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近二十天里,路北要全力帮助方糖备考,他每天都准时准点的去张瑛家里看着她,周末更是将方糖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不管怎样,路北都要帮她考上向南高中。
生活中的路有很多条,但对于他们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来说,本就没有那么多选择,学习也只是可选项里最好的一项。
路北一边辅导着方糖,一边每天想着苏余,会时不时的给她发去信息,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苏余明显对他冷落起来,就算回信息也只是几个嗯字,或者干脆等不来她的消息。
路北虽然着急,但他有的是耐心,一辈子那么长,他有的是时间去等待,等苏余想通,等苏余适应,等苏余接受,等苏余愿意。。。。。。
反正他路北这辈子都跟定了他的苏余姐。
方糖考试的那天,正是路北父母的忌日,路北送她进了考场后,这才买了妈妈喜欢的花,爸爸爱喝的酒,打车去往墓地,只是快到地方时,前面不知什么原因竟堵起了车。
杨理穿了一身黑衣,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他手里的烟已经不知不觉的烧过了大半,眼看着就要烧到了手指,可他却丝毫未动,目光仍是直直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眉目温柔,眼里泛着自信的光,这么看着,跟杨理倒是有几分相像。
“杨灿。。。。。。”
杨理喃喃道,
“不想看到我吧。。。。。。”
他的嘴角露出一种厌弃般的淡笑,
“但。。。。。。我就是要来。。。”
“哈哈。。。。。。我一向这么讨厌。。。。。。你知道的。。。。。。”
手里的烟就这么轻轻地掉在地上,碎成两节,一半仍苟延残喘般闪动着微弱的红光,一半随着风消失在空中,看不见一丝的灰渣儿,唯有杨理的手指上留下一片焦黑。
“不说人死了都变成鬼吗,你这么恨我,怎么不把我拉下去。。。。。。我等着呢。。。。。。”
杨理一点点的弯下腰,对着照片鞠了一个躬,他沉默着,刺眼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却莫名的透着股寒意。
这么站了一会儿,杨理转身离去,只是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似是叹息一般,
“我不想啊。。。。。。”
这话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唯有树上的蝉叫个不停,像是在回答他的话。
红灯亮起,杨理却似乎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朝前走着,突然刺耳的刹车声传来,紧接着是更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持续了半分钟左右,车窗被人气急败坏的降下来,一个男司机满脸怒容的探出头来骂道,
“你他妈要不要命了,会不会看路,是瞎子就别出来乱晃,想死滚一边儿死去,别出来祸害人!”
见那人没反应,司机又骂道,
“你他妈听没听见?!”
他又按起喇叭催促着,滴滴滴的噪音让这空气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度。
“你他妈的走不走啊?说你呢!你。。。。。。”
男司机猛然间被吓得住了嘴,只见那人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嘴角歪着抹阴森的笑,长得倒是白净清秀,但他的左眼角上有一道深深地疤,眼里凶狠的冷光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男司机的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但仍是嘴硬的说道,
“你。。。。。。你到底走不走啊,不走撞死你啊!”
杨理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渐渐地竟放声大笑起来,他双手撑在前车盖子上,压低身子笑着说道,
“来啊,撞死我!”
声音竟透着股愉悦,
“开到最大的油门撞,让我死透!”
说着,竟一脸笑意的等着。
男司机被吓了一跳,连忙将车窗升了上去,一边升一边骂道,
“靠,整个一疯子!”
见司机不动,杨理渐渐地皱起眉头,突然用双手砸向汽车,
“来啊,撞死我!”
“撞死我啊!”
“开车,撞啊!”
杨理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锤着汽车,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沉闷且让人心惊,在血肉与金属的碰撞下,前车盖子被他砸得瘪了下去,上面布满了血迹。
他笑着催促道,
“来啊!”
车里的男司机已经被吓得慌了神儿,他脸色有些苍白,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仿佛攥着救命稻草一般。
见他这幅怂包样,杨理瞬间失去了兴致,脸上的笑渐渐的收了回去,他不屑的骂道,
“娘炮!”
说着,他两步便窜了上去,杨理站在车头解开裤子,一股带着温热的黄色液体顺着车玻璃流了下来。
车里的男司机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为非作歹。
系好裤子,杨理跳下车便扬长而去,燥热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长长的口哨,许久余音才慢慢消散,车流才又走动起来。
车租车缓缓地停下来,路北抱着一堆东西下了车,一会儿就来到了他父母的墓前,他先拿出湿纸巾将墓碑的每一处细细的擦干净,然后才将鲜花糕点摆上,又倒了两杯酒放在墓碑前。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
路北坐下来,对着上面的黑白照片说道,
“我已经高考完了!”
“你们是不是要问考得怎么样啊?”
路北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这么优秀,还不是小意思嘛!”
他有些小骄傲,那骄傲里却慢慢的爬上些羞涩,
“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叫苏余,是个。。。。。。”
路北想了想,才又说道,
“是个跟妈妈一样好的人!”
他的眼里露出温暖的光,声音里带着丝柔软,
“苏余姐长得好,有能力,还心的善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儿子优秀吧!可是跟苏余姐比起来,我连她的小拇指都比不上,她。。。。。。”
路北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儿能配得上他的苏余姐,干脆说道,
“反正就是特别好的人!”
