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驾驶坐着一个白面斯文的年轻男子,他笑着说道,
“我叫张佑,是苏总的司机,苏总今天晚上有事过不来,让我来接你!”
一腔热血扑了个空,路北的心情自然低落,但他仍撑着笑脸坐了进来,
“张哥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内容!”
对这个长得跟电影明星一样的小伙子,张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道,这个倒是比以往的都要好看,他不由得笑着夸道,
“能在向南高中读书,长得又帅,你小子有前途!”
路北笑得谦虚,
“学习一般。”
说完,便掏出手机给苏余发微信,
“苏余姐,张哥接到我了,你也要记得吃饭!”
后面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才发过去,那边竟回了消息,
“嗯。”
路北心里默念着这个字,只觉得精神一抖,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起来,他又给苏余发了一个笑脸,见她再没回信息,路北这才收了手机。
张佑扭头问路北,
“你想吃什么,苏总可是特意叮嘱过我要带你吃些有营养的!”
“吃什么都行,张哥做主就好。”
张佑以为路北拘谨,又不好意思说,便说道,
“不用给苏总省,苏总可是大老板,就算天天吃龙虾鲍鱼也供得起!”
路北一脸惊讶,好奇地问道,
“张哥,苏余姐是不是很厉害!?”
说起自己的大老板,张佑的脸上露出几分羡慕敬畏之色,
“苏总可不是一般的人!”
据说这女老板做房地产投资的第一桶金来的不怎么干净,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这都是他们私底下闲聊的八卦,谁知道真假。
不过苏总确实是养了几个小情儿,都是个顶个的年轻帅气,张佑默默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路北,心想,这小伙子也太嫩了点,不过长得倒是没得挑,他不由得问道,
“路北,你高几啊?”
“高三!”
张佑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喃喃道,
“还行!”
“张哥,什么还行?”
张佑尴尬的笑了笑,忙扯开话题,
“哦,我是说你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千万要注意身体!”
“多谢张哥提醒!”
张佑带着路北去了一家高级饭店,点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路北却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苏余那辉煌成就所带来的惊诧,以及内心深处浓浓的自卑与失落使路北没了往日的活力,他无精打采的下了车,目送着那辆期盼已久的豪车缓缓驶离。
等车没了身影,他这才转身往回走,只是还没进楼门洞,他又站住了脚,重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
正惆怅着,路北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头上,他扭头看去,原来是一个空塑料瓶。
“路北哥,你愣什么神儿呢?!”
路北抬起头,只见二楼的窗口处正探出一个脑袋,她梳着一头马尾,秀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正是方糖。
路北将那空瓶子捡起来,责备道,
“你这臭丫头,瞎扔什么东西?!”
方糖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瞧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情路坎坷?!”
“毛丫头,你懂什么?!”
路北嗤了一声,就钻进了楼道里。
方糖忙大声喊道,
“诶,别走啊,我给你当爱情顾问!”
话音还没落下,路北又退了回来,仰着头说道,
“你就算再长个脑袋智商都没我高,还顾问?先把你幼儿园的毕业证拿来给哥瞧瞧,要是闲的没事儿,这周哥再送你两本练习册当周末礼物!”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气得方糖噘着嘴喊道,
“你这人真没劲!”
回到家,路北拿出手机给苏余发微信,
“苏余姐,我已经到家了,谢谢你的大餐!”
后面依旧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片刻后苏余仍旧回了一个嗯字。
路北心中一喜,又回道,
“苏余姐,你明天有空吗?我。。。。。。”
他打字的手突然顿住,那个司机的话骤然间浮上心头,路北想了一会儿,将只打了一半的字又一个一个的删除。
只是才删干净,他便后悔了,又开始重新编辑,如此反复了半个小时,却连半个符号都没发出去。
路北看着苏余的微信头像,使劲儿的揉了揉头发,最后他索性将手机扔到一边,拿出厚厚的练习册刷起题来。
城市的北面蔓延开大片的高高低低的平房,因为生活条件越来越好,那些低矮的小房屋逐渐被造型别致,风格新颖的别墅和二层小楼所替代。
苏家也顺应时代潮流,于早些年翻盖起了一幢二层小楼,遥遥望去,那气派丝毫不输城里的独栋别墅。
苏家胡同口,一个身形瘦高,面色微黑的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一面嗑着瓜子儿一面瘪着嘴说道,
“弟妹,你猜我刚才看见谁啦?!”
说话时,她啐起的瓜子儿皮裹挟着唾沫星子一齐飞溅出来,嘴角及眼尾的皱纹越加明显,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她对面是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女人,圆脸厚唇,耷拉的眼皮里透出一种长期操劳的疲惫。
一听这话,她就本能的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她微微的倾过身子,问道,
“谁呀?!”
