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何处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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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洞之后，由于温度的突然降低，寒冷迫使魏无羡睁开了双眼。

可让魏无羡失望的是，他大概是从屠戮玄武洞口，掉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周围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只余一团散不去的黑雾。

身体有种下坠的失重感，这说明，魏无羡还没落到洞底。

这黑雾，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

魏无羡伸出手，试图用灵力亦或是怨气，来驱使这缕黑雾，可当黑雾真的缠上了魏无羡的手，魏无羡不仅冷地打了个颤，并且她很快发现，这黑雾同魏无羡目前正在修习的怨气，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魂穿至今，拥有同时修习灵力和怨气的身体和能力的魏无羡，在触碰到黑雾的刹那，就深知其触感，同目前魏无羡所修习的、以及他自己身体里的怨气，没有任何相似点。

魏无羡在这个世界使用怨气时，通体舒爽，头脑清楚，且丝毫不用担心，某时某刻会被非人之物控制心神。以至于这么长时间，魏无羡不仅无意识地，对怨气放松了警惕，甚至开始认为，这个世界的怨气，除却当时在彩衣镇除水行渊之后，迅速在他眼皮底下，向夷陵方向逃逸的那一缕，其他所有怨气都能为己所控。

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于怨气一道，魏无羡都是这一辈的佼佼者。

魏无羡魂穿至这个和平世界后，不仅身体有了金丹灵力，他所在意的人都活得很好。那于情于理，这世间都不会再有，任何能刺激到魏无羡心神的东西，怨气也就很难损害到魏无羡的身心。

时间一长，魏无羡的心里，生出几点小得意，也算人之常情。

所以当魏无羡发现，屠戮玄武洞里的这股黑雾，其形似怨气，却不仅不能为他所控，反过来还想要加害于他的时候，魏无羡的胜负欲自然就被激起来了。

屠戮玄武作为一只生存近千年的妖兽，怕是从温情温宁上数不知道多少祖辈起，就一直吃人吃到今天。那它怨气的浓重程度，若比当下专修怨气的夷陵魏氏，所修习之怨气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强上几倍甚至百倍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但管它什么怨气王八，亦或是可能存在的，炼化成前世阴虎符的铁剑，今天你们既然遇上了魏无羡，那只有被魏无羡降服、或为己所用的唯一下场。

如今“故地重游”的魏无羡，已有可以控制怨气的陈情在手，再不济，现在魏无羡的身边还有蓝忘机在，他就不信今天在这洞里，消耗的时间比前世还要长。

陈情笛感知到主人灵识的呼唤，从魏无羡的怀里蹦了出来，自动横在魏无羡面前。

魏无羡看着面前微泛红光的竹笛，心里十分激动。

前世的陈情，不仅是唯一能以音律操纵怨气的法器，而且它具有极高的认主性，光这两点效用，就足以震慑仙门百家。

可魏无羡即使拥有了此等高阶法器，无论在射日之征的战场上，还是后来退居到乱葬岗，都还是会时不时地做着，如果金丹灵力还在，再用陈情驱使怨气，是不是就不会被鬼道影响心神的美梦。

如今，上天总算是给了魏无羡这样一个机会。

陈情在指尖来回旋转，魏无羡把玩了好一会，刚准备横笛在前，先吹出第一个音调，腰上就环上了另外一双手。

深知这洞里如今除了蓝忘机，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在的魏无羡，虽然知道这种暧昧的动作，只有蓝忘机做得出来，但魏无羡突然就又开始，不由自主思考起另外一个，与今日之行毫无关系的问题：

在下坠到屠戮玄武洞里之前，魏无羡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可是，真真切切地扯下了蓝忘机的抹额！

更可怕的是，刚才魏无羡因受到怨气影响，从洞口跌落至洞中，当时他的神智曾在短时间内，因这缕怨气变得不太清醒。

如今虽然魏无羡的神志已恢复，可蓝忘机的抹额，并不在他的手上...

那这抹额，会不会掉到一时之间，难以找到的地方，亦或是被怨气吞噬干净了？！可怨气要蓝家人的抹额做什么？魏无羡可从没听说过，这个世界姑苏蓝氏的抹额，是什么具有灵性的法器，不然早就被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先把抹额找到，再谈其他。

魏无羡这样想着，情急之下开口道：“蓝湛。”

“魏婴？”

俩人出乎意料同时开口，不同于魏无羡，蓝忘机并没有把抹额的事太过放在心上。

同样拥有前世记忆的蓝忘机，对洞内的地形也再熟悉不过，抹额应该是掉落在这里的某处地面上，距离屠戮玄武所藏身的水潭，应当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屠戮玄武不像是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妖兽，否则的话，它早早就会暴动起来，压根不会给蓝忘机和魏无羡相互说话聊天的时间。

无论魏无羡怎么玩蓝忘机的抹额，甚至最后扯下来也好，蓝忘机不仅不会在意，内心还满含欢喜，所以，蓝忘机完全不担心抹额会丢在此处。

姑苏蓝氏的门生子弟，出门夜猎以防万一，每个人的乾坤袋深处，其实都备着余出来的抹额。毕竟谁也说不准，在外除祟的时候，万一受了伤，又恰好伤在了额头，损毁了抹额，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要换一条新的。

比起抹额暂时遗失一事，蓝忘机目前心中所想的，而是若前世他能更早发现，自己对魏无羡的心意，是不是就能在那些悲剧还未发生之前，把魏无羡护好，届时就不会有不夜天，魏无羡被百鬼反噬的那场劫难？

再联想到，今日魏无羡在烈日炎阳殿前，亲口对蓝忘机所说的那句“只要你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我就能安下心”........

