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镜准则 第3章 槐山中学

“又死人了啊，最近可不太平。”警戒线外一个中年男人啧啧道。

槐山中学校门前被几辆警车围得水泄不通，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得校门前的金属标志泛出冷厉的光。几名警务人员沉默着进进出出，抬出一架架放置着黑色裹尸袋的担架。

“就是啊，听说准备封校管理了，真是不顾学生死活。”另一名观众附和道。

中年男人正欲张口再说，却突然被定在了原地。不仅是他，正在巡逻的辅警、交头接耳的群众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仅有一蓑阴风吹了一口槐树，枯黄的槐叶打着转落了下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白光忽闪，几道人影诡异地凭空出现。

“真见鬼，这学校怎么看起来阴森森的。”沈不语打量着面前的学校，不满地抱怨着。

“恐怖游戏啊……阴沉一点才正常。”旁边一名玩家小声嘀咕道。

“那倒也是。”沈不语点头赞同。他抬头巡视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抬腿向不远处跑去。

宋且慢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忍不住跟一个落在自己身旁的玩家抱怨道：“这破游戏一个开场搞得颠三倒四的，还没等被游戏耗光蓝条脑浆就先被摇匀了……”

他站起来环视了一圈，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立刻把一肚子还没吐的烂槽全咽回去了。

方才还靠着自己的“玩家”失去了支撑扑通一下滑落在地上，露出一张惨白且腐烂了大半的脸，**成黄绿色的肚肠滑溜溜地摊了一地，几只飞蝇起起落落在尸体上尽情享受这场慷慨的盛宴。

当然这还不是最令人作呕的。

宋且慢发现自己降落在了一根巨大的树枝上，仅凭这个宽似人行道的枝干就能判断出这是一棵多么巨大的树。只是目之所及之处布满了各种死状恐怖的尸体，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和尸水覆盖了树皮本来的颜色，沉闷的恶臭气息闻得人胃里一阵阵的作呕。

他想起自己是在游戏副本里，立刻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虚拟出来的，强打起精神逼迫自己去记住这些尸体的特征和伤口样貌。

在一阵残忍的视觉□□之后，他总算把这惨绝人寰的景象记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呢，我该怎么出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高不见底的地面，放弃了把现场的肠子全捡起来打结成绳索这样的变态想法。

“老大！老大！你还在上面吗？”一阵大呼小叫打断了他的思索。

宋且慢低头透过繁茂的枝叶看去，隐隐看到一个蹦着高的陌生身影，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里没有你老大，不过你要是能让我下来我愿意把刚才发现的告诉你。”

听见回应的沈不语马上喜极而泣了：“是你是你就是你，你就是我老大！我这就救你下来。”

“……”

宋且慢等了一会，却听到男孩“嗒嗒”跑远的脚步声。他正要感叹人心不古，自己该不会要在这棵破树上一直待到游戏结束吧，沈不语欢快的声音再次传来：“老大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宋且慢眼皮跳了跳，只见沈不语去而复返，地上铺了几个类似缓冲垫的东西，男孩此刻正大张双臂准备接住马上要从天而降的宋且慢。

宋且慢认命地叹了口气，有了缓冲垫的阻隔至少跳下去不会摔骨折影响接下来的行动，而且他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对着下面喊道：“你躲远点，我准备跳了。”

他对准了缓冲垫的位置，两眼一闭就跳了下来。一阵短暂的内脏上升般的失重感结束，宋且慢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

沈不语被男人掉落的巨大冲力怼得后退了两步才站稳，看清了怀中之人的样貌后立刻嘿嘿一笑：“老大这鬼地方人太多了，可算让我找到您了。”

宋且慢挣扎着想站起来：“谁是你老大，快放我下来！喂，你摸我哪呢？！”

沈不语羞涩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玩了您这么多年游戏终于见到真人了，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

“嗷对了我叫沈不语，是您的粉丝，以后就是您的小弟，跟着您在游戏里刷副本了！”少年在宋且慢诡异地注视下讪讪地补充了自我介绍。

宋且慢眼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彪悍却顶着一张正太脸的小孩儿表演了一段强制结拜，表情一片空白。

“不语……”沈观棋焦急地顺着沈不语方才消失的方向找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一下“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宋且慢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有多么让人误会，他一使劲儿从小孩怀里挣脱出来，顺手把沈不语推远了点。

