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今天也在集刀账 第10章 吃掉他

B1109本丸的前任审神者是个来自世家的小少爷。

代号无咎。

因为家族古板严苛的培养风格，这位小少爷六岁时就被安排着成为了B1109本丸的审神者。

按照家族给他安排的人生轨迹。

无咎在成年之前作为审神者进行磨砺。

成年后便可直接进入时之政府，担任高阶官员，为时政的艰苦使命贡献力量，为家族的繁荣兴盛进一步添砖加瓦。

老牌的世家大族不乏如此培养家族子弟的。

比起那些眼高于顶，只会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想借机牟利的家族。

无咎家这样肯切实出钱出力的世家大族可以说是颇受时政信赖与关注的了。

而无咎本人也很争气。

从六岁那年成为审神者开始，一直可以说是勤恳踏实，兢兢业业。

小小年纪就跟着付丧神们一起出阵，从最简单的任务一路相互扶持着成长起来。

文书工作和时政下发的各项指标也完成的毫不含糊，甚至经常提前超额完成任务。

堪称审神者之中的卷王中王。

在无咎的带领下，B1109本丸曾经一度晋升为S级模范本丸。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无咎没有不幸地牺牲在战场上，他必定可以一路顺畅地如家族所愿登上权力顶峰。

以上与审神者有关的信息，都是和泉守兼定诞生后从本丸其他刀那里拼凑出来的。

但这些信息所呈现的审神者与他所接触到的审神者并不相同。

同样，他所在的B1109本丸也看不出丝毫曾经的光鲜。

这样表述或许有些不太准确。

毕竟无论怎么说，无咎背后的家族所给予B1109本丸的支持都是远超绝大多数本丸的。

所以即便是后期本丸评级一跌再跌，B1109仍然能够保持着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甚至随着评级的下降，本丸的建设反而越发瑰丽奢靡。

但在和泉守兼定眼中，无论是偶然间见过一面的审神者，还是这个本丸的其他一切事物。

从里到外无一不透露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秉持着谨慎的态度观察了一个月，和泉守兼定心中的不安愈盛。

他发现这个本丸一个月以来，没有任何一把刀接收过出阵远征之类的命令，甚至没有任何一把刀离开过本丸一步。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与他在降灵前被灌输的印象和记忆完全不同。

他们不是肩负着守护历史使命的刀剑付丧神吗？

现在这样算什么？

和泉守兼定的心情日复一日地越发低沉。

他也不是没想过向本丸其他刀打探更多信息。

但有关审神者和这个本丸，他只能接触到那些在他看来近乎虚幻的过时内容。

“喂！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主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某日，和泉守兼定忍无可忍地拦下一把刀。

面前的刃一身雪白，金色的眸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像是在努力分辨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这刃才僵硬地勾起嘴角，语调轻快但嗓音沙哑地和他打招呼。

“哟！和泉守啊，真是吓到我了呢。”

和泉守兼定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刃有点陌生，他在这一个月里似乎并没有见过对方。

“啊......抱歉，你是？”

“我是鹤丸国永。”

对方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便仔细打量起他：“和泉守兼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和泉守兼定回忆了一下：“应该是第一次见。”

他在这个本丸游荡了一个多月，发觉本丸的刀普遍不太爱出门，彼此之间也很有距离感。

在这种情况下，和泉守兼定在社交上自然屡屡碰壁。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把本丸刀的数量、刀种和模样都弄清楚了。

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把刀确实陌生。

如果不是今天又在其他刀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他也不会如此愤懑莽撞地逮着个路过的刃就张口质问。

出乎预料的是，眼前这刃似乎并不像本丸其他刀那样冷硬，反而是愿意多和他交谈几句的。

和泉守兼定抓紧这个机会，赶忙追问道：“你是出阵回来的刀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和泉守兼定感觉到对方身上流露出的孱弱的气息和杂乱的灵力。

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和泉守兼定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对方单独相处，拉近关系的机会，立刻接着说：“我带你去手入室吧。”

鹤丸国永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站直身体，笑道：“这个一会再说，和泉守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的吧？”

这是和泉守兼定来到这个本丸之后，除了堀川国广之外，第二个愿意主动和他多唠几句的刀。

好刃啊！

“我们去手入室慢慢说也行。”

和泉守兼定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还是决定以对方的身体为重，徐徐图之。

然而鹤丸国永却说：“我这个情况嘛......和泉守你可能不了解，在这个本丸，能够像我们俩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交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是想知道本丸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气氛吧。”

和泉守兼定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截了当，他下意识地点头。

鹤丸国永看向远处的天守阁：“因为审神者。”

“在审神者的带领下，本丸正在走向灭亡，这一点，和泉守你应该可以感受得到吧。”

和泉守兼定心头浮现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鹤丸国永的目光逐渐变得警惕起来。

鹤丸国永并不意和泉守兼定此刻如何想法，只专心注视着天守阁。

“想要阻止不幸的蔓延，只有一个方法。”

“和泉守，我们要想办法杀死审神者。”

“这段时间审神者应该都不会回本丸，这正是我们布局的好机会。”

和泉守兼定脑中嗡鸣一片，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鹤丸国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说，我们要想办法杀掉我们的主人。”

鹤丸国永话音未落，和泉守兼定就已经拔出刀，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劈砍而去。

挥出的刀被轻松挡下。

和泉守兼定震惊地感受着刀刃相接时，从对方身体里迸发出的磅礴灵力。

感受到形势不利，和泉守兼定果断与对方拉开距离。

他捂着猝不及防之下被灵力震得发痛的胸口，第一次明确感受到自己如今是作为“人”而存在的。

“为什么？”和泉守兼定语气激烈地问。

在他看来，虽然他们的主人确实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审神者，居然将这么多的好刀闲置着。