“对了,给你们看看,你们就知道了!”
路北掏出手机找出苏余的照片,对着墓碑上的两张黑白照片晃了晃,
“是吧,我没骗你们吧!”
他收起手机,又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张姨和方叔儿对我特别照顾,我一点也不孤单,他们就像你们一样,等他们老了,我要给他们养老,就像对待你们一样!”
“爸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路北慢慢的跟父母聊着生活中的琐事,几近中午,他才从那里回来。
刚下车路北就接到了张瑛的电话,
“喂,张姨。。。。。。”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里慌张的声音打断,
“小北,你。。。。。。你方叔儿出事儿了,我现在在医院。。。。。。你去接方糖。。。。。。”
路北的心头一惊,忙问道,
“方叔儿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抢救室。。。。。。”
路北的手不由得颤了颤,额头上猛地沁出一层急汗,他勉强稳住心神,安慰道,
“张姨,你先别急,方糖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他顿了顿又说道,
“您别给方糖打电话,我怕她听出什么不对劲儿影响了考试,等我下午送她去完考场,我就过去,您在哪儿家医院?!”
电话那边的张瑛似乎是慌得没了神儿,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人。。。。。。人民医院。。。。。。”
尾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路北急得浑身是汗,
“张姨,您别哭,我待会儿就过去!”
“小北。。。。。。那么长的铁管扎进了身体里。。。。。。这人。。。。。。还能。。。。。。”
电话里传来隐忍般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支撑不住的发泄,又像是极度不安的恐惧。
这哭声如一把火点燃了路北心中的所有急躁,越烧越旺,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到医院。
路北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手心汗津津的,攥着的手机像是泥鳅一般要滑下去,他又安慰道,
“张姨,方叔儿会没事儿的,等着我,我先去接方糖,待会儿我就过去!”
“嗯。。。。。。”
路北挂了电话,心情沉重的朝方糖的考场走去,那里离家不愿,走路也就十多分钟的事儿。
等路北到时,考生们还没有出考场,但外面已经围满了家长,人山人海,看得路北心烦意乱。
他找了个人少的树荫处,蹲下来时才觉得手脚无力,便直接坐在了地上,路北不敢想方叔儿的情况,但张瑛那句‘铁管插进了身体’的话却不停地在脑海里播放着,令他心神不宁。
路北不由得发起了呆,等他再看向学校门口时,考生们已经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了。
他正要站起身寻找方糖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路北扭头看去,不是方糖还能是谁,
“考完了?”
“你怎么来了?”
方糖疑惑地问道,
“我妈呢?”
路北一愣,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我来接你还不愿意?张姨。。。。。。张姨说有点事儿,我带你去吃饭,吃了饭回家休息!”
“我今天中考,她竟然都不来接我?”
方糖板起脸,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还有事儿?什么事比她闺女考试还重要啊!?”
“好了,别气了,考试要有一个好心情,哥不是来了嘛!”
路北搂着她的肩膀往回走,
“回去给你煮面吃?!”
“气得我吃不下饭!”
“那你说吃什么?”
方糖想了想,露出一个调皮的笑,
“麦当劳!”
“垃圾食品。。。。。。”
“你看你又来了!”
方糖翻了个白眼,
“你刚才不是说考试要有个好心情嘛,这会儿怎么又啰嗦上了?!”
“行,哥带你去吃麦当劳,上午这科考得怎么样啊?”
路北强撑着笑脸问道。
“一般吧!”
方糖皱着眉头,
“考完试问别人的成绩是大忌,路北哥,你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
“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没这个忌讳?!”
方糖瞪着他,一脸的无语,
“你那是毫无悬念,我这是悬念重重,根本就没得比,好吗?!”
“我看是差生讲究多!”
“你。。。。。。”
方糖噘着嘴,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变态啊,我是正常人好不好!?”
路北一把揪起方糖的脸,
“怎么跟哥说话呢?还想不想吃麦当劳?”
“疼。。。。。。快放手。。。。。。”
方糖埋怨道,
“脸都被你扯大了,嫁不出去你养我啊?!”
“想得美?你趁早。。。。。。”
方糖将他打断,突然问道,
“你跟那个苏余进展到哪一步了?!”
看她一脸八卦的模样,路北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苏余?苏余也是你叫的?”
“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方糖追问道,
“你们有没有。。。。。。”
“小孩子瞎问什么,好好考你的试!”
“路北哥,你耳朵红了!”
“红什么红?!”
“你耳朵一红就是紧张害羞,难道。。。。。。”
路北有些恼羞成怒,
“方糖,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
“知道了,不说了!”
方糖一脸笑意,
“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啧啧啧。。。。。。”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个脑瓜崩,
“啊,疼!”
方糖揉着脑袋,
“暴力狂!”
等两人吃完饭,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后,路北这才将方糖送进了考场,转过脸时,那上面的笑容忽然就定住了。
路北的眼里刷的涌出两股泪水,顺着脸颊掉在了地上,他转身朝医院跑去,越跑越快,像是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