“人归原主，”他顺势把一脸懵的沈不语推到沈观棋旁边，“这种地方可不适合犯中二病。”

“沈不语！”沈观棋觉得自己的怒槽已经快被填满了，“能不能别在这种地方胡闹！”

“哥！”沈不语恨铁不成钢地和他咬耳朵“你年纪大了不知道很正常，这可是游戏大触，据说和黑门大佬关系也不浅，现在不下手为强到时候咱们还排得上号吗？”

“我看你是想借机跟自己偶像套近乎吧”沈观棋一脸怀疑地打量着弟弟。

三人僵持之际，槐山中学门前的广播诡异地转动了起来，阴沉的系统音再次响起：“欢迎各位玩家进入BJ204号游戏《槐山中学》。这是槐山市历史最悠久的学校，最近却怪事频出，人心惶惶。为保证学生安全，学校管理层将作出一系列戒严措施。作为槐山中学一员的你将会接受学校的封校管理，并需要在一周内寻找离开学校的机会，请牢记以下规则，努力成为一名遵纪守规的好学生：

「槐山中学的学习时间为6：30～12:00、13：00～20:30、00:00～2:00，请牢记以上一段时间，贪玩的学生会下地狱。」

「如果没有特殊通知，请严格按照作息表活动。」

「校内禁止斗殴，如果遇到问题请向保安求助，他们会保护你保护你杀掉你保护你。」

「知道我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可以分享一切。」

「如果在食堂内吃到奇怪的食物请不要声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入厨房内部。」

「记住，绿色永远是最安全的颜色。」

「晚上22:35之后会有流动查寝，在此之后不允许离开寝室。」

「学校里是没有动物的，请一定记住这句话。」

「恶鬼并不都是常规的形态。」

「不要让它们察觉到你知道它们的存在。」

「学生应保持独立判断的能力，校规不一定说得是对的。」

以上并非本游戏的全部内容，请玩家凭借个人能力自行探索。各位不幸的玩家，祝你们好运。”

随着电流几声“滋啦”的声响，周围再一次陷入沉寂。

方才还在斗嘴的几人神情均凝重了起来，这一刻他们才切实意识到自己正身陷一场随时可能会丧命的怪谈游戏中。

“光说不练假把式。”宋且慢最先反应过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棵巨槐，几十个成年人环抱粗的树干被整个掏空建成了一栋两层的建筑，树干上镶嵌了一扇双开门的实木大门，门上刻着几行模糊不清的小字。

“食堂守则？”沈不语艰难地辨认着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厨房是重要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入厨房内部；二、请时刻记住食堂里没有饮水机，如果饮水机里流出红色的水请立刻闭上眼睛，并快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三、不要让盘子掉在地上，用完的餐盘一定要放入回收处才可以出门；四、保持游戏精神是最安全的选择，无论什么时候。”

“这不前后矛盾了吗？难道游戏出bug了？”沈不语头疼地摸了摸脑袋。

宋且慢和沈观棋一起看了他一眼。

“都看我干嘛？”男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没事，就是没想到你宁愿相信游戏出问题了都不愿相信是自己没找到正确解法。”宋且慢诚实地说出了两人的心声。

宋且慢没再执迷于两人的斗嘴，他在意的是大门的装饰。这扇大门的拱顶上镀着中世纪样式的彩色玻璃，玻璃碎片向中间汇聚成了一个概率盘的形状，一枚古铜色的指针正在缓慢的移动位置。

宋且慢眼尖地看到指针马上要移到一小块黄色的区域，圆盘底部写着一行小字“晚饭”。他立刻恍然大悟，这个圆盘就是作息表，在这个学校里就要遵循圆盘上的时间行动。

他迅速地看了其他颜色的部分，占据盘面最大的红色区域写着学习，与方才规则里提到的时间长度也大致相符，其他缝隙里见缝插针的填着“课间休息”、“午休”之类的字样。最让他在意的是圆盘右上方一段绿色的区域，这个饱和度很高的颜色把灰色的“就寝”时间横断成了两截，显得格外怪异。

绿色的表盘上什么都没写。

宋且慢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然后把手放在木门上准备推开食堂的大门。

身后响起了一串窸窣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之间方才还和他并排而立的沈氏兄弟齐齐缩到他身后，见男人望过来沈观棋立刻殷切叮嘱道：“你慢点开门，小心有机关。”

沈不语探出个头来：“老大你看看门后有没有人，别开门的时候打到人家。”

