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今日有雪 第13章 语气

“耻辱、耻辱啊！”大课间，何颜抱肘，死死盯着课桌上的汇演报名表，痛心疾首，“这次艺术节，我们班绝不能垫底！”

“班长，看开点，总有人要倒数第一，舍我其谁。”体委安慰她。

“我看不开。”

何颜，行走的大学霸，门门功课前三甲，玩摄影也得奖，唯独在当班长这件事上，遭遇两次滑铁卢。

沈清洛问陆策，发生过什么。

陆策停笔，抬抬眼皮：“想知道？”

她的眼神清冽，很诚实：“挺想的。”

“嗯，”陆策笔尖指了指杯子，“帮我倒水，我就告诉你。”

这是什么大少爷，喝水还要人伺候。内心虽在腹诽，好奇心压倒一切，沈清洛非常听话地拿走水杯。

水房在走廊尽头，约四平米，只放一台大尺寸的直饮水机。注意到陆策不喝热水，她把杯子放在蓝色按钮的下水口，倒八分满。

拧好盖子，转身，差点撞上一个高大身影。

沈清洛原地急刹，肩膀手臂一瑟缩，漂亮的五官惊慌失措。

眼看杯子即将自由落体，啪，被陆策截住。

“陆策！”

沈清洛说话语速偏慢，从而显得尾字发音略长，即便是气急败坏的语气，也透着股温软柔润。

“你凶起来只会喊我名字吗？”

“我还会骂人。”

“是吗？看不出来啊。”陆策佯装惊讶，唇边分明是逗弄之意，“骂两句我听听。”

“我靠！”水房门口，周泽杭眼神复杂地看他兄弟，“陆策，你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要找骂？”

沈清洛被周泽杭讶异的表情逗笑，跟着说：“对啊，陆策，你为什么要找骂？”

陆策垂下眼睑，对上沈清洛黠慧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心胸又燥起无可平息的怦动。

“行，我不找骂了。”陆策避开沈清洛眼睛，“走吧，回教室路上跟你说。”

“说什么？”周泽杭边接水，边向离去的二人呼喊，“等等我啊，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北城二中有三大校园节日，分别是文化节、体育节和艺术节。每学年轮一番，今年轮到艺术节。

每个班出一档节目，以年级为单位评分。

最高分的班级，全班放假一天，并奖励游乐园门票。最低分的班级，负责打扫学校公共区域一个月。

“所以我们班已经连续两年打扫公区？”

“是这样。”陆策说，“不过打扫卫生事小，班长受到的精神打击比较严重。”

两人聊着，来到教室后门口，何颜踌躇满志，正嘱托体委打探重要情报：“你们不是有篮球群吗？问问那些人，汇演都出什么节目。”

体委不负所望，当天放学前获得一手新鲜情报。

“二班跳韩国团舞，男女混搭，衣服都买好了。”

“五班cosplay，企图用二次元拉分。”

“七班最离谱，说要复刻《泰坦尼克号》的跳船片段，演英文话剧。”

节目五花八门，战斗力都挺强。

何颜所在的六班，一下被激起好胜心，众人议论纷纷，该出什么点子打败他们。

有人提议唱小语种歌。

“什么日语韩语法语鸟语，”体委啧啧摇头，学偶像周杰伦的语气，“中文歌才是最叼的。”

正在整理书包的沈清洛，闻言轻笑出声。

何颜眼睛一瞥，看到沈清洛的侧脸，心头忽然浮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别的班级折腾潮流，那他们班另辟蹊径，就展现韵味独特的东方美。

次日，沈清洛得知何颜想让她上台唱歌时，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并非不擅长五音，相反，她的歌喉从小被夸，小学时还被选去当特长生培养，只是后来循规蹈矩走了文化考试这条路。

沈清洛怕的是节目效果不好，名次垫底。

但何颜充满信心，她抱住沈清洛胳膊，期盼对视，果不其然，沈清洛很容易心软妥协。

几位会乐器的同学，组成一支伴奏队，沈清洛担任主唱。

关于表演曲目，班里略有分歧，分为两派，一派是方言版拥护者，认为用苏州话唱歌别出心裁，另派认为还是普通话好些，大家都能听懂。

两个版本讨论得不可开交，何颜发起投票，轮到陆策，他选了苏州话。

最后方言版方案的票数占上风。

既然答应何颜，沈清洛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她向音乐老师借了艺术楼的钥匙，放学后去练歌房为节目做准备。

