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过漫长的刃生后,和泉守兼定的记忆顺其自然的延伸到了眼下这短暂的人生上。
然后他险些自闭了。
一旁的山姥切长义有一大堆问题想问。
思虑过后,他决定从最基本的一点点问起:“你们是怎么来到这个时空的?”
和泉守兼定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手腕说:“不清楚。”
“你们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我想要对比一下这个时空和时政那边的时间流速。”
“……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会失去作为刀剑付丧神的记忆?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不清楚。”
山姥切长义扶额道:“关于这个世界,你清楚的都有哪些?”
和泉守兼定气闷地嚷嚷道:“我也想知道。”
“但是我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混乱了,完全分不清楚。”
“混乱?”
“对,我感觉自己好像没在这里待多久,但又记得自己似乎是从诞生开始就生活在这个世界。”
这就很古怪了。
他们作为肩负守护历史使命的刀剑付丧神,出任务的时候,在某个时空待上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是没有过。
但从来没有说哪个刀会在某个历史时空迷失,将自己作为历史人物生活。
“对了,你说到堀川国广,他的情况也跟你一样吗?”
山姥切长义问出这句话后,和泉守兼定一僵,继而磕磕绊绊地说:“国广他……应该是吧……”
山姥切长义注意到和泉守兼定的神色很不自然。
他灵光一闪:“对了,你之前说要和堀川国广离婚?”
和泉守兼定立刻发出尖锐爆鸣:“请忘了这件事!”
“不光这件事,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部忘掉!”
山姥切长义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
和泉守兼定再度爆发出非人的惨叫:“啊啊啊啊——”
山姥切长义有些想要捂住耳朵。
这样子的和泉守兼定,估计也就只有堀川国广受得了了。
思及此,山姥切长义决定先去找到堀川国广。
得知堀川国广与和泉守兼定已经是事实上的一家人后。
山姥切长义立刻提出要去和泉守兼定这个世界的家里看看。
在路过被和泉守兼定砸晕过去,就再没有任何声息的飞行员身边时,山姥切长义蹲下身查看情况。
和泉守兼定熟练地摸出手机准备叫家庭医生来救人。
“死了?”山姥切长义拧着眉站起身。
和泉守兼定拨电话的动作停了下来:“什么?”
“这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我们这是误杀了普通人?”和泉守兼定难以置信道。
山姥切长义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以往在出任务的过程中,都是竭力避免和减少普通人的伤亡的。
没想到自己这次一个不慎,居然犯下了这种错。
看着山姥切长义严肃懊恼的表情,和泉守兼定反而镇定下来。
“我让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吧。”
告知家庭医生情况,让对方尽快过来后,两刃便等在飞行员的尸体旁。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并且也肯定地给出了对方已死亡的答复。
山姥切长义与和泉守兼定都是一副面沉如水的模样。
但逝者已矣,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能在回去之后主动去时政领取处罚。
两刃在处理完这边的意外情况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和泉守兼定吩咐医生将尸体和后事好生处理。
之后便带着山姥切长义迅速往最初的目的地——何家赶去。
在两刃离开后,原本歪着脖子闭着眼睛的飞行员陡然睁开全是眼白的双眼。
正要将人抬进车里的家庭医生恰好与他对视上。
医生脸上刚浮现出惊恐的表情,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冲击,浑身僵硬的顿在原地。
另一位医生忽然发现同伴毫无动作地愣在那里,奇怪地喊了对方两声。
对方缓缓回过神来,慢慢收起面上的惊恐。
配合着同事将人抬到救护车上。
看着救护车和同事带着永远紧闭上眼睛的飞行员尸体离开。
那位家庭医生语调刻板地嘟哝道:“这些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假的终究是假的。”
……
来到何家后,和泉守兼定整个刃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
本就心烦不已的山姥切长义见他这样更烦躁了。
就在他准备出声让和泉守兼定老实些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客厅炸响。
“狐狸精!”
紧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出现在了客厅
“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让你进我们何家大门的。”
老妇人表情嫌恶地看着山姥切长义。
进了门,并且已经在沙发落座的山姥切长义:“……”
今天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诡异情况实在太多了。
山姥切长义试图解释:“这位夫人,您误会了,我与和泉守先生的交情非常普通。”
普通到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老妇人冷笑一声,把一叠照片摔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山姥切长义与和泉守兼定同时看向那些照片。
一张张照片上记录着两刃在各种场景下,各种嬉戏打闹,亲密无间,甚至还有不可描述的画面。
山姥切长义瞳孔地震,动作僵硬地扭头看向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兼定怔了许久,把自己混乱模糊的记忆翻了一遍。
然后神情越发呆滞。
因为他发现,他居然存在有和照片内容相对应的记忆。
并且只要抓住了关键部分,相关细节都能十分清楚地展现在他眼前。
和泉守兼定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刃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瞪着山姥切长义。
山姥切长义虽然不知道和泉守兼定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很快咂摸出了大致情况。
他立刻对和泉守兼定高声道:“冷静点,和泉守兼定。你以前和我很熟吗?”
