑外，语速、语气、表情，甚至一个呼吸的气口，都可以作为切入契机。

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轻轻，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流动，竟然半点破绽都寻不出来。

玉如心有些生气，感觉像是家里平白无故进了一票人，脏臭的鞋子踩上饭桌，指着他的手说筷子拿得不对。

好笑。

他故意假寐了半天才睁开眼睛，笑着问，“请问姐姐，我用得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么长时间，茉莉就叠着手站在他的床边，不见半点尴尬，听见玉如心问话，微微欠了下身，抬手又按下了遥控器。

这是另外一段影片，一开场就是两个刺目的大红字——绝密。

玉如心眼角抽动了一下，回避过目光，一脸的不感兴趣。

茉莉拉开抽屉，取出一只乳白色的皮质小盒子，递到了玉如心的手边，“玉公子，查体时发现您眼球长期处于疲劳状态，眼轴拉长至使视网膜牵拉变薄，这是帮您配的矫正眼镜，长官建议您以后使用琉璃净目时佩戴，用以缓冲能量对眼部的冲击。”

眼睛的问题在从花墟山回来就发现了，玉如心用琉璃书调整过几次，只要隔段时间不用眼就会缓解，只可惜赵无明不让他休息，每每都要强行催动，收戎承天的时候，他双目视物已经是花影缭乱。

玉如心打开软皮盒子，磁吸纽扣出发清脆一响。

无框水晶镜片，配上纤细轻薄的合金镜架，拿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你们那位长官……”玉如心刚想问，视线里的清晰就让他打了个寒战。

从他记事起，视线就没这么清透过，眼球像被水洗过一样。

连墙纸上最细小的花纹都清晰可见，不需要用琉璃净目。

他转头看向茉莉，确定这女子的脸上是没有毛孔的。

茉莉颔首，“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您可能是先天性近视。”

那又是什么？玉如心这会情绪极好，自动过滤掉听不懂的话，兴奋地在屋子里东张西望，无意间扫过屏幕，画面上的一幕吓得他心惊胆战。

几个穿着紫袍戴着面罩的人，围着一个不着寸缕的人，像在进行什么诡异仪式。

过程繁琐而严密，最后躺在试验台上的成人身体全部瓦解，其中一个紫袍人从污血之中捧出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

小拇指大小，全身透明，拖着胖胖扁扁的尾巴，每根血管都清晰可见。

那个紫袍人护着胚胎，助手捧着一只灌满青蓝色药水的玻璃罐子中，从提取到投入，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胚胎进入药液后显然活跃得多，划动四肢吐着气泡，像只剥了皮的守宫。

镜头变焦拉长，整间屋子的全貌映入眼中。

无数一模一样的培养皿，无数被药水浸透的胚胎，通天彻地，鳞次栉比。

压抑感隔着幕布扑面而来，这东西玉如心前不久才刚刚拆了一万个，只是没想到罗列起来这么有杀伤力。

画面继续推进，那几个人挑了几只培养皿，放在一个玉如心没见过的容器里，走到了下一个房间，步伐飘忽仿若鬼魂。

影片拍摄的角度有些刁钻，一直对准队首那人的背影，画面摇晃不定，还时不时地有遮挡物。

玉如心刚换的眼镜，一时不适应，看得他有些头晕。

茉莉在旁边解释，“这段是基地的特工混进去偷拍的，若是不习惯可以先把眼镜摘下去。”

“没事，”玉如心揉揉眼，把视线又移送回去，这段内容跟虚鬼有关，他不想错过任何信息，“我适应一下就好。”

画面切到另一间密闭空间，那群人连续打开许多白色的棺材，吗，茉莉又解释了一下，“这是冷冻箱，里面是冷冻保存的人类。”

“冷冻？人？”玉如心一阵头皮发麻，他想到乘泠风冰库里那些鱼肉排骨，忽的一阵恶心，用手捂住了嘴巴。

身上的管子牵扯着疼，仪器频频提示，茉莉连忙站过来，“公子，若您不舒服，可以随时叫停，长官说了一切以您的身体状况优先。”

“没事。”玉如心吞了两口唾沫，长长舒了口气，仪器终于趋于平缓。

茉莉观测了一会数据，不再说话。

画面中那几个人把保温箱中的人体抬出来放到了试验台上，玉如心数了一下总共是一百人，且全部都是女子。

那些人把胚胎从液体中捞出来，植入到那些冰冻的女子体内，全程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