别说是蓝忘机，这在任何一个人看来，怎么不能算是间接告白心意？

若非屠戮玄武洞口突现怨气，将魏无羡卷走，接下来蓝忘机怕是要忍不住向魏无羡剖白自己的心意，以及为这个世界的魏无羡，再唱一遍前世只来得及，对前世的魏无羡仅仅哼唱过一次的，只他二人所知的那首曲子。

不过目前，很明显魏无羡也有话要讲，所以蓝忘机道：“魏婴，你先说。”

对于蓝忘机居然先有话对他说一事，魏无羡有些讶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被扯下来的可是蓝忘机的抹额，虽然只是一场意外吧，但魏无羡不能不负责。

魏无羡诚恳道：“蓝湛，刚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小时候阿娘背着我，我就总会扯她发冠上的带子玩，有时候扯着扯着就拽掉了，但我阿娘也不生气。今天我看你的抹额飘到了我脸上，我痒的难受，就忍不住顺手拽了一下，谁成想你那抹额系这么松，我都没使劲扯呢，它就掉了！蓝湛，你放心！我知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我马上就给你找！你别生气！”

说完魏无羡也不等蓝忘机回答，急急忙忙想要下落，蓝忘机却一手牢牢圈着魏无羡的腰，另一手伸向胸口，看似要从里面掏东西。

魏无羡的心突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姑苏蓝氏一族都是行事光明磊落之辈，不擅长更不屑使用什么杀人暗器，蓝忘机这接下来的举动，应该没有啥要把魏无羡杀人灭口的想法吧？或者说，先把魏无羡解决了，再将洞里弄得血肉横飞凌乱不堪，佯做是魏无羡击杀屠戮玄武失败，死于屠戮玄武之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啊，魏无羡今天刚刚发觉，只要有蓝忘机在他身边他就很安心呢！

魏无羡心里正脑补，就见蓝忘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篆，指尖凝力，符篆被瞬间点燃，随后蓝忘机将符篆丢到洞中为数不多的干草枯枝上，俩人稳稳落地的同时，火光也照亮了整个山洞。

见有了光源，魏无羡连忙去寻蓝忘机的抹额，只见蓝忘机的抹额一端，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水潭上方，唯一露出来的一块大石头上。

唉。

只能看得到一端，那就说明另外一端在水里。

魏无羡抬眼去看蓝忘机，也不知是怎么，明明前世魏无羡也算是有幸见过很多次，蓝忘机在自己面前不束抹额的模样，可今天这次魏无羡瞧着，蓝忘机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俊俏。

是因为表情不一样吗？

现在这个蓝忘机，即使抹额不小心被魏无羡扯下来，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甚至魏无羡还鬼使神差地，从中看出了一点温柔来。相比前世同样在岐山，魏无羡一次无意一次有意，在扯下蓝忘机的抹额之后，对方印堂发黑、嘴唇颤抖、恨不得想要杀了自己的那副模样.....

还是这个世界的蓝忘机，更招人喜欢！

这样想着，魏无羡笑嘻嘻地大起胆子，双手拉住蓝忘机的手，笑道：“蓝湛蓝湛，你等着，我这就去把抹额给你拿回来，再用灵力亲自给你烘干哦！”

蓝忘机伸出手，刚道了句魏婴，还没来得及讲剩下的话，魏无羡就几步轻点，甚至连随便都没有用，几下就跳到了石头上。

他欣喜地蹲下身，将露在外面的那端抹额拿起，他以为另外一端是落在水里，刚准备将抹额抽出来，脚底下的“大石头”突然就一边怒吼，一边暴动起来。

魏无羡瞳孔一颤，迅速屈膝往上一跳，将蓝忘机的抹额完全抽了出来。

岸边上的蓝忘机，几乎在那“石头”震动的瞬间，踏着出鞘的避尘，不管不顾地向着魏无羡的方向奔了过去。

这次蓝忘机出手极快，也牵到了魏无羡的手，可他却在看到自己抹额的刹那，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姑苏蓝氏的抹额，其云纹有抵御中低级邪祟的力量，且这力量会随着主人修为的增减而发生变化。蓝忘机年少时起，就已因为他能力出众，品行高洁而快要有封号加身。

此次出门夜猎之前，赵意纯更是打趣他，说阿湛此行，回来之后怕是很快就要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啦。

可蓝忘机与魏无羡相牵的双手下方，所垂悬的抹额，尾端竟染上了一股浓重的怨气....

魏无羡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这是否昭示了什么？

可现世的这个蓝忘机，根本不可能和前世是一个人.........

魏无羡的思绪正陷入一片混乱，水潭中的“大石头”却突然挺直了身体，一边怒吼着，一边将之隐藏在水中的全部龟壳，完完整整地浮了上来。

水潭上方顿时生出一股巨大的恶臭，以及扑面而来的浓重怨气。

屠戮玄武。

被激怒了。