和泉守兼定感觉脑子几乎乱得要宕机。
山姥切长义见和泉守兼定依旧没能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你跟你认识的那个山姥切长义真的有过那种过往吗?”
这句话像是一阵强有力的风,顷刻吹散了裹挟着和泉守兼定的迷雾。
他跟山姥切长义当然没有任何过往。
眼前这位山姥切长义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在此之前,他压根不认识任何一振山姥切长义。
直到他离开为止,他们本丸都没有存在过山姥切长义这把刀。
对!他是付丧神,是守护历史的刀灵。
他是和泉守兼定。
是一把刀!
和泉守兼定强迫自己不被那些真真假假的混乱记忆影响。
这个地方不对劲。
和泉守兼定和山姥切长义同时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山姥切长义很想进一步深入调查何家这个空间,但眼下显然不宜莽撞行事。
必须要先脱身。
山姥切长义看着周围笑容跟复制粘贴一样的仆从管家,以及目光险恶,正死死盯着他的老妇人。
他对和泉守兼定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尽快想办法脱身。
却不料此举更加触怒了那位老妇人。
眼看着对方展现出明显的攻击倾向。
山姥切长义精准地从老妇人的话语和态度中捕捉到,对方真正在意的重点是和泉守兼定。
于是,山姥切长义迅速做出决断。
决定让和泉守兼定先潜伏在内部,稳住何家其他人,自己则在外部探查。
等找到机会,他们再里应外合,尝试与这个世界的神明联系,然后脱身。
粗略的计划在山姥切长义心中有了个大致轮廓后,他一边防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攻击,一边面上淡定地向和泉守兼定告别。
然而就在这种关键时刻,和泉守兼定几个小时前还扬言要离婚的妻子——堀川国广突然出现,并提出要与山姥切长义谈谈。
山姥切长义看着从堀川国广出现那一刻开始,就几乎石化的和泉守兼定。
觉得这种情况下,留和泉守兼定一个在这里,着实有些不靠谱。
至少他要先弄清楚堀川国广的情况,尽量把对方也拉回他们这一边。
然而……
“长义先生,您好。”
三把刀在后花园坐定,堀川国广率先发出了友好的问候。
山姥切长义礼貌回应后,堀川国广只细细打量着山姥切长义,却许久没再说话。
山姥切长义被他盯地发毛。
一旁的和泉守兼定咳嗽两声,正要试图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却收到了堀川国广同样友好的问候。
“兼先生嗓子不舒服的话,就多喝茶少说话吧。”
和泉守兼定讪讪捧起杯,闷了一口热茶,然后被烫得一口喷在了旁边的蔷薇花丛里。
山姥切长义眼角抽搐。
不是说堀川国广一般以和泉守兼定的助手自居吗?
怎么如今看来这两把刀之间的关系是颠倒的。
难道是因为结了婚?
山姥切长义思及此,有些恍然大悟。
堀川国广叹了口气,抬手捧住和泉守兼定的脸,用指腹擦干净他嘴角的茶渍。
“兼先生,有没有被烫到?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和泉守兼定下意识地听话伸出舌头。
堀川国广靠近和泉守兼定,几乎与他脸贴着脸。
呼吸交缠间,和泉守兼定脑海中莫名闪回许多以他和堀川国广为主角的不可描述的清晰画面画面。
“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嗯?兼先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烫?”
堀川国广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度,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通红的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兼定慌忙道:“我没事!”
