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误触了什么,比人脸还大的器官赫然出现在屏幕上,而且是两个男的,一个跪在另一个身前。向天问哪见过这场面,吓得他遥控器在手里乱跳,又把画面弄得动了起来。
救命,光天化日的,这,这怎么得了!遥控器上的按键都是英文标识,他不敢乱点,只得用力按下红色的开关键。
屏幕上辣眼睛的画面终于消失,幕布却还挂在墙上。他不敢再按,生怕又把画面调出来,只能就这样放着。
折腾出一头汗来,他急忙用冷水洗了个脸,定了定神,就往书房赶。
蔡衍嘉也刚到书桌前坐好,看见他走进来,惊讶得两眼圆瞪:“这么快?!”
向天问尴尬无比,赶紧拿出田字格稿纸递给蔡衍嘉:“先……先练字吧。横竖撇捺,每样写两行。”
田字格是他早上趁蔡衍嘉默写作文的时候,用铅笔在A4纸上手画的,每一列的最左边,还用红笔写好了范例。
“你看看这个讲基本笔画要领的视频,不用学顿笔,只要把笔画的形状写准就行。”向天问打开手机,架在一摞书前。
蔡衍嘉撑着头看了不到一分钟,就不耐烦了:“向老师,这个人讲话好土啊!非要看这个吗?”
视频里是一位著名书法家在讲课,老先生已经六十多岁了,方言口音比较重,但讲得言简意赅,很有水平。
上初一那年,向天问因为写字不好被老师说过两句,甚至谈不上批评,但他要强惯了,一直耿耿于怀。
偶尔在新华书店门口看到一套打折的硬笔书法教学光盘,他如获至宝,花了一周的早饭钱买下来,每天在学校机房里看半小时,回宿舍再练。只花了不到三个月时间,他就能写一手漂亮的正楷了。
所以当他想教蔡衍嘉练字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套课程。幸好网上什么都有,他随便一搜,就找到了。
“这个讲得很好,你认真听。”他说。
蔡衍嘉撇了撇嘴,耐着性子接着看。
这时视频里讲到横的书写要领,说“横像扁担”。蔡衍嘉扭头问向天问:“扁担是什么?”
向天问被问得一愣:“扁担……是一根长木棍或者竹竿子,用来挑东西的,就是……它的两头会被挑的东西压弯……”
蔡衍嘉大眼睛忽闪忽闪,毫无头绪。
向天问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好用手机搜索“扁担”,找到一个扁担挑货的视频放给蔡衍嘉看。
“哦哦,懂了。”蔡衍嘉点点头。
可没过几分钟,视频里又说,撇像“朝天椒”。蔡衍嘉便又回头看着他。
行吧,向天问只得又按下暂停,搜索“朝天椒”的图片。
一来二去,原本十五分钟一节课,断断续续看了四十分钟还没看完。向天问不免着急,这也太浪费时间了。
没办法,别人讲的,蔡衍嘉听不懂,只能他自己教了。
蔡衍嘉写汉字比写字母难多了,下笔又快又随意,根本控制不住行笔的方向。向天问一直在旁提醒:“慢,慢,慢,停顿!”可他全当耳旁风,只是刷刷刷一阵乱画。
不一会儿,半页笔画写完,竟然连一丝长进也没有。向天问看得直来火,后槽牙都咬酸了。
实在没招了,他只好叫蔡衍嘉停笔:“都不行,重写。你握好笔,我来带你写!”
他站在蔡衍嘉身后,俯身用手掌包住蔡衍嘉握笔的手,重重按在纸上,然后慢慢写下一撇:“就这样,起笔停顿,撇到一半的时候转一下手腕,写出尖。懂了吗?”
蔡衍嘉嘻嘻笑了,仰头枕在他肩上道:“Sorry,刚才没注意,再来一次。”
向天问便握着他的手又写了一遍。这回总算写得有点儿模样了,可向天问刚坐回椅子上,眼睁睁看着他又开始鬼画符。
“你能不能……”向天问只得又站起身,“就按刚才我带你的节奏写,不行吗?”
蔡衍嘉咧着嘴一脸天真:“捺的节奏呢?不带带我?”
带,带,带!向天问心里直犯嘀咕,写个字怎么这么难!不能打、不能骂的,这要怎么教啊?
蔡衍嘉似乎看出他有些烦了,终于收了笑容,露出委屈的神情:“向老师,要不算了吧?我实在写不好,不想让你讨厌我。”
“怎么能算了呢?语文作文的分你不要了?只要背几篇模板,不管什么题目,你就硬往上套,即便跑题,也得给你二三十分……”向天问实在没忍住,语气难免有些急躁。
蔡衍嘉转过身来抱住他:“向老师,你不要生气。”
向天问半弓着身子,回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有生气。”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松下来,“就是听不得你说放弃。”
“不过不怪你,是我的问题。”他深深呼吸,沉下心来反思道,“可能是因为你英语基础比较好、提分容易,前两天太顺利,我没有调整好心态,急于求成了。接下来,语文、数学两科都是大工程,急不得。”
蔡衍嘉把脸埋在他胸口半晌无言,他以为又哭了呢,赶紧伸手在蔡衍嘉背上拍了两下。
没想到,蔡衍嘉忽然撒开手,转回桌前握了握拳道:“好!充电完成!Keep trying!”
