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 第7章 六、播越西迁移

豫州陈国的治所陈县内，陈王刘宠此刻正和陈相骆俊商讨着如何抵御黄巾。同黄巾一起就被轻松俘获的甘陵王刘忠和安平王刘续不一样，刘宠身长八尺，魁梧雄壮，傍得一身好武艺，手下更是有精兵数万、良弩千张，这些都是他用来抵御黄巾的本钱。

早在黄巾之前，流民四起之时，刘宠和骆俊便主动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周围郡国的流民听说后纷纷来投。如今国难当头，他们皆愿死战以报答刘宠的救命大恩。

这些，更是刘宠的本钱。

“你是说有股数万的黄巾军从沛国来了？”刘宠问道。

“对，听闻他们是从徐州一路劫掠过来的，所经之地的太守令长全部闭城自守，就任由他们一路向西。眼下马上就要到陈国境内了。”骆俊汇报着。

“好！别人不敢惹的我来打！你去召集兵马，务必要把这股黄巾消灭在陈国境内。”刘宠猛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各种器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

谯县城东，涡水河南岸边。

臧环离开即丘已经过去二十天了，韩忠的部队行进缓慢，走了二十多天才到谯县，比臧环东去即丘时的效率可慢多了。

这一路上韩忠部队的人数越来越多，这些新人都是从各地源源不断加入的，他们有些是从各地逃难来的流民，男女老少都有；

也有些是从前打家劫舍的悍匪，如今听说黄巾事大，就都纷纷来投。韩忠，不，不如说是整个黄巾军都是如此，对慕名来投的人们一律接受，从不挑拣。

夜晚的寒风刮个不停，寒风激起水浪，一波接着一波。

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皎皎明月直白地照耀着大地。

河边遍布着黄巾军的营寨，可除了他们，这里什么活物都没有，哪怕是从前满壑满谷的飞鸟与田鼠。

“吃吧，只有这些了。”韩忠将一个破布口袋递给了臧环。

臧环打开一看，里边是四个已经有些发霉的干硬糠饼，这些东西平日里她是绝不会看一眼的。

臧环抬头看着韩忠，纯真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问。

从前韩忠是绝对不会让她吃这些的。

一路上韩忠对她多有照拂，每天都把军中最好的食物留给她吃。

虽然对即丘的事仍然心存芥蒂，但韩萍和韩忠这些天里无微不至的关照逐渐让臧环放下了戒备。

“我们的粮食已经见底了，我们的部队人数越来越多，从即丘带来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就算是一路上多有补给，可也是杯水车薪。”韩忠蹲在河边洗着脸，自从当他得知粮食可能不够后，他就渐渐默许甚至纵容了手下们获得补给的方式。

韩忠大力揉搓着脸庞，可是冰冷的河水似乎根本洗不干净自己脸上的灰渍。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快要饿死的时候。只是……有些东西，他不会再让他队伍里某个纯真的少女看到了。

“那你们吃什么？”臧环摸着手中的糠饼，触感和河岸上又冷又硬的石头一般无异。

“野草、树皮、虫子……有什么就吃什么，我们这些年来已经吃惯了，只是要是让你来吃，肯定会闹肚子的。”韩忠苦笑着，流民的生活就是如此，为了活下去，只能什么都吃。

“那这里不是有条河吗，你们怎么不从河里捉些鱼虾煮来吃？”臧环放下了手里的糠饼，她打量了它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下嘴。

“没有了。”韩忠看着反着月光并且不断起伏的河面，不禁长叹一声：“如今汉室失德，就连水中的鱼虾都消失了，就算还剩下一些小鱼小虾，那也根本不够几万人吃食。”

其实他知道，河里没鱼的真正原因是近几年来源源不断的流民都在这里过度捕捞，这里吃光了他们就流窜到下一条河，直到所有的河里都没有了鱼。

某些时候，人与蝗虫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什么导致了这么多的流民呢？汉室失德，他的总结倒也不差。

这时一个人影飞快地从营寨深处走向河边，韩忠扭头看到他后问道：“怎么样？孙夏，附近可有……粮食？”韩忠想问附近有没有什么村庄可以劫掠，但突然想到臧环还在，急忙改口道。

孙夏，臧环记得他，他本是砀山上的强盗首领，听说韩忠的部队经过，便带着近千人下山来投，做了韩忠的副手。只是他为人匪气未改，直觉上臧环并不喜欢他。

“附近的村庄里边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帮当官的都把人口和粮食迁到城内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孙夏落寞地摇了摇头。

韩忠站起来抖了抖手上的水珠，不发一言。

”韩将军……”

“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叫我韩将军，叫我贤弟就行。我并非是你们的首领，我只是带你们活下去的人而已。”

“是……韩贤弟，往南不远就是谯县县城，不如我们……”孙夏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势。

韩忠依旧保持着沉默，他深知，一座敛兵固守的城池就凭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攻下，更何况这谯县乃是沛国的都城所在。所以，攻打谯县和攻打即丘的难度，可谓天壤之别。

可是，他们也似乎别无他法了……

“谯县城高墙固，绝非你们所能攻下，若要强攻也只是白白送命罢了，沿着涡水一路往西，进入陈国境内不远有个赖乡。陈国富庶，应该能在那里找到吃的。”臧洪突然说道，她的发丝被风吹起，挡在她的眼前，幽深的眸子里不悲不喜。

就像臧环不信任孙夏，孙夏也同样戒备着臧环，他是不会相信，一个官家出身的小姐会替他们这些反贼出谋划策。

和孙夏一样，韩忠也在打量着臧环，像是乞求似的，想从她脸上得到令他肯定的答案。

“就听她的吧。”韩忠轻轻点头。

臧环又拿起了口袋里的糠饼，她小心地擦拭着每个糠饼上的霉斑，像是在雕琢精美的工艺品。

她站起来，把擦拭好的糠饼递给了韩忠和孙夏一人一个：“你们也饿了吧，来，这里四个正好，还有一个我留给萍儿，我们一起吃吧。”

孙夏接过糠饼后还在犹豫，韩忠却很干脆地咬了一口，并对孙夏说：“吃吧，活下去。”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