“……”

大门在三人紧张地注视下被缓缓推开，一点温暖的光线从缝隙透出，并缓缓拉开出一整个画面。出乎三人意料，没有阴森恐怖的画面，也没有充斥空间的鬼怪，眼前是装饰简约的西式食堂，打磨光滑的棋盘形木质部充当墙面，地上则铺满了葳蕤的根络，温和的黄光无死角地包围了整个食堂内部。

此时正是用餐的高峰，一眼可望到头的用餐区挤满了端着盘子的学生，其中不乏方才教室里的熟面孔。成摞的雪白餐盘高高堆叠在一起直达屋顶，热气腾腾的蒸汽从每一个窗口逸散开来，又奇异般地在上空聚拢成一片。

非要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简直让三人有了一种走错片场的错觉。

沈不语目光呆滞地在自己视若珍宝的俊脸上狠拍了一下：“我是不是被精神污染了？”

“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宋且慢没正经地唱了一句，顺手从一个高度适中的盘子堆上拿下三个托盘：“有没有被污染不好说，不过按照升级流的套路主角肯定救不回失去行踪的跑龙套小弟……哎你倒是给我留一个盘子！”

沈不语好奇地拿着三个托盘翻来覆去的端详：“好奇怪啊，这里的托盘怎么形状都不一样，这也不方便清洗啊。”

沈观棋略显无语地把沈不语多拿的托盘递还过去。他意识到宋且慢说得没错，这弥漫在食堂中的雾气大大降低了能见度，如果不慎落单很难预料会遭受什么。他一边跟着人流走到一个窗口前排队，一边努力地透过雾气辨认着食堂的布局。一楼是一个方正的大厅，正对门口便是一排整齐的窗口，侧面用复合板隔出一条细长的空间，根据外面放置的一台收银机大概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个超市；超市的末尾是一个隐蔽的黑布遮蔽的窄门，几个戴着口罩的人正匆匆忙忙向里面抬进一箱箱精钢外壳的冷冻箱……

“咣咣咣。”一阵刺耳的响声打断了沈观棋的探头探脑。他看向窗口内打饭阿姨不耐烦的表情，连忙双手奉上自己的餐盘，“你好，我要……”他低头看了看几个铁盘，里面交错着盛满了来源可疑地猩红色内容物，其中某种条状粘稠物质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部惊悚片。

“我要半份素三丝。”他在马上要吐出来之前移开了眼睛，胡乱在窗口上方的菜单上点了一个看起来不会踩坑的素食。食堂阿姨不耐烦地从那盘红色黏稠物中舀起一大勺抖进沈观棋的餐盘中，双手稳健地没有让任何一根素三丝中途掉下来。

“……”

“三块钱。”阿姨冷漠地按着计价器，电子屏幕上显示出红色的“-3”。

「亲爱的玩家，本次游戏中所有的金钱支出均从个人积分中扣除，负分可能会提前进入淘汰环节。系统检测到您目前尚未获得任何加分，请努力完成任务，切勿消极游戏。」

沈观棋精雕细琢了二十几年的人生字典罕见地出现了一个消极词汇。他略带茫然地托着餐盘离开窗口，只见不远处一张尚未被浓雾笼罩的桌子旁沈不语正热烈地朝自己挥手，宋且慢则一边啃着一个馒头，一边缠上了一个看起来会随时扇他一巴掌的女生。

“好巧啊问酒，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吃饭。”宋且慢自说自话的坐在了秦问酒身旁。

“这个学校好像没有第二个食堂。”秦问酒克制地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会把我知道的那条规则告诉你。”

宋且慢被拆穿了也丝毫不恼怒，嘿然笑道：“我以为我们可以联手快点出去，在里面待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你少说两句我们确实可以快点离开食堂。”秦问酒毫不领情。

从进入游戏就一直跟着秦问酒的齐娇看着两人说的有来有往心里很着急，她和秦问酒搭了一路的话女孩都对她不冷不热，现在却与这个陌生男人饶有兴致地斗嘴，这让她不由得有了几分危机意识：“秦小姐我们吃完快离开吧，马上就要到就寝时间了。”

秦问酒不冷不热地看了女人一眼，后者立刻心虚地别过了头：“好啊，等我啃完这根玉米就走。”

“那个……”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张嘴说话了很久了的沈不语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插话的空档：“你们没感觉这个食堂在移动吗？我们好像已经离最开始坐的位置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