然而,他忘了自己的舌头还在外面没收回去,慌慌张张说话的过程中,就那样重重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
惨叫声响彻后花园。
堀川国广赶忙摸出手帕,按住和泉守兼定帮他止住舌头的血。
和泉守兼定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脸色涨红地抗拒堀川国广靠近。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被迫围观的山姥切长义:“……”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正当山姥切长义百思不得其解时。
两刃拉扯之中,和泉守兼定一不小心把桌上的茶壶打飞到了旁边的蔷薇花丛中。
一壶上好的滚烫热茶就那样撒在了花丛里。
堀川国广见状立刻强硬地拉过和泉守兼定的手,查看他是否受伤。
就在这时,花丛中忽然传出异动。
和泉守兼定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条手臂长的青蛇炸着鳞片朝他们袭来。
和泉守兼定立刻抱住堀川国广,将他护在怀里,然后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出,试图以此阻止蛇的攻击。
不过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山姥切长义看准时机,拔出刀朝着那蛇砍去。
却没想到那蛇的鳞片坚硬的非比寻常。
一刀下去,本该断成两截的青蛇竟然只被喇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但这一下确实有效地阻止了蛇的攻势。
在它砸落到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时,听到动静的管家匆忙带人赶来,把蛇收进了箱子里。
终于松下一口气的山姥切长义颇为无语地看向依然紧紧抱在一起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
两刃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刻拉开一些距离,有些不好意思地各自回到原本的位置。
有种结了婚,又好像没结的怪异感。
山姥切长义只觉得他们刃设跑偏的莫名其妙。
当然,考虑到这个世界,和迄今为止发生的各种事情都很莫名其妙,山姥切长义越发觉得自己需要谨慎了。
片刻后,恢复镇定的堀川国广对山姥切长义诚恳道谢:“长义先生,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们。”
山姥切长义回过神来:“啊,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堀川国广一愣,目光幽幽地盯着山姥切长义的眼睛:“长义先生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山姥切长义知道对方估计也是把他和这个世界设定的“山姥切长义”混淆了。
他从容回应:“你和我印象中的堀川国广也不太一样。”
堀川国广微笑道:“您印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山姥切长义表情慢慢严肃下来:“这种问题,比起问我,不是更应该问你自己吗?”
“堀川国广,你在世人眼中,是一把怎样的刀?”
堀川国广一怔,随后有些疑惑道:“我是一把怎样的刀?”
一旁的和泉守兼定按耐不住,直截了当地问他:“国广,你的刀呢?”
堀川国广看向和泉守兼定,慢慢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对着和泉守兼定苦笑道:
“兼先生,你还是觉得,我是那种会不择手段伤害长义先生的人,对吗?”
山姥切长义不解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无人理会他发自内心的不解。
堀川国广悲伤地冲着和泉守兼定继续言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到现在……”
“就算你移情别恋爱上了别人,但至少,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吧?”
和泉守兼定慌张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刀……就是我们战斗时候能用到的那种武器……我们的本体刀!”
“对!那是我们本来的样子,本体刀啊,国广!”
堀川国广冷冷道:“连战斗这种词都用上了,为了长义先生,你已经打算彻底和我决裂了吗?”
“在兼先生心中,我就是那种本体像刀一样狠厉的角色吧。”
和泉守兼定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长发揉地一团糟:“我不是这个意思!堀川国广,你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虽然预料到堀川国广可能与和泉守兼定之前的情况相同,都在这个世界迷失了自己的身份。
但没想到,堀川国广的情况,要比和泉守兼定难搞得多。
“和泉守兼定,冷静下来。”山姥切长义拍了拍和泉守兼定的肩。
“堀川国广已经这样了,你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明白吗?”
和泉守兼定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堀川国广。
堀川国广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是不可能和你离婚的。”
“如果我们离婚了,孩子们一定会很难过的。”
山姥切长义又一次被震惊到了:“你们都有孩子了?”
随即,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
“你们俩……谁……能生?”
和泉守兼定试图解释孩子不是他们的,他们谁都不能生。
但他不敢多说,怕自己的意思再次被堀川国广曲解。
可惜就算和泉守兼定闭口不言,他还是被堀川国广再度误解了。
“兼先生,你甚至都没跟长义先生说起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事情吗?
面对堀川国广看渣男一样伤心失望的眼神,和泉守兼定内心无比抓狂。
他对山姥切长义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什么都别再继续谈了,谈不出来什么的,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这边就交给我,我不会再度迷失的。”
“我要找回我们的本体刀,救出国广,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山姥切长义看着燃起气势的和泉守兼定。
心下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种老母亲一样的宽慰感。
与和泉守兼定告别,被何家的司机送到自己公寓门口后,山姥切长义盯着门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钥匙。
他叹了口气,准备试着找找公寓负责人。
突然间,眼前的门锁发出了脆响。
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山姥切长义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
“伪物君?”
“欢迎回来,母亲。”
两刃同时开口。
静默片刻,双方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又一齐反驳道:
“谁是你母亲啊?”
“就算再像,我也不是父亲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