那口音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但不用细听,仍一下就能分辨出不同之处来。
两人虽是妯娌关系,但平日里却不怎么亲近,瘦高女人对这个外地身份的弟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但碍着兄弟间的血亲关系,也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圆脸女人对这个大嫂也是面和心不和,她这大嫂是村里出了名的混不讲理,又精明刻薄,被她缠上的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她至今依然记得公公被大嫂抓得满头是血的模样。
“还能有谁呀?!”
瘦高女人朝胡同里努了努嘴,又啐出一口瓜子儿皮,
“苏家那个女儿呗!”
说到关键处,就连瓜子都不嗑了,
“诶呦,真是想不到啊,这都几年没见过她了,还知道家门儿朝哪边开呀?”
她对八卦的热情暂时盖过了对弟妹的看不上,她压低身子,又说道,
“我刚才去村口的超市,一出来就看见她在路边抽烟呢!你看看,谁家好姑娘抽烟呀?!”
“大嫂,那闺女之前也回来过,只是你没看见罢了,人家买卖做得大,难免需要应酬么!”
“哼!兜里有俩钱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没听到吗,桂芬这阵子天天骂呢!”
圆脸厚唇的女人顿了顿,又说道,
“你别看桂芬天天骂,但这个闺女可没少给钱,你看看人家盖的房子,过的日子,咱们村儿谁能比他们两口子好过?!”
看着对面大嫂脸上的嫉妒,她心里顿时痛快了不少,谁让这人一逮到机会就显摆自己儿子找了个好工作,你儿子的本事再大,也是个打工的,还能比人家自己当大老板厉害?!
瘦高女人将一个瓜子扔进嘴里,只片刻那皮和唾沫就被吐了出来,她的声音里隐隐的透出几分得意与满足,
“嗨,咱们这岁数还能图什么?孩子孝顺比什么都重要,你看天儿刚开始冷,我们强子立马就给我新买了一件风衣,大牌儿,花了好几千呢,你说这孩子,净瞎花钱!”
圆脸女人心里呸了一声,但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几丝笑,
“刘强这孩子就是孝顺,知冷知热的会疼人,比我们家玲子强,她整天嚷嚷着要带我去旅游,花钱找罪受,我才不去呢!”
瘦高女人见没占到上风,只好改了口,
“不怪桂芬儿整天骂她那闺女,就是咱们摊上了这样的儿女,咱们也得愁坏了,谁不糟心?!”
“要我说啊,还是那苏余没良心,再怎么着,父母生了你养了你,你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给俩钱儿就觉得对父母是尽孝了?!”
手里的瓜子被她冷落,瘦高女人越说越起劲儿,
“听桂芬儿说,前两天苏余还把她弟弟给打了一顿,你说说,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可给桂芬气坏了!”
“弟妹,我跟你说,要是我生出苏家这样的闺女,我早就跟她断绝母子女关系了,就当没生过这样的畜生!”
圆脸厚唇女人撇了撇嘴,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她大嫂身后站了一个人,再一细瞧,心里咯噔一下,毕竟见得不多,眉眼认不太准,但大概模样却是错不了,那个人不是苏余还能是谁,她忙劝道,
“大嫂,别说了!”
瘦高女人说得正欢,她瞪起鹰一样的眼,蛮横的说道,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谁管得着?!”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有人叫道,
“大婶儿,二婶儿!”
那声音异常平静,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冷。
瘦高女人猛地转过身,不妨自己说坏话被正主儿听到了,也是被吓了一跳,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
但她这人向来是无理搅三分,何况这苏余又是小辈儿,就是当着面儿说她的不是,她也不能真拿自己怎么样。
瘦高女人脸上露出热情的笑来,招呼道,
“诶呀,苏余回来了,正说你呢!”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苏余,嘴中不停地啧啧有声,
“真是女大十八变,这要搁外头,大婶儿都不敢认了!”
苏余神情淡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绕过她们二人往胡同里走去。
那瘦高女人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就不高兴了,她呸了一声,张嘴骂道,
“拽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真当自己是国家领导人了!”
苏余没有停住脚步,就像没听见似的,一直走到了巷子深处,她站在花纹繁复的大门前,看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竟觉得异常陌生。
“儿子,别老看手机了,歇会儿,待会儿妈给你做好吃的!”
李桂芬那种只有跟苏天说话时才特有的温柔腔调从院子里传来,几秒后那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扇。
看到苏余时,李桂芬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眉眼里的光起了锋芒,她没好气的说道,
“来了怎么不进去?还等着我请你啊!?”
她绕过苏余去扔垃圾,回过头时,门口早已没了人影,李桂芬本就因为她打了苏天而窝火,这时见她连声妈都不叫一声,心里更是生气。
她一脚将及膝高的黑色垃圾桶踹翻,骂道,
“我这是养了个什么东西!”
说完也返身回家,将大门关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