但这也并不足以作为他们手刃主人的理由。

他们可都是依靠着主人的灵力才得以显形的。

面对和泉兼定的质问，鹤丸国永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奇怪起来。

“你是怎么来到本丸的？应该不是锻刀吧。”

鹤丸国永反问了一个在和泉守兼定听来相当莫名其妙的问题。

见和泉守兼定并不作答，鹤丸国永继续道：“毕竟主人已经很久没有锻过刀了。”

“那就是从战场上捡的了。”

“嗯——会在出阵时候把你捡回来并唤醒的刃，只有堀川国广了吧。”

“你不想为堀川报仇吗？”

和泉守兼定表情慢慢空白下来：“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鹤丸国永看了他两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堀川国广现在在哪儿吗？”

和泉守兼定从未有过这样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个月前，他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目光所见之处既熟悉又陌生。

他尚且不熟悉也不习惯自己这具身体，却一眼认出了眼前的老搭档。

“国广！好久不见！”他兴奋地和对方打招呼。

“真不错啊，你现在很强大了呢。”

当时的他拍着堀川国广的肩膀，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已经和一般的刀剑付丧神不在一个层次了。

“看来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完成了很刻苦的修行呢，真是太棒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输啊。”

“国广，接下来请多指教了！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努力吧。”

那时候他一股脑地说了很多话，然后就看到堀川国广眼中的泪水顺着脸庞砸到地上。

“兼先生，好久不见。”

堀川国广用力擦去眼泪强作镇定，语气中却依然有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还没等他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有一只千纸鹤从窗外飞来，落在堀川国广的手上，片刻后又化为了碎纸屑。

“这是什么？”

和泉守兼定诧异地看着堀川国广手中正在飞快消失的碎纸屑。

“没什么，是主人在叫我过去。”

堀川国广忽然进入了一种怪异的平静状态。

“是有什么任务吗？”

“不是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比起这个，兼先生先来看看我给你收拾的房间吧。”

见堀川国广摆明了不想说，和泉守兼定虽然直觉有些古怪，但也没再过多追问。

反正来日方长，就凭他和国广的关系，有什么秘密是他不能知道的。

当天，堀川国广兴致勃勃地帮着和泉守兼定一起装饰出了一个让他非常满意的房间。

同时也向他交代了一些本丸日常工作和活动相关的信息。

之后又给他准备了出阵可能用到的各种物品。

最后，堀川国广带着和泉守兼定开始参观本丸。

和泉守兼定至今仍然记得他们在路上遇到其他刀剑时，那些刀剑惊诧骇然的目光。

从那时起，和泉守兼定心中就被埋下了许多不安的种子。

本丸参观之旅的最后一站在天守阁。

堀川国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天守阁的结构布局，之后便让和泉守兼定自己回去。

而他要去天守阁见审神者。

和泉守兼定想到早前堀川国广就接到了审神者面见的指令，因此便爽快道：“那待会见了。”

堀川国广站在天守阁门前回望和泉守兼定，浓厚的晚霞将他整个身形笼罩在绚丽的金红色中。

“我可能会晚一些。”

和泉守兼定立刻想到堀川国广刚才给他讲解的本丸近侍制度。

“哦——是要去做近侍了吗？真是深受器重啊哈哈哈。”

堀川国广笑道：“兼先生自己一个人的话也没问题吧，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和泉守兼定立刻抱臂道：“当然没问题！我可是兼具美丽与实用性的好刀，什么事做不了？国广只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堀川国广应声道：“是呢，毕竟是兼先生......那我就去见审神者大人了。”

眼看着堀川国广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天守阁门后的阴影里，和泉守兼定忍不住又叫住他。

“国广，你这次要担任多久的近侍？”

“做近侍的话，出阵远征就不太方便了吧，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一起出阵的。”

堀川国广带着轻笑的声音从门里传来：“会有机会的。”

“就像我会遇到兼先生一样，兼先生也一定会重新和我相遇的。”

“到那时候，再一起战斗吧。”

随着堀川国广的话音落下，天守阁的大门在和泉守兼定的面前迅速闭合。

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天守阁的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堀川国广也没有再回到和泉守兼定的身边。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和泉守兼定怒视着鹤丸国永：“国广在天守阁，当时是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

“在天守阁担任近侍工作的话，一年半载不换班也算正常吧，其他本丸据说还会固定近侍......”

“你真的这样想吗？”

鹤丸国永高声打断他的话，然后指向天守阁：“你去过天守阁吗？”

和泉守兼定怔在原地。

“既然这么急切地想要弄明白本丸的异常之处，那么你一定有尝试过去天守阁吧。”

“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什么？”和泉守兼定自问道。

他确实尝试过去往天守阁，但有关那部分的记忆无论如何都无法清晰回想。

每次试图强行回忆，最终也只会头痛到昏厥，醒来之后便再也提不起一丝去天守阁的念头。

甚至他对于那地方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我大概可以想到你的情况，但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直观地去面对。”

“比如——”

“堀川国广的损毁。”

和泉守兼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只感觉整个世界一会变得死寂一片，一会又突然喧嚣无比。

直到鹤丸国永的声音不依不饶地打破死寂，穿过噪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中。

“从你显形的那一刻起，堀川国广就注定没办法以人身或刀剑的形式存活在这个本丸了。”

“除非你愿意吃掉他，让他成为你的一部分。”

“我们的审神者就是在用这种方法，试图联结你们之间的因果，进而造就永生。”

“所以你有做出那种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