向天问扶额哭笑不得,却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今天只练横吧,你听我的口令,慢慢写。”他跟着蔡衍嘉下笔的节奏,一遍遍地念,“点横——点,点横——点,点横——点……”
就这么带着蔡衍嘉写了半页纸的横,写到最后一行,终于有几个像模像样的了,两人都大松一口气。
“休息一下吧。”向天问说。实在是太累了,口干舌燥的。
他跟着蔡衍嘉来到餐厅,周姨已经准备好果盘和气泡水,餐桌中间还摆着一瓶插花,活色生香很是养眼。
“衍嘉少爷,我看你们在用功,没敢打扰——”老季走过来说,“刚才衍晴小姐打来电话,她今天刚好在附近办事,晚上过来吃晚饭,顺便看看你,方便吗?”
哦?一年多没露面,今天向天问一提她,她就来了?向天问与蔡衍嘉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狐疑的眼神。
“我说不方便有用吗?”蔡衍嘉提起一侧嘴角,嗤笑道,“这房子都是她的,我还得谢谢她收留我呢。”
老季摇头笑笑:“毕竟是一家人,表面上总要说得过去。”
向天问总算看明白了,老季是谁的人,很明显了。
吃完下午茶,两人便又回到书房。蔡衍嘉开始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向天问知道他是在为蔡衍晴的到来而焦虑。
“向老师,能不能去器材室讲语法?”蔡衍嘉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根本学不进去,“我一边练,一边听你讲。再这么坐下去,我屁股都要坐塌了!”
也行。向天问心道,听说运动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以前他状态不好的时候,也会去操场跑跑步、拉拉引体向上。
一进器材室,蔡衍嘉就踩上一台轮子悬空的架子车,疯狂蹬起来。
向天问把写着条件状语从句结构的纸拎在蔡衍嘉面前,指着给他讲。做题也是向天问报给他听,他说选什么,向天问告诉他对还是错。
虽然从没这样学习过,但意外地效率还不错,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就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
蔡衍嘉兴致勃勃地教向天问器械健身,什么划船机、蝴蝶机、卧推架、龙门架,全都带他玩了一遍。
练得一身大汗,衣服穿不住,两人便都脱了T恤,赤着上身拉伸。
蔡衍晴到的时候,向天问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
他穿上从蔡衍嘉给他的箱子里找出的黑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感觉自己一下年长了好几岁。
挺好的,显得成熟稳重,不至于让人小看。他对着镜子检查仪表,又刮了一遍胡茬,这才提一口气走到客厅。
蔡衍晴和蔡衍嘉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相对无言。
向天问走过去,蔡衍晴慢悠悠站起来,同他握手道:“向老师,久仰大名,让你费心了。”
她画着淡妆,一身墨绿色衣裤套装,显得清爽干练。作为一个女人,她长得大口方腮的,谈不上好看,却有种端正威严的气质;保养得也很好,看不出具体年龄。
“蔡总,您好,您太客气了。”
“蔡总”这个称呼,是向天问想了半个下午的结果,他觉得这样的女强人,应该更愿意别人以职位相称,而不是性别。
不出所料,蔡衍晴抬眉笑了笑,脸色顿时和善起来:“我们衍嘉终于有个拿得出手的朋友了,我真心希望他能跟着向老师好好学学,让老爷子少操点心。”
“我们衍嘉”?说得好像姐弟俩多熟一样,向天问暗忖道,这人来究竟想干什么?嘴上还得说客套话:“没有没有,是蔡先生好心给我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来,入座吧。不好意思,我晚上八点钟还有个视频会议,晚饭可能要早点吃了。向老师,你不介意吧?”蔡衍晴像女主人一样,带着他们往餐厅走。
老季和周姨你一趟我一趟,接连走了七八道菜,比平时伺候蔡少爷的时候更丰盛许多。
向天问留意到,蔡衍嘉一言不发只是夹菜、吃菜,看上去十分深沉。可这神情他太熟悉了,和默不出单词发呆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货分明是走神了。
蔡衍晴根本不理睬弟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似的,只对着向天问发问:“向老师,你进了京大准备报什么专业呀?”
这可把他问住了。他只好说:“还没定,进校之后上一些课再说吧。”
“向老师一定学什么都得心应手。”蔡衍晴笑道,“我估计,老爷子的意思,是建议你学生物制药相关的专业。毕业以后进蔡氏集团,能帮衬帮衬我们衍嘉。”
嚯,原来如此。听她这么说,向天问便心里有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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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