拍摄之人也在亲自动手，每一个细节都收到了影片当中——扭曲的胚胎、大敞四开的骨盆，和翻飞旋转的仪器……每动一下都是血肉模糊。

在玉如心承受力濒临崩溃时，画面变成了灰色，很明显是人为调整的。

少了视觉刺激，玉如心才缓过这口气，顿了片刻，低着头说，“请给我一些水。”

茉莉把视频暂停在一处模糊画面，用棉柔巾蘸了水递了过去。

微微干裂的唇角在湿巾上留了个血痕，玉如心沉默了半晌，抬起脸对上茉莉。

那影片从头到尾都是沉默，也没有字幕注解，但玉如心是个中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炼制虚鬼的套路。

先用手段将人体摧毁，得出精髓的部分组建成胚胎，再送到母体中繁育培养。

不同是是赵无明比这帮人的手段高明得多，用的是阵法而非仪器，再找来几万年修为的樗妖做母体，一次就培育出满山遍野的虚鬼。

看来这亿万年后的所谓科技，也没比他们这群蛮荒人强多少，玉如心冷笑了一下，对茉莉说，“你们找错人了。”

茉莉颔首，语速均匀地讲述起来，“按照星际公约，人类胚胎作为研究对象，最长时效为受.精后14天，同时严禁植入到母体当中培育，违背这一公约的，将会被全宇宙通缉，基地的另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将违法者缉拿归案。”

玉如心忍不住对号入座，不管是存续了上万年的戎承天，还是那株产出几万只虚鬼的樗树，赵无明无疑条条中枪。

可这事若是站到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自己的作为似乎更加危险。

既没有超出14天的约定，也没有植入母体，还真是惊为天人。

玉如心颅内警铃大作，目光中充满了防备。

茉莉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连语气都没有波澜，让玉如心忍不住怀疑这女子到底是真人还是傀儡——如果是傀儡，那这技艺未免太过高超。

“星际公约对编辑人类基因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即便是用来担任基地首脑长官的实验体，也是以其他生物为基础，加入人类基因培育而成，绝不允许出现直接改造人类胚胎的行为。”

这一盆凉水泼得玉如心透心冰凉。

他深谙炼制虚鬼有多残忍，即便是他的三号鬼，也是以活人生命为代价，无论后续调整得多么均衡完美，都不是之前那个造物生灵。

“所以呢？”玉如心冷冷地看着茉莉，“你们的长官是打算处决我？”

茉莉摇头，“长官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涉足这样危险的领域，也会保护您不被危险组织觊觎。”

“你们长官人还怪好的咧。”

玉如心重新躺好，把能动的那条手臂垫在脑后，一脸的轻松写意。

“那就请转告你们的长官，我的身体很强壮，用不上这些劳什子。”

茉莉转向仪器，脑中出现了不到一秒的跳空。

玉如心的恢复速度远远超过系统的预判，按照设定程序，现在的监护状态至少要再持续一周，但是此刻，只用了三十分钟。

“好的，”茉莉切换了程序，“只要再观察三十分钟，立刻帮您解除器械。”

“好吧……”

玉如心尝试着去动膝盖骨，依旧是没有知觉，这一刀是被擎羊刃所伤，上古神器果然不同凡响，看来要再这个鬼地方养到腿伤恢复了。

正好借机打探一下这个所谓基地的虚实。

他扬起脸，唇边溢出一抹明媚的笑容，“茉莉姐姐，我听说在你们未来世界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是真心相爱就可以成亲……哦不对，你们应该叫结婚，对吧？”

茉莉少有地出现了卡顿。

这个问题在B方案中没有设置，倒是在A方案里有一大段代码，但两个数据库之间没有桥梁连接，就意味着绝对不允许数据交换。

启动紧急状态，切换到常规问题库。

“您描述的是实验体之间的情感契约，不包括智能人和亡灵。”

玉如心微笑点头，令他满意的不仅是答案本身，还有茉莉刚刚那不足两秒的愣神。

“您方才说，这个基地的首脑长官也是实验体，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允许回答，茉莉丝滑回应，“长官没有名字只有职务——Chees Player，您可以称呼他为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