不想给何颜增添心理负担，她没把这事告诉别人。只有陆策发现了。

发现的契机，源于一则校园新闻。

据说学校周边出现变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平头男子，貌似患有露阴癖，专挑落单的女学生下手。

学校保卫科加强巡逻，那人狡诈，一直没被抓到。班主任提醒，近期放学别逗留，尽早回家。

沈清洛课间听同学聊这事，就觉得恶心，那个变态没被抓到前，她不敢再单独去艺术楼。

下课铃响，沈清洛准点搁笔，整理书包。理作业单时，才发现明天上课要用的练习册，遗忘在练歌房。

深秋，天黑得快，练歌房估计被打扫的阿姨整理过，她翻了半天，才从角落书堆找到那本册子。

薄薄的练习册塞入书包，关灯锁门。哒哒，哒哒，明明是自己的脚步声，在楼道反复回荡，沈清洛却觉诡异，后脖颈好似不断灌入寒风。

下到底楼，转角处，忽然出现个中年男人，挡在她面前。

男人长相斯文，衣物也干干净净，但……年龄目测四十左右，还是个小平头。

沈清洛心头一紧，攥书包肩带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沈清洛一愣，略微放松警惕。

“不好意思啊，我是学生家长，来接我外甥的，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我想上个洗手间。”

沈清洛指了她身后的方向。

“好的好的。”男人从沈清洛身侧经过，并没任何异常。

沈清洛看着他的后脑勺，想自己神经绷太紧，见谁都是坏人。

那个男人走到洗手间门口。

陡地！

他转过身，方才温和的家长形象一扫而光，露出堪称惊悚的兴奋表情，手探下，放在裤子拉链上，眼看要露出来。

沈清洛面前一黑，被只手覆住，陆策在她耳边轻语：“闭上眼睛。”

黑暗中，听觉变得极其敏锐，她察觉陆策的语气好温柔，像在安抚，也像在哄。

纤长睫毛拂过掌心，鸦羽般的柔软触感，陆策心头也被轻轻挠过。她怎么那么乖。

那个变态，见到有男生，手挪开裤链位置：“同学，谢谢你指路。”

陆策放下手，冷戾地打量他一眼，拍了拍沈清洛的背，“走吧。”

两人转身，走向大门，沈清路离他近，感觉得出，陆策在压抑某些激烈的情绪。

她稍一推敲，扯扯陆策袖子，小声凑近：“刚才没发生什么。我觉得他就是那个变态，等下我们去找保安。”

陆策沉而暗的眼眸看向她，脑海浮现那个男人扭曲激动的神情，如果他晚到一步……

“沈清洛，在这等我下。”

“啊，你要干嘛？”

陆策摘掉书包，放她怀里，转身退回去，把那个男的推进洗手间，关上门。

沈清洛心里一咯噔，来不及阻止，洗手间传来中年男呼痛、告饶的声音。她急得要命，在门外喊陆策名字。

附近巡逻的保安赶来，正要砸开洗手间门，它自己开了。

陆策把人揍了一顿，校服略微凌乱，手伸到自来水龙头下，冲干净血污，被校保安叫到一边谈话。

保安想逮露阴癖变态很久了，没料到此人胆大包天，敢潜伏进校园，幸好女同学没出事，不然这事无法收场。

“不过你呀，下手也太狠，万一他带凶器怎么办？”保安公事公办，该教育也要教育。

“我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以后遇上坏人，要来找我们。”保安一挥手，“两位同学赶快回家，路上小心啊。”

陆策走到沈清洛跟前，刚伸出手，她立刻双臂圈住书包，后退半步。

“怎么，怕我？”陆策语气冷淡，“我打的是他。”

沈清洛摇头，视线向下：“陆策，你的手受伤了，书包我来拿。”

陆策小指关节下方擦破皮，洗过后，渗出新的血印。

校医务室已经关门，沈清洛让陆策坐长椅上等，她跑去校外药店买酒精碘伏和软膏。

“会有一点蜇疼，你忍忍哦。”沈清洛小心翼翼捏碘伏棉签，消毒伤口。

陆策盯着她的发顶，喉结咽动，“嗯。”

“你怎么会在艺术楼啊？”沈清洛问。

因为看到你放学往那个方向走，不太放心。

这个说法太突兀，会吓到她。

陆策不自然地撒谎：“下个月英语演讲赛，我想找个房间练习，碰巧看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